思娴知道,她和琴依再也无法回到以前那样了。每次看到琴依,她的脑子里就会想起昊承说的那些话,“如果不是她不愿意,我老早就让她做我的福晋了”,“只要我们在一起就好,名分什么根本不重要”。想到琴依占着昊承心里“福晋”的位置,却把她不稀罕的名分上的“福晋”让给了后来的她,她的心里就会严重受不了。这对她而言,就好像接受了一份别人的嗟来之食一样,而那个人还是个卑下的婢女,她的尊严和骄傲都受到了打击,心里不知不觉蒙了一层挫败的阴影。虽然她知道自己不该有这种不平衡,就算是捡了别人不要的,但这份食物也是带给过她如愿以偿的莫大喜悦和幸福,她还有什么不知足?更何况,琴依也不是真的不想要这名分,只是要不起。她这样宽慰着自己的心,但是阴影却还是没有散去。好像琴依还在这个家中,她就无法拾回她作为女主人的尊严。事实上,她还备受着嫉妒的折磨,嫉妒琴依占据着昊承心里那个重要的位置,嫉妒她对昊承的了解入微,更嫉妒他们有那份朝夕相伴多年的感情积淀。这份嫉妒更让她对琴依有不能释怀的结了。
但是,有时候,位置是可以靠自己去争取的。
这日,她把琴依叫到房里来,虽不如往日亲切但态度也算和气地和她说起话来。
“奴才给福晋请安。”
在琴依行完礼后,思娴说了一句:“对不起啊。”
这个道歉让琴依微微一怔。
“我那天很生气,所以对你态度不好。你在王爷面前都不是奴才,在我面前就更不用自称奴才了。”
这话让琴依顿时受宠若惊:“福晋,您不用道歉啊。我是下人,您当然可以对我生气。”
思娴摇了摇头:“我生气,正是因为我没有把你当个下人。我对你的感情早就超过了一般的主仆情分,说是把你视作唯知心的朋友也不为过。所以你欺骗了我,我才那么生气。”
“我并不想欺骗你,而是,在我了解你对王爷的用情后,我不想让你伤心……”
“那你以为能瞒一辈子吗?”
“至少不是在你们还是新婚的时候,破坏你的心情。”
思娴轻笑一声:“你还真是慈悲呢。把他暂时施舍给我?”
“不,不是的。我们身份悬殊,你这么说我真是承受不起。你们才是正式夫妻啊,皇上指婚,太后祝福,王公贵族都来见证,一切那么隆重正规。我这么卑微,凭什么存在于你们之间?所以,到后来,我越来越不想让你知道,我甚至想结束和王爷的关系,但是……”
“但是你做不到,是吗?”
琴依沉默地叹了一口气。
“我理解,”思娴面带着平静的微笑:“一靠近他,就离不开他,是不是这样?”
“福晋,我…….”
“那么我有个办法,为你,为我,都好。你要不要去做呢?”
琴依抬头看着思娴,只觉得她的眼神里带着莫测的深意。
“虽然老爷跟婢女这回事在大户人家向来都是家常便饭,可是琴依,我们这么投缘,我可不希望你一辈子都是别人的便饭。你现在为你的终生考虑,还来得及。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哪一天你有了嫁人的念头,不用觉得不好意思,尽管告诉我。我会为你作主,为你安排,定然不会叫你受委屈。”
琴依一听就慌了:“我没有这个念头,奴才绝没有这个念头。”
思娴没有理会她,继续说下去:“你虽然已经……二十五岁了。但是有我在,多大年纪我都能为你找到一户好人家。我费了不少心思,才帮你打听到一个合适的人选。对方姓陈,现年二十二岁,父亲是个六品小京官。这个陈公子……”
“福晋,”琴依急切地打断她:“我不会嫁人的。”
“为什么?你知道这是多好的机会吗?那个陈公子走经商之路,年轻有为,已经做下了不小的家业。你们家不是也在重振家业吗,正好可以结合他啊。这种家世足可以让你做个安享清福的夫人。我也是为你好啊。难道你宁愿一辈子做奴才、做一个……连妾都不如的情人,也不愿体面尊严地做个夫人,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庭吗?”
“这个问题,奴才以前回答过福晋的,我不愿意。”
“你……”思娴定定地看着她,恨声道:“我已经这样好言相劝,把话说尽,难道你就这么自甘下贱吗?或者,你根本想着成为侧福晋,名正言顺地和我共侍一夫?”她知道,如果琴依真的不愿意,那么就算她是这个家的女主人,大概也没办法勉强她离开王府。因为昊承会保护她。
仿佛猜到了她的心思,琴依冷冷静静、不卑不亢地说:“我可以离开王府,但我不会嫁人。”
思娴一怔:“你愿意离开?”
“是,我会离开,”琴依顿了顿,诚挚地说:“但是,可不可以再让我留一段时间。我想看着你和王爷的孩子出世,然后我就离开。不会很长,就剩一个月了吧。”
思娴怔怔地望着她,看到她脸上凄然的微笑,心里一痛,突然觉得自己好残忍好自私。为什么要这么做?她们本来可以是朋友是姐妹,就因为爱着同一个男人,她就要用她的权势把她驱逐吗?明明在感情上,她才是后来的第三个人。对,正是因为她是后来,在他们的感情里处于弱势,她才要这么做去争取她的位置。她在乎那个位置,她要那个位置,所以她不能心软。昊承说过,他不会再有其他女人。那么,到时候,他只有她了。她可以得到一份专一的感情,一个只属于她的丈夫。是的,这正是她最渴望的婚姻,最想要的丈夫。
“琴依,你会怨我吗?”
“其实,福晋你不说,我也打算离开了。我能为王爷做的事,你也全都可以,而且你能比我做的更多更好。但是,你能为王爷做的事,我却不一定可以。”琴依淡淡地、感伤地说。只有她自己心里知道,到底什么事,是她不能为他做到的。
她的目光久久停留在思娴高高隆起的腹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