昊承没有回自己房间,而是掉头去了水月轩。他的心乱透了,需要找个人诉说。
一走进屋子,他就紧紧地抓住琴依的手连喊:“琴依,出事了,出事了,你的隐忧都成了事实,我们……”
琴依怔了片刻,立刻反应过来,心“咚”地一跳:“你们怎么了?你们发生了什么?”
“我……她……我们今天去上坟了,晚上我跟她谈话,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昊承第一次说话这样颠三倒四的,这个时候就是没有办法把事情完整地说清楚。
“你冷静一点,”琴依握着他的手,“从来没看你这么焦虑过。”闻到他身上的酒气,她皱了皱眉:“你又喝酒了。是不是你喝醉了,又产生错觉,对她做了什么?”
昊承整个人震了一下,激动地喊:“我没有,我没有冒犯过她,从来没有。就算是书兰还魂站在那里,我也不可能对她做什么,何况……何况我知道她们根本就是不能重叠的两个影子!若源从八岁起就成了我的义女,我清清楚楚地看着她长大。如果我对她做出什么越轨的行为,那就是禽兽不如!”
“那就是她了。她对你做了什么?”
他烦乱地一转头,真希望琴依可以不要问得这么直接。
“她……她向我坦白……”
“坦白她爱上你了,是吗?”
他痛苦得闭上眼睛,没有说话。
琴依却出奇的镇静,还淡笑了一声:“这下你怎么办呢?你没有得到你最想得到的一人心,却触碰了你最不该触碰的那颗心。一个院子三个女人的心都围着你转,你烦恼之余,会不会有一点陶醉呢?”
昊承没有听出她语气里的微酸,用力地抓住他的双肩:“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情笑话我,你知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你告诉我该怎么办。你了解女孩子的心思,你口才好,你最擅长劝人了。她只是一时迷失了,你去劝导她啊。”
“我说过了,解铃还须系铃人。你自己招惹的,也该你自己去解决。”
“你居然不肯帮我!什么叫我自己招惹的,”昊承生起气来,“你的意思是说我勾引了她吗?”
“你不要生气。其实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啊。只要你拒绝她,你们之间就什么都不会发生。你大可以坦坦荡荡、大大方方,像平常一样地面对她。除非,你并不想拒绝;除非,你对她也有一点点心动。”
昊承睁大眼睛震动地看着她,过了一会,才垂下眼睑失神地喃喃:“是啊,我在慌什么?什么都不会发生。我要在一夜之间抹掉今晚这一段记忆,明天坦坦荡荡、大大方方地面对她……”
看到他这个样子,琴依收起她那一丝微小的情绪,温柔地说:“我当然会帮你,也当然想救她。对于若源,我想那份情愫还只是一种青春的萌动,如果我的口才真的有那个能力唤醒她,我会不遗余力地去做。但是,你得先管住你的心你的行为,你得确定你的心志不会动摇。”
他明白而确定地一点头,和她的手紧紧相握在一起。
那天晚上,若源情绪激荡,久久难以成眠。她的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回想着在亭子里的情景,心跳得厉害。好奇怪!亲他的时候不紧张不害羞,告白的时候不紧张不害羞,现在事过之后却紧张得要死,害羞得要死,但是却不后悔今晚她的所说所做。那情不自禁的一吻,让她终于了解了自己好长一段时间以来变化多端的情绪,明白了自己的心思。她想象着明天他们见面会是怎样一番情景,想得心里乱七八糟的,直到天快亮时才迷迷糊糊地睡去……
第二天,昊承一早就出门了,到傍晚时分才回家。他像往常一样去看若源,问她晚饭吃了没有,想吃点什么。
“没有。”
“不想吃。”
“不饿。”
简单的问答结束后,两人似乎就无话了。昊承叮嘱她一句什么时候饿了就叫厨房去做,晚餐一定要吃,然后就要离开了。
“你就这样走了吗?”若源忍不住叫住他。
“你还有事?”
“你就这么没话对我说了是吗?经过昨晚的事,我变得更加讨厌,更加让你避之唯恐不及了是吗?”
“哪会有这种事,”昊承淡然地笑笑:“我哪里有避你,避你怎么还会过来看你?昨晚我大概是喝多了,早上起来头还晕晕的,对于我们的谈话内容也没什么印象。你看,都是你说什么喝酒聊天,你自己一口都没喝,一坛子酒都是我喝掉的。”
若源咬牙切齿地看着他,心里暗叫:“好啊,敢真的跟我玩失忆,门都没有!”
“我还要去看看嵘儿。他这阵子学走路学地很起劲,虽然没走几步就跌跌撞撞了,但看着也听好玩的。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看看?”
她怔了一下:“你说什么?”
“我没别的意思,只是听琴依说你也是喜欢小孩子的,嵘儿出生的时候你还偷偷抱过他……”
这时候,从院子的另一边传来响亮的孩子哭声。昊承走到门边往外望着:“你听你听,准是又跌倒了。我得去看看。”说着就跨出门走了。
“慢着,我的话还没说完。”若源着急地追了过去,不小心撞到了桌角,于是乒乒乓乓地摔碎了几个茶几,她自己也跌倒在地上。
昊承被这一阵声响惊得又奔回屋里,急忙把她扶起:“你是怎么回事嘛?一岁大的孩子走路跌跌撞撞,你都这么大了也跌跌撞撞。好好地在自己房间里都会摔倒……”突然察觉到他的手正握住了她的,于是又下意识赶紧松开。
若源这一下又气又伤心,忍不住朝他一吼:“干吗,我现在成了病菌,碰都不能碰了是不是?你不是选择失忆吗?你不是什么都没印象了吗?那你在怕什么?”
“我哪有……”
“看我怎么治好你的失忆症。”若源说着飞快地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再一次的偷袭成功让她说话都不禁带了一丝得意的笑:“怎么样,有印象了吗?如果还没有,我可还要有进一步的举动哦。”
昊承被吓得后退一步,震惊而无措地盯着她:“你到底想怎么样?你为什么要让我们之间变成这样?你看不出来我努力想让我们之间恢复到以前的单纯吗?”
“回不去了,来不及了。爱情一旦发生,就没办法禁止,你明白的。但是,这份感情就不单纯了吗?我爱上你,是不单纯的吗?”
“对,因为不可以,”昊承瞪视着他,“你这样子不行的。如果你还有点头脑,还有点理智,就不会搞不清楚我们的关系。你是叫我阿玛的人呐……”
“可我们没有血缘。别跟我说什么伦理纲常这类的道理,你知道我听不进去。我只知道跟随我的心去走。”
“那你知不知道人不可能一味的随心所欲、放纵自己。你可以不顾伦理纲常,藐视伦理纲常,可以叛逆可以疯狂,因为你还年轻。但我不能。我到了这个年纪,有我的思想和顾虑,也有我的名誉和地位。我只是个平凡的人,活在伦理纲常中,不敢挑战世俗。你明白了吗?”昊承义正辞严地说。
“原来,你害怕我会拖你下水,毁了你的名誉和地位?”她冷冷道。
“我怕你毁了你自己。”
“这不要你管!”
“我怎么可能不管你,”他激动地喊了起来,“当初那么努力地把你从傅征手里争夺过来,只想让你在失去双亲后依然可以有一个幸福完美的人生。但是现在却又一手毁了你,那么当初我为什么不让你跟着傅征过呢?你跟他毕竟是血缘之亲,他对你还是有几分情义的。在他那里,你也许会少些温暖,但至少你不会偏差,你会正常地长大,正常地出嫁,有一份正常的感情……”
“够了!”她大声地打断他,“你现在觉得当初抚养我也是一种错误了?你不敢接受我,也没必要否定这些年的感情!”
“我没有否定,但是……”
“别再但是了,我不想听。你软弱地让人失望!”她气呼呼地瞪了一眼他,然后就背过去不再理他了。
过了一会,昊承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对着她的背影说:“你冷静下来的时候,好好想一想,你就不会对我的软弱失望,而是理解。”
若源不知道她有没有冷静下来过,但不管她怎么想,她都不能理解他。尤其是昊承这几天看都不来看她了,义父的样子也不想勉强再摆了,直接露骨地躲着她,真的成了“避之唯恐不及”。每天都很晚回家,一回家就奔进思娴的房间里,和她一起分享孩子给他们带来的欢乐。每次,若源站在外面,看着窗户上印着他们一家三口的身影,听着他们一家三口天伦之乐的笑声,心里都会有一阵刺痛,觉得那是昊承对她的一种残忍。她气他恨他怨他恼他,但也因这些气恨怨恼,让她深刻得了解到她对他已经无可救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