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独孤琦望着自己兀自发愣,李侍菁嘿嘿一笑,说道:“世女为何不做声?”
独孤琦见眼下先机已被敌人占尽,自己只能见招拆招,便说道:“不知李大人想要如何?”
李侍菁答道:“很简单,我只想带人搜查荣亲凰府,看看能否找到告密之人所说的假国玺。”
独孤琦心想:哼!这所谓的告密之人八成就是汪傅颐了,若真让你的人搜查,你们一定会用事先准备出来的假国玺来栽赃我,这种当我可不会上。于是说道:“李大人,我母凰人方亡故,尊驾此举,恐怕对亡故之人不大尊敬罢?”
李侍菁正色道:“国事重大,也管不了什么尊敬不尊敬了。还望世女海涵。”
独孤琦下颌一抬,问道:“若是我一定不让呢?这荣亲凰府乃是奉先宗国主旨意敕造,何人胆敢乱闯?”
此言一出,满堂噤声。第一代荣亲凰因经商有功,被先宗国主钦封爵位、敕造府邸的事情,朝凰国人尽皆知。擅闯敕造府邸,视同违抗王命,乃是大不敬之罪。
但李侍菁毕竟圆滑老道,她不慌不忙地从衣袖中掏出一片折起来的丝帛,说道:“监国王女手谕在此,谁敢拦我?”
独孤琦此刻一不做二不休,干脆豁出去了,拼命说道:“凭你是王女还是监国,总之只要不是国主的圣旨、手谕,我独孤琦一概不认!”
她此言一出,厅堂中有些人便暗暗喝彩,没想到这荣亲凰世女小小年纪就胆色过人,心中生出些许钦佩赞许。
李侍菁没想到独孤琦连王女手谕也敢不认,一时间倒没了主意。她带人前来,本也不打算一定要栽赃独孤琦伪造国玺,只要能够助汪傅颐争产成功,便已经达到目的。
汪傅颐见状,赶忙出来打圆场道:“世女年轻气盛,若有得罪之处,还望李大人切莫怪罪。荣亲凰府世受皇恩,又岂会犯下伪造国玺这种谋反大罪?”
李侍菁心中暗骂汪傅颐愚蠢透顶,反问道:“依阁下之意,贵府世女手中这封帛书,倒是货真价实的咯?”
汪傅颐听她如此问,心中大悔失言,然而众目睽睽之下,说出去的话已然来不及反口,虽然心中焦急懊恼、手足无措,但仍强自镇定。悦夏孟熙等看到他那掩不住的狼狈模样,心中暗暗叫好,然而独孤琦和端午皱着的眉头仍然没有松开,思忖着不知汪傅颐和李侍菁这出双簧还有什么戏份要唱。
严醉又出来说三道四:“李大人,话倒不是这么说,这——”
“闭嘴!”汪傅颐低声喝住了严醉的话头,示意她不要多嘴,向众人说道,“我一生服侍亲凰,恪尽本分,阿琦既然有亲凰亲笔所写、加盖国玺的帛书,自然是我荣亲凰爵位和荣德堂顺理成章的继承人,但……阿琦她年少气盛,对生意上的事情又知之不多,所以……我想辅佐她好好治理荣德堂。”
此言一出,满堂复再哗然。
按照朝凰国制,女尊男卑,一切家外事务男子皆不得插手,独孤莹身体病弱、汪傅颐协助她打理荣德堂一事,在场众亲朋相与,知道的虽然不少,但均未想到汪傅颐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提出如此僭越自己身份的要求。荣亲凰府在朝凰国内,富贵荣华只在王室之下,如今这出孤女寡夫的争产闹剧竟然一再将某些平日里摆不上台面的事情公开言说,实在也可以算是丑态尽露,恐怕这次丧事一结束,荣德堂便会元气大伤,从此在商界不复往日地位,想到这里,一些平日里对独孤莹钦佩和欣赏的相与不禁扼腕叹息。
独孤琦自然怀疑汪傅颐居心叵测,绝不仅仅辅佐这么简单,于是问道:“庶父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不知庶父想要怎么个辅佐法?”
悦夏跟着帮腔道:“奴婢记得,按照咱们朝凰国制,男子不能插手妻主家庭外务,新寡侧夫就更没有这个权力了!”
汪傅颐对悦夏的胡乱插话也不气恼,不紧不慢地说道:“朝凰惯例的确如此,不过如今情态非常,我们当需事从权宜。我记得在朝凰国史上,新寡侧室插手妻主家庭外务之事并非完全无迹可寻,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独孤琦问道。
“只不过需要办些事情,”汪傅颐略显为难地说,“记得四大商号之一的利丰船运曾有新东家年幼,新寡侧夫主持外务的先例,只不过……这新寡侧夫乃是先改与新东家成亲之后,以累亲夫的身份主持商号外务。这……好象是利丰第三代船王时候的事。”
此言一出,整个厅堂的人都瞠目结舌。
想荣德堂富甲天下,贵比王侯,然而东主尸骨未寒,专宠侧夫便提出改嫁给非己出之女,这等荒唐之事真是天下奇闻。
严醉说道:“侧夫老爷所言不错,利丰船运此举谓之收继婚,在朝凰东部蛟族人中很是盛行。”
悦夏急了眼,反驳道:“大掌柜也说这收继婚是蛟族人的婚俗,我们荣亲凰府乃王室宗亲,怎可行此婚俗?”
原来蛟族人是朝凰国东南部少数民族,其族人水性极好,在浪花之间翻腾游泳,宛如蛟龙,执船航海,无人能出其右,因此得汤天子赐名蛟族。朝凰国祖籍本为大汤京畿地区,风俗习惯除了将男女之间的尊卑颠倒过来,其余倒是与大汤及其他诸侯国龙圣、玄淞无甚区别,收继婚等风俗向来被视之为蛮夷行为,除了其族人自行,旁人却无效法的。
利丰船运是自大商号中唯一的蛟族人商号,盖因其靠水发家,在此领域无人可比蛟族人更加擅长,因其垄断了朝凰国全部漕运,故其大东家又称船王。蛟族人风俗素来与众不同,其行事在旁人看来颇多不合常理之处,众商号慑于其漕运行业的垄断地位皆不敢当众嘲笑,但私下却不以为然,更无甚效仿者。
今日汪傅颐此番话,无疑是大大的叛逆之言,争产之心昭然若揭。
“怎么样?”汪傅颐盯着独孤琦,问道,“阿琦,你意下如何?若是没有我相辅佐,恐怕你一个人也管不了偌大的荣德堂啊!你可要想仔细喽!”
独孤琦望着汪傅颐那贪婪的嘴脸,一直咬着的牙关却有些松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