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绮梦阁,悦夏便忍不住问道:“小姐,你真要……真要跟那个人成亲么?”
独孤琦问道:“你看像假的么?”
“我……”悦夏吞吞吐吐,说不出话来。
端午也满腹疑惑,他想一问究竟,但还是欲言又止,将已经到嗓子眼的话咽了回去。
独孤琦对悦夏笑笑,安慰道:“眼下咱们到了难处,有些事情要行非常之法。你们不要想太多,也不要担心太多,只要按着我的吩咐去做就是了。”
悦夏和孟熙听了她的话,茫然地点点头。
独孤琦对他们二人说道:“今儿忙活了一整天,你们也累了,先去歇歇吧。”
孟熙听她话里的意思是让他们出去,可却说的时候没看端午,心下已经明白了几分,便拉着悦夏行礼出去。
屋里只剩下端午和独孤琦两个人。
他看着她,她也看着他。
沉默的空气将气氛渲染上一层暧昧的色彩。端午一时间有些意乱情迷,独孤琦原本明亮清澈的眼睛现在写满了疲惫与忧愁,这双荡不尽愁绪的秋波给了他勇气,于是他问道:“阿琦,你……真要——”
没等他把话说完,却被独孤琦打断:“端午,帮我做一件事!”
这是他第一次,在她的语气中听到阴戾和不容推却。
黑夜中的朝凰王宫显得有些阴森。这座硕大的梧桐城因为国主病重的缘故而静谧沉寂,除了侍卫和宫人的脚步声,再难听到其他声音。偶尔传来几声孤孤单单的鸟鸣,也俱是离群孤雁寻找同伴那般冷清可怜。
容华君李侍眷坐在国主寝宫外殿的软椅上,用手肘支撑着身前的小几,托着下颌的手掌一沉一沉,正在打瞌睡。为了服侍病重的国主,他已经两天两夜没有阖眼,身体和精神的高度疲惫和紧张使得他一旦松懈下来便十分疲惫。
身处这个恐怖而冷漠的宫廷,他可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懈怠。国夫和大公主虽然失了势,但显然并不甘心,时时刻刻都虎视眈眈地瞧着他和二公主。国主一病,容华君心中的恐惧感就更深了。
他必须时时刻刻守在自己尊贵的妻主身边,以防国夫父女有任何借口来接近国主,作出对他和女儿不利的事情。
现在,外面巡逻和守卫的都是自己姐姐李侍菁的人,国主病榻前,接替自己殷勤伺候着的是二公主,他总算能够松一口气,稍稍歇息片刻。
忽然,他面前那张小几上摆着的蜡烛上噼噼啪啪作响,容华君睁开眯着的眼睛,看到是烛花爆响,本来想唤来宫男去剪烛芯,但此刻宫男们都跟着二公主在国主病榻前伺候着,外殿人极少,容华君见外殿守着的宫男距离自己太远,欲要喊他却觉得自己困倦已极,便决心作罢,由着那烛花去爆。
谁知他的眼皮刚刚阖上,还未闭紧,眼前的烛火又迅即地摇晃了一下。
容华君腾地睁开眼睛。他感到有什么东西擦着蜡烛飞过。
“谁?”他问道。
守在外殿的宫男面面相觑,皆十分纳闷,回道:“禀殿下,没人。”
容华君不大相信,站起身来四下环顾,可空荡荡的外殿中除了他和值夜的宫男,哪还有旁人?
真见鬼!容华君焦躁不安地坐回软椅中,刚想再次闭上眼睛,却听得背后传来低沉但极轻的男声唤道:“容华君殿下?”
容华君周身一凛,目光不由自处向守在远处的宫男飘去。
“不要出声!”那男声说道,“殿下请勿惊慌,我并无加害之意,更非敌人。是荣亲凰府独孤琦派我来与殿下商议要事。”
容华君听到“独孤琦”三字,更加紧张,问道:“阿琦……她、她……出什么事了?”
“怎么,殿下还不知道么?独孤琦在荣亲凰去世之后,备受欺凌。那个汪傅颐以继承家产为条件,要挟独孤琦以蛟族人的收继婚风俗与他成亲!”
“什么?”容华君大惊失色,“这……这等伤风败俗之事……如何使得?!”
男声冷笑道:“原来殿下果然不知道!怪不得您的好姐姐胆敢带领宫廷侍卫到荣亲凰府助纣为虐!”
容华君大惊失色,不敢置信地问道:“你是说……我姐姐李侍菁也带人去逼迫阿琦?可……这……怎么会……”
容华君犹疑之际转头望去,只见他软椅后面站着一个英俊少年,正用饱含恨意的目光狠狠盯着他。
这少年正是端午。容华君曾见独孤琦进宫之时带着他,因而确信眼前之人真是独孤琦的亲信,而非国夫和大公主派来混淆视听,心中立刻踏实了许多。
“原来是你……”容华君喃喃自语。
“殿下好记性。现在该相信我的话了吧?”端午问道。
容华君点点头,俊秀的脸上现出担忧的神色,问道:“那我有什么能帮她的?”
端午俯身在他耳边,悄声说道:“殿下只需如此这般……”
容华君听了端午的话,不住点头,爽快地答应了,还有诸多关心的言语请他代为转达,端午也一一应下。
回到绮梦阁,端午告诉独孤琦容华君已经同意。独孤琦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好,那就好。只希望一切顺利。”
端午见独孤琦紧锁的愁眉并未因此而得片刻舒展,想要为她宽心,安慰道:“容华君既然已经答应你,想来一定会信守承诺罢。”
独孤琦摇头,轻叹道:“我并非怕他不守承诺,只怕他有心无力、自顾不暇。”
端午嘿嘿一笑,说道:“那你又太小看容华君了。国主病重不假,但王宫内外都由他们李家姐弟一手把持,国夫和大公主讨不到半分便宜,你实在不必过于担心。”
独孤琦没有说话。
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她心头升腾,独孤琦十分害怕这预感会成真的。然而此时此刻的她已然无力去再去改变什么,只能像被命运这双无形大手拖住的牵线木偶一般,尽力在舞台上演出自己的戏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