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梦阁中的锦绣闺房顿时消失,独孤琦跌落到事先备好的柔软垫子上。
幽暗的秘道中亮起火光,端午拿着火折走过来,孟熙正跟在他身后。
“怎么样?没摔疼吧?”端午问道。
独孤琦站起身,笑道:“托你的福,一点都不疼。放这么厚的垫子,真亏你想得出啊!”
端午脸上一阵发烧,幸好这地道十分幽暗,他脸上是红是白倒也看不真切,谁知孟熙却在后面说笑道:“小姐却不知道,只要是为了你,端午他什么事也肯做。”
独孤琦见端午狠狠瞪了孟熙一眼,心中甚觉可乐,强忍着笑意向孟熙说道:“他的忠心我知道,你的我也知道,你只管把心搁在肚子里罢。”
孟熙笑着吐吐舌头,端午却向独孤琦正色道:“现在不是说笑话的时候,我们还是快走吧,你那个人偶应该撑不了多久。”
独孤琦收敛起笑容,点点头,说道:“待会儿和容华君的人接上头,孟熙就回凰府来吧。”
孟熙一愣,问道:“为何?”
独孤琦说道:“我担心映春悦夏她们会被汪傅颐为难。”
端午说道:“你若是能请容华君相助,汪傅颐倒也没什么可怕,映春悦夏为此吃点苦头也算值得,眼下还是赶着办事要紧。”
独孤琦还想再说些什么,转念一想端午的话不错,便不再争辩。
三人在幽暗的地道中疾行,过了好一会儿,独孤琦只觉得腿脚酸乏,气喘吁吁,倒是端午和孟熙端午身怀武功,未觉疲累。端午见独孤琦有些体力不支,便鼓舞她道:“咱们已经出荣亲凰府了。”
独孤琦问:“你如何知道?”
端午将手中的火折伸向地面,指着火光中一条画在地上的细线说道:“我在这里做了记号。况且,这地道由我督造,没有人比我更熟悉啦!”
独孤琦欣慰地说道:“多亏有你,否则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端午没有再说客气话,而是让独孤琦站在自己和孟熙当中,由他拉着独孤琦手臂,孟熙推住独孤琦后背,一拉一推,好让独孤琦不那么疲惫。
三个人这样走,自然比之先前又慢了不少。独孤琦此时此刻心中暗暗悔恨之前没有好好锻炼身体。后来她又想,早知今日当初就该想办法对付汪傅颐。不过人总是在事情发生之后才会有这种感悟,在事先,往往意识不到有些才刚刚见了苗头的事瞬息之间便会发展壮大。
我果然还是太稚嫩了!独孤琦暗自懊恼。她这么想着,脚步倒是更紧凑了些,仿佛要弥补自己从前的疏忽似的一路狂奔。如此一来,端午和孟熙倒节省了力气,不多时便将地道走到了头。
“到了。”端午说道。
独孤琦抬头看着地道出口处封闭着的盖板。那上面就是和容华君约定的地点,推开那块板子,便有救了!独孤琦兴奋地说道:“我们快上去!”
端午拦道:“且慢。还是让我先上去打探一番。”
独孤琦一想不错,便让端午先出去。只见端午伸直双臂、纵身一跃,就推开了那木头盖板跳出去。
其时乃是晚间,又是郊外,端午只见到周身漆黑一片,在一棵棵交错的树木后透出朦朦夜色和星点火光,四下十分安静。
看来容华君还没有派人来,端午想道,再等等吧。
过了一会儿,远处的火光似乎近了些,周遭微微传来一些动静,端午竖起耳朵听,却没听到什么。
这里好安静啊,他想道,安静得有些……等一下!
端午突然明白有什么不对头:这里太安静了,真正的郊外黑夜不是这样的。
就在他蹲下去想要掀起盖板的时候,远处那片星星点点的火光迅速靠近,耳边密集地传来马蹄蹋击地面的“嘚嘚”声和嘈杂起来的人声。
糟糕!来不及了!
端午右手手指刚刚触及盖板,就已经被忽然出现的侍卫们围了起来。他的指头动了动,微微向里缩了一下,却没有将手臂抽回来,而是干脆假装本来就要蹲在那里。
幸亏先前在盖板上盖了些杂草做伪装,端午想。
“是你啊?小侍从,你打算去哪儿啊?”一个熟悉的女声传来。
端午迎着火光,看到了李侍菁阴险的脸庞。这张明艳的面孔已经随着岁月的流逝而日渐失色,就像干枯的花朵一般,流失掉的芳华,只剩下干瘪的植干与涩涩欲碎的花瓣,令人心生厌憎畏惧。这张失去美色的明艳面孔上面只留下可怖的精明,在火把的映照下忽明忽暗,如魅似巫。
端午心中一沉,暗叫不好。他估摸着今晚的事情要坏,却仍不忘庆幸方才没有让独孤琦出来,否则现在真成了瓮中捉鳖。
“是李大人!”端午讪笑着欲要站起身。
“别动!”李侍菁一直按在腰间剑柄上的手“嗖”地将剑抽出,抵向端午的颈项,厉声问道,“休想跟我玩花样!独孤琦在哪儿?”
“我家小姐?她今天成亲啊,怎么,李大人没收到请柬么?”端午反问道。
李侍菁冷笑道:“你当我是三岁小童么?你是独孤琦最信任的侍从,一向随侍她身边形影不离,怎么今日她成亲,你不在荣亲凰府内侍候,反倒跑来这荒郊野外?!”
端午无奈地说道:“李大人是个聪明之人,怎么此刻倒糊涂起来?正因我平日深受小姐宠信,此刻她成亲,我若待在那里,倒显得好生没趣。大人是过来人,应当明白我的苦衷。”
李侍菁用锐利的目光盯住端午,后者装出一副垂头丧气的不耐烦模样,想要引她上钩。然而李侍菁对端午,显然是怀疑大于同情:“瞧你把自己说的这么可怜,你既然失意于自家小姐,倒不妨考虑一下旁的出路,比如说,来我府上,如何?”
端午略有些意外,扫视一圈李侍菁带来的人,说道:“我瞧大人府上似乎并不缺人手。”
李侍菁笑道:“缺不缺人手,原是我说了算的。”
端午朝李侍菁抵着他颈项的剑尖努努嘴,问道:“既然如此,那大人的剑可也跟大人是同一条心?”
李侍菁并没有抽回持剑的手:“我的剑与我的确是同一条心,不过你这小子武功高强,我可不敢小觑啊。”
端午讪笑道:“大人过奖了……小的这几手三脚猫的功夫,在大人面前实在不值一提。只要您不嫌弃小的蠢笨,我倒愿意跟您回去,只不过您这剑……”
李侍菁很怕端午耍什么花样,但现下话既如此说,剑不抽回又似乎太欠缺诚意,一时间便僵在那里。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她略一迟疑的功夫,眼前忽然腾起浓浓的白烟,呛得她咳嗽不止,周遭景物也完全看不见了。
等到浓烟散去,只剩下她自己的人,哪里还有端午的影子?
“臭小子!还是被他骗了!”李侍菁狠狠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