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敌从人力资源部出来，被苏蕾一把拉住。
苏蕾是财务秘书，财多人傲。她上下打量无敌，狂笑：“嗬，给你把青龙偃月刀，都能上台演关公了！还真要唱关公战秦琼了。喂，谁跟你有仇，把你眉毛画成这样了？哈哈哈哈！”
无敌汗在一旁老实地听着。苏蕾终于自己乐够了，还嘲笑了一番亚行副总叶茂成的眼袋，顺便约请无敌中午到马路斜对面的“小镇私语”吃饭，给她介绍几个概念的“大人物”。
第一天上班就迟到的裴娜正在自恋地补妆，突然手机响起，“对，我在概念上班呀，概念广告，我是总裁……助理。咳，小职位他们也不好意思请我呀。钱？”她装可怜道，“我这个月还是挺紧张的。手机费都交不起了。下个月吧，等领了工资我马上就还。对了大伟，你能不能再借我几千啊，下个月一块儿还不行吗？”
无敌抱着刚领的办公用品进来，办公用品码得很高，摇摇欲坠。裴娜瞥了一眼，没理她，继续打电话。
费德南突然开门出来，无敌来不及躲闪，“哗——”东西掉了一地。她忙蹲下整理。
“你把东西放好后到我办公室来。”看见眼前一团糟，费德南有些不满地说。
“哦。”她一紧张，刚收拾好的东西又撒了一地。费德南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裴娜挂断电话，追问：“费总，我也要去吗？”
“你就不用了。哦，不，还是要来一下。”
裴娜的眼睛马上亮起来。
“给我和无敌倒两杯咖啡。”
裴娜刚要抱怨，费德南接着说：“别叫！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记住，以后只要有客人来，端茶倒水是你最主要的工作。”
裴娜心想：“难道这是他对我的考验？”想到这，咬牙把怨气咽下，换成笑脸，“是。不过，费总……”
“嗯？”
裴娜甜甜地笑着眨眼睛：“您要喝哪种咖啡？拿铁、卡布其诺还是摩卡？”
“……你看着办吧。”
费德南坐在总裁的位子上，看了林无敌一眼，马上皱起眉头：“嗯，那个……你站到那边去，对，窗子那边。”他看到无敌的脸完全浸在逆光的黑影中才满意，“只要你跟我说话，就必须站在那儿，否则别怪我发脾气。”
“哦。”无敌老实答应。
他从抽屉里取出一个黑皮本，说：“好了，我们来接着谈你的工作，早上被安茜打断了。这通讯录是绝密文件……”
其实，本子只是那些名字无敌、身材无敌、长相无敌的女人们的通讯录，里面有几百个人的资料——都是和费德南关系暧昧的女人。
无敌准备把这些女人的信息分类输入电脑。费德南摸摸脑袋，指着本子上画“×”的名字说：“哦，如果这样的话……那首先你可以建一个类别，叫做，呃……‘恐怖分子’。”
无敌有些疑惑：“她们是竞争对手吗？”
费德南有些支吾：“呃……差不多吧，至少安茜是把她们当作竞争对手的……哦，是这样，这些模特都跟安茜有过一些小误会，安茜很排斥她们。我呢，又不能为这个跟她们拉下脸来，所以能不见就不见她们。比如，这个叫柳贝贝的，还有，那个赵小梅……知道了吗？”
无敌站在角落里，认真记着他说的话。
“要是这类人找我，一律回答我不在。出差了，或者，度假去了……总之，我不在，不在这儿，也不在那儿。明白吗？”无敌点头。
“下面的类别就是……‘友好邦交’……”
裴娜走进来，把咖啡端到费德南手上。他低头看了看，愣住。面前是一杯超级漂亮，浮着爱心波纹的咖啡，“唔，谢谢。”
裴娜得意地笑：“不客气。”转身把一杯黑黑的清咖啡端到无敌面前。
无敌喝了一口，苦得龇牙咧嘴。
费德南示意裴娜出去，对无敌说：“好，我们接着来……”
末了，他郑重地交代：“现在这个本子交给你保管，除了你我以外，谁都不能见到它。就算有人拿刀架在你脖子上，也不能交出去，明白吗？”无敌抱着本子重重地点点头，又退回到阴影处。
吴庸推门而入：“德南，你门口那个漂亮的果然是个女特务！刚还趴在门上听你们说话呢！哎，我党刚才在地下策划啥运动呢？”
“大惊小怪，她要不是才奇怪呢……”费德南面色略显得意，从嘴里蹦出一个词，“暗战。无敌！”他点头示意，假装打电话，捏着嗓子说：“喂喂，我是赵小梅，我找费德南！”
无敌默契地会意，飞快地查了一下本子，发现赵小梅被列在“恐怖分子”类别下。“喂，赵小姐，您稍等，我在接一个电话……赵小姐，不好意思，费总正在纽约出差。起码要二十多天呢，近期都不会在公司了。”
费德南大笑，满意地向吴庸展示这一成果。吴庸假叹了口气：“真有你的！还是这个实用。只可怜那个赵小梅，就这么上了你的黑名单。”费德南大笑：“好了，无敌，现在去把裴娜叫进来吧，我有话跟你们说。”
裴娜摇曳着一条迷你超短裙进门，坐下。无敌又回到窗下逆光的角落里，站着。费德南示意无敌坐到沙发上，她这才拘谨地坐下。费德南一口气把日常事务、银行结算、方案评估、产品预算，及他的私人电话线路接听等工作都交给了林无敌。
裴娜有些愤愤不平，嘟着嘴巴：“只有接待？费德南，不，费总，我知道我要负责公司的形象和公关工作，但我也是学过金融的，而且是整整六个学期。那些结算、估算之类的工作，就算不让我直接参与，我也应该间接有份吧？”
费德南怀疑地倾吐出一个“哦？”
裴娜咽了口唾沫，指着林无敌说：“……费总，我是安茜的朋友，比她更值得信任！你的私人行程理应交给我。”
费德南大手一挥，让裴娜马上闭上嘴：“做好你的本职工作，不要干涉无敌。”裴娜愤然离开。无敌低头不语。
一旁的吴庸看到闹成一锅粥，笑了。
中午吃饭，丑女俱乐部成员齐聚“小镇私语”餐厅，还没点单就炸开了锅，裴娜第一天上班就差不多把她们得罪了个遍。
马莎莎一手叉着自己的水桶腰，愤怒发话：“她说我是肥婆！”
罗兰埋怨：“她说我是大妈。”
张凌更是咬牙切齿，狠狠地说：“她说我像********！”
小艾头发垂着，幽幽地：“她说我像贞子。”
范春花更不满：“她说俺是个扫地的。”
大家看向范春花，齐语：“范春花，你本来就是个扫地的好不好……”
服务员走过来，恭敬地递上菜单。罗兰漫不经心地看着菜单上不菲的价格，对张凌说：“苏蕾今天又为什么请客啊？”小艾幽幽地说：“据说是为了迎接新来的总裁秘书林无敌。”
“哦，就是另一个丑的啊。”小艾慢吞吞地说，“林无敌确实丑，那天陈导见了她一面就眼皮直跳，吃了我很多珍珠粉才平静下来。”
苏蕾一袭黑色雪纺裙，拎着新一季BIRKIN手袋，大摇大摆地走进来，刚把太阳眼镜摘下，她就皱起了眉头：“怎么没找个靠窗的位置啊？”
领班跑过来，用手绢擦着额头上的汗：“苏总，您什么时候到的？我才走开了一会，您看……”苏蕾一摆手，“你去通知厨房，弄两锅鱼翅出来，我们要一份，还有一份给他们。”两个客人马上站起来让出靠窗的位置。
张凌见势献媚道：“厉害啊，苏蕾！你怎么弄的？！”苏蕾若无其事地拿出纸巾擦擦手，“哦，我没告诉过你吗？这家店已经是我的了。”
“啊？”大家惊讶。
“谁让这饭馆命好离概念近呢，为了咱们吃饭方便，就自己当东家呗。”苏蕾擦手。
范春花摇头：“朱门酒肉臭啊！”
“臭你就别吃！”
范春花激烈斗嘴：“朱门酒肉臭！俺不吃怎么知道臭啊？”
苏蕾蔑视地一笑：“那你要吃什么？”
“俺要吃炒豆角！”
餐桌上掀起一片哄笑。苏蕾转向旁边目瞪口呆的服务员，“听到没有，给她来双份炒豆角！”小艾这时突然抱拳闭目凝神，慢吞吞地道：“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咚——”一声巨响，正在喝可乐的马莎莎被吓得打了一个嗝。一个准备进门的女客人一头撞到了玻璃门上，玻璃门应声而碎。门内的餐厅领班惊愕得半天没合上嘴。
……
无敌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餐厅的沙发上，而丑女俱乐部的成员们正焦急地望着她。餐厅领班凑过头来：“对不起，对不起，这位小姐，是我们的门童临时走开了，才让你……实在是太抱歉了。”
无敌微笑，表示没关系……
苏蕾发飙说：“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想让我告你们谋杀呀？她真要撞出个好歹来，看以后谁还敢来这儿吃饭？停业！马上停业整顿！”
机灵的张凌马上拉了拉苏蕾的袖子，小声提示，“哎，你忘了？这馆子现在是你的了……”
苏蕾这才想起来，但话已出，她只好看了看四周：“哦……那也要停业！正好我想重新装修一下。”
林无敌喝了口水定了定神。大家确定她没事后，又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打趣她的“铁头功”。财迷张凌更是建议她去卖艺赚钱。笑过之后，苏蕾开始把丑女俱乐部的成员一一介绍给无敌：
“罗兰，老秘，伺候李安茜那个没品的女人，有时候还帮孙培干点杂事，比如招聘啊，培训什么的。她的老公……呃，被超市里卖饼干的小女孩拐走了。”
“张凌，公司前台，视财如命，她可是雁过拔毛，秃子从她身边过，她都要揪根头发下来。”
“马莎莎，****型，吴庸的秘书。她是纯粹的感官动物。喜欢美食、美色。”
“小艾，陈家明导演的跟班，神叨叨的80后，不爱讲话爱漫画，自以为有超能力。”
“范春花，传说中的文艺女青年，自封JK罗琳，其实就是保洁人员，但有天时地利，熟知公司各类八卦资料。”
无敌嘿嘿笑着，逐一和大家打招呼。
概念公司，摄影棚内热闹非凡。音乐、灯光、舞美、模特等都在忙碌。一旁的吴庸和李安茜商议着今天接待预演广告客户刘总的细节。
小艾飘过来把点心捧上。陈家明跷起兰花指，对着金灿灿的糕点介绍道：“我亲手整治了一夜的，豆——沙——油——皮——蛋——黄——酥！”吴庸一边盛赞家明贤惠，一边品尝着。安茜也一直点头：“唔，真不错，看来我也得跟家明学一手了。”
家明咯咯地嘻笑而去。安茜摇了摇头。吴庸说：“有时候我真怀疑他的性别。”
后台，安茜正在和几个模特交谈。
小艾飘来：“李总，有个模特病了，不能来了。”
安茜急问：“什么？病了？为什么到现在才说！家明呢？”
小艾面无表情，“我也找不到他，摄影棚没有，剪辑室没有，走廊没有，男厕所……我进不去……”
“好了，我知道了，这不是什么大事，我会想办法的。”
外面演播间，费德南、吴庸在接待客人。佳美公司的刘总已经进场，裴娜连忙把展示会的资料递到客户手上。刘总翻看几页，连连赞许，取出金色名片夹，拿出一张，递给裴娜。费德南注意到他的金表、金戒指和发黑的指甲，皱了皱眉。他显然有些鄙夷这种暴发户，但也不敢怠慢，忙伸手到衣兜里取名片，却发现没带。
费德南带客入座，赶紧打电话：“无敌，我忘了把名片带在身上，你给我送过来。我在摄影棚，呃……你只要送到后台就可以了，安茜在那儿，交给她就行了。对，从边门进去，快。”
林无敌接到电话，拿起名片夹，三步并作两步走进后台找李安茜。
“随便调一个模特过来都不行吗？我知道时间太紧，但是……好吧好吧，我知道了，那就算了。”李安茜还在为临时生病的模特找替补，可惜毫无进展。
无敌进门见到李安茜，手里晃着名片盒：“李总……哎呀！”她左脚被地上衣服绊了一下，刹不住车一头冲撞到了李安茜身上，把她的手机撞飞了。李安茜也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李安茜爬起身，抚着额头，有些气急败坏。
无敌吓了一跳，怯生生地说：“李总，您的手机……摔坏了？”
安茜大吼：“你说呢？！”
“对不起，李总，我……我……”
“你什么你啊？谁叫你来的？！”
无敌满脸愧疚：“是……是费总。他让我把这个给您，再让您带给他。”安茜没好气地接过名片盒。
“李总，对不起，要不，我，我把手机赔给您吧？”
“要手机有什么用？我要的是模特！”
无敌看到安茜的愤怒，她更加慌乱：“那我能帮您做点什么吗？哪怕一点小忙，否则……否则我会难受一辈子的。”
安茜瞪着无敌，眉头一皱，计上心来：“你真的想将功补过吗？”无敌点头。安茜示意林无敌把耳朵凑过来。
“什么？您要我做模特？”无敌瞪大眼睛大叫。安茜皱眉，“叫什么呀！你上去凑个数，帮着站站位，台上有那么多模特，没人会注意你的。”
“可是……我上去，陈导演会杀了我的。”无敌很犹豫。安茜笑笑：“他得听我的，我是总监！听着，现在缺的那个模特就是因为你才补不上的！你捅了娄子就该负责！出来做事，要是连这点担当都没有的话，就趁早回家生孩子去算了！”
无敌低了头，绝望地跟着造型师进了里屋化妆。
家明突然探头进来：“哦，茜茜，你就是我背后的那个女人哪！这里怎么样，都OK了吗？”
安茜做了个OK的手势。
演播室里，吴庸和费德南一边招呼客人，一边瞄着模特们的曼妙身材。家明走过来，清清嗓子：“阿南，我都准备好了，你可以宣布广告预演开始了。”费德南走上台，拍拍话筒：“尊敬的各位来宾，欢迎大家来到概念公司，我很高兴能与各位共度这个愉快的下午。”台下一片掌声响起。
“现在，就连我自己都非常期待，因为家明总是不到最后一刻，不让别人揭开他的盖头。好了，闲话少说，现在就让我们有请陈家明导演，为我们现场演绎今天的展示主题：玉堂春暖！”
陈家明碎步上台：“谢谢！谢谢大家。今天展示会的主题是……‘玉堂春暖’。灵感？当然是我们都很熟悉的大画家——陈飞的那幅名画啦，当然，还有我们中华古国的国粹——京剧……整个展示会将充满朦胧的流金岁月风韵，以橘黄为主的暖色调，营造出纸醉金迷的独特氛围……好了，接下来，就请大家尽情地欣赏吧。”
费德南微笑着对吴庸耳语：“注意那个穿红衣服的……可爱吧，叫晶晶！我在后台特别关照过她。”吴庸会意微笑。
展示正进行着，无敌突然出现在舞台上，穿着一袭宫廷仕女服，化着色彩艳丽的浓妆，站在一群模特中，开始还显得不怎么打眼。当她朝舞台前不断迈进时，人们已经纷纷看到了这“雷人”的一幕。
“哈哈哈哈，我没觉得像天涯歌女周璇啊，倒是越看越像丽春院的老鸨韦春花！”观众的一句话令大家哄笑。
费德南无比震惊：“无敌？！”
陈家明感到头晕，他蒙上自己的眼睛：“哦！哦！我不能呼吸了，这日子是过不下去了！”
“她果然倒大霉了！”小艾冷静地用背抵住家明，“陈导？陈导？我不太吃重的……”
裴娜端着杯果汁，张着嘴望着台上的无敌，心想：这女人，想出风头也不用这样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