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过来的时候，司徒冰柠发现自己正躺在学校的后山坡上。
天依旧那么蓝，云依旧那么白，头顶依旧是枝叶繁茂，硕果累累的柿子树，身下依旧是被秋意染上微黄的柔软草地。
什么都没有变，一切都回到了那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又或者，有些东西已经悄悄地变了，只是她不愿意承认。
她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说不清是美梦还是噩梦。在这个梦里，她经历了一场刻骨铭心的爱情，也经历了一场刻骨铭心的冒险，还有，一场刻骨铭心的背叛。
但无论如何，那都只是一个梦而已。既然是梦，就让所有的一切随着睁开双眼的那一个瞬间被遗忘吧！
司徒冰柠带着一股重生般的喜悦回到操场上，操场上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学生念书和教师授课的声音忽高忽低地从教学楼的方向传来。
显然，现在是上课时间。
司徒冰柠想起自己进入游戏的当天早上惹恼了美女班主任，现在要是回去的话，说不定会被她揪到办公室教训一顿。她刚刚经历了一场令人心碎的游戏，甚至有种还在梦中的感觉，实在没有心情听班主任的唠叨。
反正免不了一顿“思想教育”，不如先回家休息一下，所有事情都推到明天再说吧！
回到家里，室内所有的摆设都是以前的样子，司徒妈妈出外旅游还没有回来。
司徒冰柠眼睛干涩，蓬头垢面，累得连澡也没有洗，倒头就睡。
第二天早上起来时，手机有三十六通未接来电，其中有五通是白珊珊的，还有三十一通是林洛亚的。司徒冰柠知道自己昨天下午没上学，白珊珊一定是担心了，于是给她发了一条短信。
至于林洛亚的，她本想直接把来电记录删除，可是盯着那三个熟悉得让她心痛的字，她又下不了手。
挣扎了很久，她最终只能退出通话记录，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收拾一下就上学去了。
看来这场梦的后遗症还没有完全消失，她还需要更坚强，更洒脱！
司徒冰柠刚走进教室，在自己的座位坐下，好友白珊珊就扑了过来。
“柠檬，你昨天下午为什么没有来上课？我以为你出了什么事，担心死我了。”
眼前的白珊珊又恢复了清灵秀丽的漂亮模样。不仅是白珊珊，一路走来，路上的女性，教室里其他的女生都恢复了本来的面貌。其实所有人的模样都没有变，只是游戏误导了她。
也只有像她这么愚蠢的人，才会相信世上的女性都变成丑女的“劣质”谎言吧？原来她一直高估了自己的智商，才会被人骗得团团转。
“我……”司徒冰柠压下心底的苦涩，挣扎着要不要把“第三空间”的事告诉好友，犹豫了片刻，她最终还是决定沉默。
以白珊珊的性格，要是让她知道林氏兄妹这么整自己，她肯定会去找他们麻烦的。
暂且撇开这一点不说，从赫尔墨斯的说法来看，林氏集团似乎还没有把这款网游公开。她要是在这个时候说出去，说不定会对林洛亚造成损失。
虽然他们现在连朋友也做不成了，但是这么不仁不义的事她还是不能干的。
想到这，她苦涩地笑了笑，随便编了个借口：“我昨天觉得头有些晕，就回家休息了。”
白珊珊没有怀疑，关心地问：“现在好了吗？”
“嗯，全好了。”看着好友担忧的眼神，司徒冰柠鼻子一酸，感动地握住她的手，“珊珊，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没有了爱情没有关系，至少……至少还有珊珊和爱她的家人……
深吸了一口气，司徒冰柠从书包里掏出课本，正想忘记过去，好好学习时，教室里却起了一阵骚动。
“啊，好帅！”
“他是来找我的吗？”
“怎么会是来找你的，我看是来找我的吧！”
是谁有这么大的魅力，瞬间便让女生们变成了“花痴”？
司徒冰柠不禁有些意外，循着众女生的目光看去，居然在教室门口看到了林洛亚的身影，也是，在清仁高中，除了他，还有谁能引起这么大的轰动呢？
林洛亚此刻也在看着她，发现她看过来，嘴唇动了动，像是要对她说什么。
司徒冰柠却飞快地把头转开了，当做什么也没有看见，继续看她的书。
只是她的心却怦怦乱跳着，一下子失去了节奏。
他来干什么？该不会是来找她的吧。司徒冰柠一点也不想在这种时候看到他，更不想跟他说话。明明做错事情的是他，为什么自己会这么紧张呢？
白珊珊在一旁把她的小动作看在了眼里，眼珠子一转，装作不经意地说：“柠檬，林洛亚站在教室门口呢，你猜他是来找谁的？”
司徒冰柠心里一慌，下意识地回答：“不是来找我的！”
“我什么时候说过他是来找你的？”白珊珊忽然把脑袋凑到她面前，笑得一脸奸诈地看着她，“你这么紧张干什么？你该不会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吧？”
“我……”
不等司徒冰柠否认，一个温和干净的声音便从她的旁边传来：“柠檬，我有话要跟你说，你跟我出去一下好吗？”
教室里一下子鸦雀无声，除了白珊珊和当事人，所有女生都瞪着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下巴差点掉到地上去。
她们，她们的洛亚王子居然走到那个讨厌鬼司徒冰柠面前，用这么温柔的语气跟她说话，还亲昵地称呼她为“柠檬”？
啊啊啊！怎么会这样？他们两个昨天明明还水火不相容的啊！怎么一夜醒来就变得好像恋人一样亲密？难道今天的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白珊珊却若有所思地盯着两人，目光骨碌碌地围着两人转。
身为当事人，司徒冰柠看起来却无比冷静。她像是听不见林洛亚的声音一般，镇定地翻开手中的书，居然旁若无人地看了起来。
坐在她旁边的白珊珊却看到了她眼里的慌乱，还有那双不安地紧抓着书本的手，指甲几乎都快掐进纸里去了。
林洛亚的眉间多了一丝焦躁，一向平静温和的他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拉起司徒冰柠的手就把她往教室外面拖去。
“喂！林洛亚！你在干什么？放开我！放开我……”
司徒冰柠愤怒的声音渐渐消失在教室门外，教室里的众女生却依旧愣在原地。
只有白珊珊手托着下巴，紧紧地盯着两人离去的方向，脸上闪过一抹意味深长的神色。
林洛亚一直把司徒冰柠拖到距离教学楼300米远的一处幽静的凉亭才停下脚步。刚站稳，司徒冰柠便狠狠地甩开他的手，愤怒地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等等！”林洛亚一脸焦急地拦在她的身前，“我是真的有话要跟你说！”
“我没有话要跟你说！”司徒冰柠揉着被抓痛的手腕，愤愤地瞪着他。
她很生气，气得心脏都要爆炸了。这家伙还嫌自己惹的麻烦不够吗？她已经决定忘记那些不开心的事，已经决定自欺欺人地把一切当做一场梦了，为什么这家伙还要让她想起她受到的屈辱和背叛！
林洛亚低头看着那只纤细的手腕，白皙的肌肤上五道红印异常清晰，一抹愧疚的神色在他的脸上浮现：“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疼吗？”
把人弄痛了才问疼吗？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司徒冰柠气呼呼地转过头不看他。
林洛亚默默地盯着她片刻，讷讷地说：“关于‘第三空间’的事……”
“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我可以走了吧？”司徒冰柠以为他是怕自己泄露“第三空间”的商业机密，立刻开口打断了对方的话。她司徒冰柠才不会为了报复，做这种无聊的事。这种事情只有他们林家兄妹才做得出来！
“我不是这个意思！”林洛亚的眉间闪过了一抹焦急，他下意识地想要伸手拉住她，却又忽然想起她手腕上的红印，于是伸出来的手硬生生地收了回来，“关于游戏的事，我知道对你造成了不可磨灭的伤害，我是来向你道歉的。”
道歉？
他设计她进入他的游戏，为她编织了一个温暖美好的梦，就在她对一切信以为真的时候，他却告诉她这一切都是假的，所有的温暖美好都是为了戏弄她而伪装出来的。
他把她带到天堂，再从云端一脚把她踢到地狱，让她尝尽酸楚后，却想以一句“道歉”了事？
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司徒冰柠冷漠地说：“你道完歉了吧？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他默默地看着她转身离开的背影，司徒冰柠的冷漠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心。
他不是一个善于表达自己的人，更不懂得如何跟对方道歉。可他知道，如果现在他不说些什么，会让自己后悔一辈子的。他的拳头紧紧地握着，指甲深深地掐进他的掌心里，眼睛一闭，他抛下所有的尊严，对她离开的方向大叫：“柠檬，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你可以给我一个补偿的机会吗？”
司徒冰柠的脚步一顿，缓缓地回头看着他。
九月的天很蔚蓝，明媚的晨光清澈得宛如不带一丝杂质的山泉，微风吹来一股淡淡的略带着一丝甜味的花香。
阳光下的他，脸色显得那样苍白，他的双眼紧闭着，长长的黑睫毛又浓又密，宛如扇子一样微垂着，在脸上倒映出两片小小的弧形阴影。
原来他也会不安。
在她的记忆中，他一直是一个骄傲而自信的人。除了自己的妹妹，他对待每一个人都是一副淡然疏离的态度。
她从不曾想过，有一天他会好像现在这般，惶然不安地请求她再给他一次机会。
灿烂的阳光照得司徒冰柠微微有些晕眩，恍惚中，她又想起了那个有着美丽夕阳的黄昏。
那时，那双幽黑的眼眸被落日的余晖染上了一层淡橘色，他毫无表情地看着她，说，不好意思，我不认识你。
也许，那个时候，他们的缘分便已中止，后来的纠葛不过是上帝的玩笑罢了。
她心中的痛苦突然就消失了，只觉得很累很累。
司徒冰柠勾起了一抹苦涩的笑，她平静地对他说：“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们都忘记了吧！”
说完，她就头也不回地走了，没有发现身后的林洛亚那双乌黑的眼睛里写满了深深的痛楚和绝望。
等到司徒冰柠的影子彻底消失在广场上，林洛缘从凉亭的一根粗大的圆柱后走了出来，冷冷地看着眼前一脸痛苦的男生。
“为什么不告诉她，当初是我强逼你拿她当‘第三空间’的实验品，以此来报复她对你的无理呢？说不定她知道后会原谅你的。”
林洛亚静静地站在原地，没有回头，仿佛一点也不为林洛缘的突然出现而感到意外，也不为林洛缘偷听了他和司徒冰柠的对话而感到愤怒。
透明的风吹过他细碎的留海，露出那双隐藏着无数情绪的深邃黑眸，薄唇微勾，他说：“没有这个必要。”
“你不是很在乎她吗？”她的声音清冷如冰，凝视着他的背影的双眸却悄悄地爬满了酸楚，“如果当初我没有让你这么做，说不定你们就能在一起了。”
沉默了片刻，他静静地说：“如果时光再倒流一次，我的选择依旧不会变。”
“为什么？”
双手插在裤兜里，他慢慢地向教学楼的方向走去，微风送来他的声音：
“因为你是我的妹妹。”
因为她是他最重要的妹妹，所以他可以为她做任何事，哪怕违背自己的意愿，是这样吗？
林洛缘的鼻子一酸，眼睛悄悄地红了，嘴角却悄然勾起，释然的微笑在她的唇角绽放。
在凉亭的那天是司徒冰柠最后一次看到林洛亚，从此他便消失在她的视线里，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要不是白珊珊说她看见林洛亚来上学，她真以为他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更奇怪的是，最近她老觉得有人在暗处窥视她，可是她猛地一回头，又什么都没有发现。她把这件事告诉了白珊珊，白珊珊却说她最近神经兮兮的，再这样下去就得进精神病院了。司徒冰柠一生气，两个小女生一闹，此事就不了了之了。
直到这天下午放学后，事情终于有了新的发展。
这天是司徒冰柠值日，和她一同值日的还有另外一个女同学，女同学这天家里有事，就提前回家了。
司徒冰柠一个人把教室打扫干净后，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太阳早已不见了踪影，灰暗的天空上飘浮着几丝暗淡的云絮，天边仅有的一丝灰白色暮光也将要被夜色吞没了。
收拾好书包，司徒冰柠正要离去，一阵剧烈的疼痛却突然从她的胃部一波接一波地传来。
糟糕！胃痛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发作呢？
她下意识地掏出手机给白珊珊打电话，接电话的却是白珊珊的妈妈：“你找珊珊吗？她给她爸爸送饭去了，手机忘在家里了。”
完了……她这回真的完蛋了！
司徒冰柠合上手机，无力地跌坐在椅子上。擦了擦额角因疼痛而不断渗出的细密汗珠，她抬头无奈地看着窗外的夜色。
天色都这么晚了，学校里的人几乎都回家去了，老妈去旅游没有回来，唯一能求助的白珊珊又联系不上，这回估计得自己想办法了。或许……她可以强忍着疼痛跑到学校的门卫处，向警卫大叔求救？
主意已定，司徒冰柠正想付诸行动，喉头却涌上一股恶心的感觉，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剧烈的疼痛。眼前一阵眩晕，双腿一软，她再次无力地跌坐在身后的椅子上。
胃好疼，肚子好疼……
每次胃痛发作的时候都会这样，胃部和肚子疼得不得了，连走路都要人搀扶，只有立刻吃止痛药，疼痛才会舒缓。以前她都会在书包里放一盒止痛药，或者是让白珊珊扶她回家。偏偏最近事情特别多，害她连止痛药已经吃完了也没有发现。
司徒冰柠趴在桌子上，疼痛非但没有停止，反倒更剧烈了。细密的汗珠从她的额角和鼻尖渗出，悄悄地染湿了枕在脸下的袖子。桌下的双腿仿佛也感受到了这难受的痛意，克制不住地微微颤抖着。
看这情况，似乎是不能走路了。可是不走路怎么回家呢？难不成要她在这个空荡荡的教室里呆一夜？
光是这样想，司徒冰柠就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正当她一筹莫展的时候，一件尚带着余温的外套无声地披在了她的肩膀上，淡淡的花香清淡怡人，悄悄地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这个味道……
司徒冰柠心中一颤，忍着胃中的剧痛缓缓地回头。
日光灯让室内亮如白昼，站在她身后的，果然是林洛亚。
她看了他一眼，迟疑地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林洛亚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他伸手仔细地摸了摸她的额头，掌下的冰冷温度让他的眼里爬满了担忧：“柠檬，你哪里不舒服呢？”
他的声音温柔得像花瓣上的露珠，里头充盈着满满的温情，这样的他是司徒冰柠前所未见的。她不由得微微恍神，不由自主地陷在他无意间编织的温柔中，甚至暂时忘记了那些横在两人之间的不愉快的事。
林洛亚看她一直傻傻地盯着自己发呆，不由得更担心了，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小声地唤道：“柠檬？”
“啊？”眼前挥动的手掌让司徒冰柠猛然惊醒，胃中又是一阵疼痛袭来，她下意识地捂住肚子，紧咬着唇克制着痛呼出声的冲动。
林洛亚自然注意到了她的动作，连忙伸手扶起她：“你是不是肚子痛？难道是急性肠胃炎？我扶你去医院！”
“我胃病发作，你不用管我，我休息一下就好！”司徒冰柠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捂住胃部无力地伏在桌子上。
林洛亚担心地扶着她的肩膀，想要帮助她，却又束手无策：“很痛吗？不然，不然我背你回家吧！”
“不用麻烦……”
“你别这么客气，同学之间互相帮助是很应该的。”林洛亚毫不犹豫地转身背对着她蹲下，“快上来，天色很晚了。”
司徒冰柠盯着他宽阔的背部迟疑了一下，考虑到自己现在的处境，最终还是妥协地趴了上去。
夜晚的气温相较白天降低了不少，晚风吹来带着一股股寒意。
司徒冰柠趴在林洛亚的背上，才发现这个看似瘦弱的男生其实有着结实的身体。他的背很温暖，搭在她背上的那件外套上也残留着对方的体温，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林洛亚的气息包围了。原本痛得快要支持不住的胃也好像因为这样的温暖而缓解了不少。
司徒冰柠强迫自己不为这样的温暖而迷恋，这个人和她之间已经有着太多阻碍，他是她永不可及的光芒。林洛亚对她越好，就越是让她难过，让她无法承受失去时的不舍。
林洛亚把司徒冰柠送回家，给她拿了热水和止痛药，又去她的房间给她拿了一张毯子御寒。
“感觉好些了吗？”林洛亚细心地把她脸上的发丝拨到耳后，拿了一块柔软的手帕擦拭着她额角的汗水。
司徒冰柠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只是精神比刚才好多了。她安静地坐在沙发上，左手捂紧毯子，右手捧着盛有白开水的白色描花瓷杯。袅袅的热气从杯里飘出，模糊了她脸上的笑：“嗯，我好多了，谢谢你。”
“你肚子饿吗？我出去给你买晚餐，你先去洗个热水澡？”
司徒冰柠没有拒绝，难得温顺地点头。生病的她无法拒绝林洛亚给她的关怀。或者她只是以生病为借口，最后一次放纵自己享受他的温柔吧。
最后一次，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洗完澡，司徒冰柠把衣服清洗干净晾好，林洛亚还没有回来。
屋子里空荡荡的，妈妈去旅游还没有回家，爸爸出差归期未定。一百四十多平方米的屋子除了她再也找不到一个人，寂静得有些可怕。
司徒冰柠回到客厅，打开电视看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却又不知道能做些什么，就怔怔地盯着手腕上的银镯发呆。这个银镯是当初小瑞亚送给她的，银镯依旧和游戏中的一样漂亮，颜色甚至还比游戏中亮泽了一些，那个原本空缺的七弦琴凹槽此刻正静静地镶着一块漂亮的墨玉。她清楚地记得当初戴上镯子的时候，这块墨玉是不存在的，赫尔墨斯说他就是这块墨玉的化身，这是不是说明，赫尔墨斯现在就在这块墨玉里面？可是，自从她回到现实世界之后，她就再也没有看到过赫尔墨斯，他去哪里了呢？被留在游戏世界了吗？可是为什么这块玉会突然出现？
赫尔墨斯……
如果他还留在游戏世界里，不知道他现在过得好不好，不知道他有没有想起她。他曾说过会永远陪着她的，结果，就连他也骗了她。不过，这块墨玉真是司徒冰柠见过的最好看的玉。独特的七弦琴造型，巧夺天工，浑然天成。光滑的外表有点像羊脂玉，却又比羊脂玉更添了一分灵气。触感冰凉，像是一滴凝固的泪，幽凉的冷意直直地渗进人的心脾。最让人赞叹的是那纯正的颜色，宛如赫尔墨斯那头毫无杂质的发丝。
嫩白的纤细食指轻轻地抚上冰冷的墨玉，司徒冰柠的嘴唇自嘲地勾出一道苦涩的弧线。
林洛亚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幅画面。
日光灯的清冷光线下，司徒冰柠就像一个被世界遗忘的孩子，孤独地坐在铺着白色地毯的地板上。长长的头发像是一匹光滑的黑缎，几乎把她的整个上半身都包裹住了。她正微垂着头，惆怅地凝望着腕间的银镯，脸上是挥之不去的落寞。
林洛亚的心没来由地抽搐了一下，就像是被无数尖锐的针头刺到了一般，细细密密的疼痛在他的心底蔓延开来。
深吸了一口气，他小心地藏起自己的情绪，走到她身旁把手中的饭盒放下。
“我给你带了香菇肉馄饨和双皮奶。”
司徒冰柠回过神来，视线从银镯上移开，扶着一旁的茶几慢慢地站起来：“谢谢，你等我一下，我去房间拿钱给你。”
“不用了！”林洛亚连忙拉住她的手，随后似乎觉得这个动作太暧昧了，又连忙放开，“东西我放在这里，天色很晚了，我先回家，有什么事打电话给我。”
“等等！”司徒冰柠连忙唤住正要离开的他。
林洛亚的脚步一顿，迟疑了一会儿才转身看着她：“还有事吗？”
司徒冰柠低头看了一眼手腕上的银镯，咬着唇轻声问：“关于那个游戏，里头的游戏人物可以离开那个虚拟的空间，来到现实世界吗？”
“不可能的，游戏终究是游戏，里头的一切都不过是一串数据而已。”
“可是……”司徒冰柠皱起眉，扬了扬手中的银镯，“我手上的这个银镯也是虚拟的，为什么它就可以随我来到现实世界呢？”
“游戏还没有经过全方位的检测，我想这是个还没有检测出来的漏洞。”
司徒冰柠的眼睛一亮，心里燃起了丝丝希望：“那是不是表示游戏里别的人和事物也可以经过这个漏洞来到现实世界？”
“这个漏洞出现的几率是千万分之一，让你碰上已经算是奇迹了，奇迹是不可能再出现第二次的。”
也就是说，她再也看不见赫尔墨斯了。
司徒冰柠轻抚着手中的银镯，淡淡的哀伤在她的眼里荡漾开来。过度伤心的她没有发现七弦琴造型的墨玉在她的指尖下变得越来越黑亮，宛如那个有着灿烂笑容的少年，在温柔地对她说：
“柠檬，我会永远陪在你的身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