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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听老妇人这样一讲,我便开始每天到溪水边去玩,自己感觉也安全了,无论大人小孩,都不会找我的麻烦。就这样,每天外出,然后返回老妇人家。有一天,我正坐在一棵常坐的树下,正午的太阳照得大地滚烫,忽见一位女子从旷野向我走来。她蒙着一条破头巾,身上披着一件粗毛斗篷,面容姣好,身姿婀娜,领着一个小孩子,那孩子的面庞似皓月。不过看上去,岁月的磨难已经消没了那位女子的美貌。那孩子约有十来岁,穿着与女子很相似,容貌也像那位女子,而且脸上的愁云也一模一样。他俩赶着一群羊在那里牧放,一看便知他们处境不佳,生活定很困难,显然那是母子俩。

母亲对孩子说:

“喂,穆基德,把羊赶到溪边去吧!”

孩子连蹦带跳去赶羊,不小心被一块石头绊倒了,重重地摔趴在了地上,前额被石头碰破,脚也被石头划破,鲜血直流。见此情况,我心疼不已,为孩子感到难过。孩子哭了,站都站不起来。母亲见此情景,急忙跑过去,把孩子搂在怀里,亲吻孩子的眉心,然后从斗篷上撕下一块布,把孩子的前额上的伤口包扎起来,并对孩子说:

“苦命的孩子啊,你这么小小年纪就受这种苦和折磨,为非亲非故之人放羊。孩子,但期你的母亲早已不在人世,也好不亲眼见你为敌人放牧;但愿你的父亲还在人世,未曾离开。”

说着,只见那位母亲泪水簌簌下落,随口吟诵道:哀叹儿命苦,父去不归还。

一别泪如雨,长夜火烧肝。

期我早离世,免见儿遭煎。

愿母将我助,听凭兽饱餐。

或埋丘山上,腕臂背瘫痪。

夫本一骑士,勇堪同狮般。

吾心尽尝苦,夫丧无人怜!主公,我看那女子边哭边诉,又听到她吟诵的诗句,知道她是异乡人,且备遭岁月折磨,便打心底里同情她。于是,我站起来走去向她问过安好之后,对她说:

“妇道人家,听到你的诉苦,让我心似火烧,愁上添愁啊!如果你不是本地人,就请告诉我你是哪个部族人,又为什么别离故土和家人来到这里的吧!我看你忧心忡忡,愁云满面,思念情重,痛苦不堪。”

妇人对我说:

“好心人,如你所说,我不是本地人,我和我的孩子都是异乡客。不过,我把真情说出来,苦又向谁诉,即使诉说一顿,又有什么用呢!因此,我不能把自己的情况告诉你,免得我的孩子因此离我远去。若非我知道你也是异乡人,我是不会把我的任何一点点情况告诉你的。”

我对她说:

“我凭创造光明与黑暗的主神起誓,我决不会把你的任何秘密泄露给任何一个人,不管是男是女,直到我进入坟墓。我之所以想问你的情况,目的在于救你脱离困境,期望到你的部族去,把你的情况告诉他们。我看到你哭泣落泪,心中有说不出的难过,期盼安拉默助你摆脱灾难,让我为你赎身。所有这些都是为了这个孩子;这孩子很像我那个孩子,这么小小年纪就遭这种磨难,于心不忍啊!”

族王大人,我说了这么多话,那位妇人一个问题都没有回答我。过了一会儿,她终于开口了,把自己的秘密全都透露给我了。她说:

“小伙子,你有所不知,这孩子是族王之后。听我把他的情况从里到外、从头到尾详详细细讲给你听。孩子的父亲是族王祖海尔的儿子,这孩子是祖海尔的孙子,他的父亲是马利克。祖海尔门第高贵,名闻四方。因赛马一事,阿卜斯、阿德南部族,与法札拉、祖卜扬部族之间发生了争执,引起一场骚乱。就在那天,马利克把我娶进了他的家门。原本很穷困的我,因为族王家出了很多聘礼而富裕起来,从那时起告别了贫苦生活,过上了小康生活。”

族王大人,紧接着那位妇人把她的身世从头到尾给我讲了一遍。她对我说时运不济,侯泽法的弟弟奥福如何带着法札拉人向他们发动突然袭击。她继之说:

“奥福杀死了我们的多位头领,我就和一些人做伴逃了出来,因为害怕,一时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后来,我决意投奔那些保护求救者的阿拉伯人。此地的阿拉伯人接纳了我及随我而来的族人。我们本来都是自由人,不料时运背我而去,在这里做了奴隶。有幸的是,我在洞房花烛之夜便有了喜,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在这里生下了这个孩子。我是在十分屈辱的环境下把他养大的,惟恐他遇到什么不测,未向任何人透露过他的身世门第。每当有人问到这个孩子的情况时,我总是说他是我堂兄的儿子,他的父亲已经不在人世。小伙子,这就是我的情况。我希望你外出时有机会路过阿卜斯部族家园,径直求见族王盖斯·本·祖海尔,对他说:‘难道你害怕自己做勇敢的族王吗?你的侄子在为人家牧放骆驼牛羊,当差为奴,英雄是绝不甘心自己的亲人遭受这种苦难的。’”

族王大人,我听妇人这么一说,禁不住自己的眼泪夺眶而出。她又对我说:

“好心的阿拉伯头人,我以主神之名求你把我的消息带给我的族人,纵然付出千辛万苦。”

我对她说:

“凭知幽冥的主神起誓,我离开这里,若到你的部族去,定把你的情况告诉他们,把你刚才给我说的话全部转达给你的族人。”

族王,我安慰了她一番,和她告别之后便回到了老太太家,在那里住到老太太的丈夫和她的儿子们回来,把老太太救我的事情告诉了他们。他们对我表示热烈欢迎,然后送给我一峰骆驼,助我越旷野,穿沙漠,还把我送到了安全的地带。我衷心感谢他们为我做了那么多好事,请他们返回自己的家园,相互告别之后,我就直奔你们这里来了。你的侄子长得很漂亮,面如十四月夜空的一轮皓月。你的弟妹还好,面浮希望神色。不过,母子俩都在受着煎熬,处境十分艰难。

族王盖斯听江洋大盗讲到这里,禁不住泪水簌簌下落,抽噎起来。在座的亲属及族人也都流下了热泪。

消息很快传遍全村,男男女女奔走相告。族王因为听到弟妹母子的消息,哭得死去活来,泪水模糊了双眼,浸漫了面颊。旋即,盖斯让斟酒人把酒杯拿走,发誓不再喝杯中酒,直至把侄子及其母亲从困境中解救出来。他立即向江洋大盗赠送锦袍一袭,并让他骑上一匹上好的阿拉伯纯种马,招呼族中骑士立即准备起程。未过多时,一切准备妥当,族王盖斯飞身上马,率领三千骑士上路登程。担心家园遭敌人突袭,他留下爱兽迷率五百名骑士负责保卫村庄和妇幼及牲畜财产,因为族王深知爱兽迷勇敢善战,足智多谋,实力与安塔拉相差无几。临行时,族王盖斯对拉比阿·本·齐亚德说:

“安塔拉·本·舍达德一回来,得知他的好朋友有一个儿子,定会非常高兴。因为马利克在世时是他最好的兄弟和朋友,不论安塔拉遇到什么困难,马利克都是他的最可靠的支持者。如果我能知道安塔拉会很快从伊拉克回来,我会派差使接他的。不过,我担心努阿曼国王会留下他,不让他回我这里来。人到时不归,总是有理由和借口的。我怕我们迟迟不去救我的侄子,消息一旦传开,敌人得知我侄子的身世,他们会对他下毒手的,因为我们与他们素有冤仇血债。”

拉比阿·本·齐亚德说:

“族王,你想得很周到,你的主意无可挑剔。你就放心地去吧!不等他们弄明情况,你就能战胜也门的各路人马,把你的侄子和他的母亲解救出来。”

随后,族王盖斯率领三千人马开始越旷野,穿沙漠,踏上了去往也门救人的征程……

[0502]救助路上

就在族王盖斯离开家园后的第三天,安塔拉一行人马回到了家园,爱兽迷把发生的事情向安塔拉讲了一遍。

安塔拉与妻子阿卜莱亲热之情自不待言。之后,安塔拉想起马利克的儿子,回忆起与马利克相处的快乐日子。他知道也门的各个部族与阿卜斯人素有冤仇,定会围攻阿卜斯人,而且没有人能够保护阿卜斯人免遭灾难。因此,安塔拉决计追赶族王盖斯一行人马,以便帮助他们对付敌人。安塔拉十分担心阿卜斯人会陷入磨难之中,同时担忧法札拉人一旦得知阿卜斯家园空虚,会来洗劫阿卜斯部族,说不定沙姆的加萨尼人也会与法札拉人一道发动突袭。因为阿卜斯人与沙姆的加萨尼部族人之间发生过战争,加萨尼人失败而返,他们重新集结力量回攻的可能性是存在的。

安塔拉一行人马安定下来之后,他对族人说:

“族人们,依我之见,你们都留在家园,和阿尔沃兄弟及其手下骑士,还有和我一起从伊拉克回来的人马,共同保卫我们的家园。我和爱兽迷兄弟及舍布卜三个人立即起程,追赶族王盖斯一行人马,与他们合力救马利克的妻儿,达到目的后立即回返。弟兄们,假若我们久久不回来,你们听到法札拉人或加萨尼人有什么动静,你们不要多说话,赶快去投奔杜来德长老,或者投奔阿米尔部族。你们只管待在他们之中任何一个部族里,等待我们回来。因为我深知法札拉人和加萨尼人都是背信弃义之徒。”

舍达德说:

“孩子,你觉得这样好,你就这样办吧!凭安拉起誓,我们会照你说的安排我们自己的事情,你只管放心就是。我们既不会小看自己,也不会轻视敌人,我们定会时刻保持警惕,派探马及时打探各方面的情况,直到你完成任务平安回转。”

安塔拉这才放下心来,随即与爱兽迷、舍布卜踏上了征程,他们连一峰骆驼也没有带。舍布卜在前领路,越丘陵,穿沙漠,过高原,一连策马疾行六天,马不停蹄,人不离鞍。第七天,他们的水耗尽了,人与马面临干渴。爱兽迷的坐骑因遭横祸而死,只得靠自己的双脚步行。安塔拉跳下马背,将爱兽迷的武器和行囊放在自己的马背上,牵着马继续前进。

安塔拉对舍布卜说:

“胞兄,你为什么没预先告诉我们一声,说这里道路崎岖难行,好让我们备几匹好马,也免得我们在路上遇上这么多磨难。”

舍布卜说:

“凭安拉起誓,我只考虑到这条路上水源充足,谁能料到天命又如此安排我们的行程呢?我更没有想到爱兽迷兄弟的马会突然死在这个地方。一路上发生这么多的事情,实在是难以预料。”

爱兽迷说:

“舍布卜兄弟,还是快带我们赶到水源地加水吧!你看哪,天快黑了,谁知道等待我们的是福还是祸呢?”

“你说得对!”舍布卜说,“我知道前面有一条溪水,名叫巴阿斯河,是阿拉伯人习惯上水的一个老地方。那是一条溪水,水面很宽,有多处泉眼,看来我们只有把希望全寄托在那条溪水上了。如果到了那里看不到水,恐怕连回去报信儿的人也留不下,因为过了那个地方,还有好大一片荒原,道路十分难走。到那时候,能够活下来走出那片荒原的,恐怕也只有我一个人了。”

爱兽迷说:

“舍布卜,你好狠哪!你是什么困难也不怕的人。凭主神起誓,到了那里,如果发现溪水已经干涸,我就会死拉住你的后腿不放,让你一步也离不开我,要让你死也和我们死在一起。因为你是向导,向导要比任何人该受折磨。”

舍布卜明知道前面有水,他是故意吓唬爱兽迷,因为他知道爱兽迷是一位真正的男子汉,所以想和他开玩笑。

舍布卜在前引路,当他们终于来到了那条溪水畔时,都已经疲惫不堪。他们稍事休息,便到溪水边喝水,饮过千里驹,然后拣了些干柴,点着火,将带来的一些肉架在火上烤,取出带来的酒,边吃边对饮起来。

安塔拉对舍布卜说:

“胞兄,爱兽迷没有坐骑,步行跟我们去也门,这要付出多大的辛苦啊!”

舍布卜说:

“稍等等,休息一下,我就去设法弄一匹马来让他骑乘。你们在溪边休息,我去跑一趟,再弄些吃的东西来。我知道离这里不远的一个地方,住着一个名唤萨伊哈的部族,快走半天时间就到。我一定要去他们那里一趟,侦探一下他们的情况,愿主默助,从他们那里弄匹好马给爱兽迷兄弟。”

“要我跟你一道行动吗?我愿意和你一道前往。”

“胞弟,我一个人去就行了,而且不带任何武器,免得有人怀疑我是阿拉伯劫匪。像你这样的奇勇骑士,只有对付强大敌人时才出马为好。假若他们看到你这样的威武模样,村上的人会惊惶而逃,弄不好他们与你之间会发生一场始料不及的厮杀激战,使我们白白辛苦一趟,到头来一无所得。”

爱兽迷说:

“凭安拉起誓,如果我看到安塔拉要跟你一块儿去,我非拉住他不可,让他一步也走不出去。把我自己留在这片荒野之上,我可不安心,我会感到寂寞、孤单、无援的。”

舍布卜对爱兽迷说:

“爱兽迷兄弟,你说得很对。正因为如此,所以我不能让安塔拉和我一道行动。再说,有他跟着我,会给我增加忧虑和麻烦。”

舍布卜与安塔拉、爱兽迷一起休息到鸡鸣时分,眼见天快要亮时,自感身上轻松了许多,于是起来向着萨伊哈部族居住的地方走去。他没带任何武器,外表打扮就像一个牧奴,而内里却是一头雄狮。行至日挂中天,舍布卜临近了萨伊哈部族家园。他朝右手方向望去,见那里有一道谷地,山泉流淌,水量充足,草木茂盛,牧场宽广,当中有一顶巨大的圆帐篷,看上去能容纳许多人,四周有二十几匹马,毛色各不相同,像羚羊一样在那里自由地吃着青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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