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容随着烟敛走到前院大殿禅房的时候，慕尘与方丈刚好聊到什么，有些轻微的争执。慕尘轻轻蹙着眉，樱唇微微翳动，欲言又止一般；方丈则是一个劲儿地摇头。看到他们的时候，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停了下来，方丈眼神悲悯，捻着胸前的佛珠：“也罢，一切，施主好自为之。”
这样一句话，东方容不由想起当年的师父，无奈而怜悯，却决然收手。那样的警告，应该已经耗尽师父毕生心血了吧。
“方丈，烟敛还有些佛经不懂，可以再问问您么。”稚气的童音软软，东方容不由地将目光方向一旁的孩子。
烟敛才四岁，不过一般孩子的身高，站在一堆成年人中间，小小的身影只到人腰腹间，惹人怜惜的很。他仿佛生来就应该是那种站在最高点的领导者，方丈在讲解的时候，烟敛拿了本薄薄的佛经，就陪在一边，安安静静的，认认真真，仿佛一切事情都与他无关一般，偶尔插一两句话，都是那种深奥晦涩的。
这个孩子一脸无害地站在慕尘身边，问这问那，天真烂漫难以形容，仿佛证明方才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浮烟的幻觉。
东方容想起那个孩子寒气阴阴，一柄暗蓝色的长剑，冰魄一般的纯粹的颜色，光华流转，不是他所熟悉的任何兵器的名字，倒是像是水凝出来的，晶莹剔透，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碎的。
童音软软，无害的样子，但是那种语调却是不容置喙的决然：“星宫……异世的异能者么……的确可以与我一搏……看上去，好像，有趣的很啊。”
回想起来，东方容只是沉默，纵使知晓这个孩子不简单，但是他却无法做些什么。在这个世界里，有几个人是简单的呢。
烟敛忽的笑了笑，收起抵在国师背上的长剑，拿着不知道什么料子的绢子轻轻来回擦拭，一边说：“莫说我，便是你，也陷进去了不是么？”
这个孩子面容虽然与炻浛如出一辙，但是却有着暗君没有的那股阴厉的气质。
那围绕周身压得人喘不过起来妇人杀气一下子收敛下去，话题转换的太快，东方容一下子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东方容向来觉得没有绝对的事，不过暂时看来，他好像对慕尘没有什么威胁——不知从何时开始，对已敌友的划分，中心线成了罗慕尘，这个怎么看，都不是一个好现象。正想着，只见眼前一道黑影掠过，只是斜斜的晃过一瞬，他还没有看清楚，便见那道黑影直奔慕尘而去。
“慕尘！”不知从何时开始，东方容觉得这两个字在自己的嘴中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了，他不知道师父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但是，当看到那团不明的黑影袭向那个女子的时候，他好想真的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心，也无怪那个孩子会说这样的话。
那个孩子……
“烟敛？！”慕尘回头，惊叫的一瞬间，那个小小的影子便软软地倒下来。那个孩子，竟然生生地替慕尘受下了那一记袭击。
“东方？”
“是镜影，我去追！”东方容二话不说贴着地面就飞快地掠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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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料之中的无功而返，这里并不是他们所熟悉的世界，一切的推测证实都是磕磕碰碰。东方容回来的时候，烟敛已经醒了。
“好像没有被伤到，他说只是被谁推了一下。”这个孩子算是不幸中的万幸，方才那一霎那，她一位他就要像他那些师兄一样成为一句不会说话的恐怖枯骨了呢。
“嗯。”东方容随意地应了一声，若是自己没有看错，那个孩子明明是叫镜影穿透了身体吧。不错，比起镜影袭击他，他更愿意相信，是那个孩子究竟对镜影做了什么。
“？”慕尘对他向来的冷淡表示习惯。
中午吃饭的时候，依旧是清清淡淡的几碟小菜，慕尘被人缠了一个上午，饿的厉害，端起饭碗替烟敛布了菜，正想嘱咐他开动，便被东方容厉声制止：“有毒。”
两个字的事，慕尘却平复了好久才端平饭碗。
东方国师精于解毒，不可能会看错，但是慕尘不懂的是，究竟是谁，要费尽心机要置她于死地，确切的来说，是置烟敛于死地。那些莫名死去的僧侣，应该不仅仅是一个警告那么简单。
“四面楚歌么。”慕尘有些自嘲地笑。
“走？”
“烟敛还需要养伤，而且，能我觉得回去的线索就在这里。”
东方容不说话了，草草另寻了点吃食之后，慕尘劝着小娃娃睡觉去了。
“慕尘，若是我说，这一招下毒不过是声东击西，你可相信？”
罗慕尘被他说得一愣，转念便知道他在说谁：“国师大人不会太过草木皆兵了么？”
她也知道这个孩子不简单，但是，却是愿意自欺欺人地骗自己。
……
初霁的时候，东方容不知跑到哪里去观察地形去了，烟敛拉着慕尘去看自己偷偷刻在树干上的字，歪歪扭扭的稚嫩笔迹。有一个僧人匆匆而来，绊倒了院旁边一盆抽了芽的迎春花，抖落了青芽，还有早晨的早霜。
“方丈，圆寂了。”僧人的声音大约真的只适合诵经文，报丧的事经于他们来说太过平淡。
叶落，无声。
方丈走的安详，脸上犹自带着笑。出家人的丧事操办的很是朴素，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火化仪式，耳畔是此起彼伏的诵经声，肃穆的模样。
慕尘想，又有一颗星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