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虚的少主是暗君的未婚妻,这是整个暗宫都知道的事情。
慕尘十分淡然地喝着青瓷碗里异味重重的草药,得了空含下一颗腌好的青梅。
“这样子不停地喝药,究竟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炻浛正在拿着小杆秤量着鹿茸的切片,偏过头,道:“这毒算是一辈子都根治不了得到,若是少主愿意……”
罗慕尘很不识相地打断:“不愿意!”
倒是暗君大人被她如此飞快的回答给摄住了,半晌才轻轻勾起唇角:“少主真是毫不含糊呢,本君当真是一点魅力没有。”
“若是治不好,便治你一个蓄意谋害罪。”罗慕尘脸微微红,尽量绕着圈圈,心安理得地就当做没听到。
炻浛失笑,将手里的物什放在一边,悠然的坐到她对面:“那请问少主要如何治本君的罪呢?”
“杀~”罗慕尘霸气的斜睨他一眼。
炻浛说:“年纪不大,脾气倒是不小。”
慕尘不说话了蓦地沉默下去,继续认真地嚼着零嘴,将贝齿扣在青梅上,来来回回小心地啮,半晌后抬起那双黑的深不见底的眸子:“那……你为何不怕我?”
炻浛愣了一下,盯紧了那双闪烁不定的黑眸,里面荡漾着的是一种名为不安的因素。她这些年一直生活在人们的非议之中,无垠子与他讲起她年幼时的经历,他仿佛就看见一个小小的人儿蜷缩在冰冷的宫殿里,捂上耳朵,但是还是阻挡不了人们纷纷地论议。他蓦地觉得心底的一角狠狠一抽,恨不得把眼前这个小心翼翼的人儿狠狠锁在怀里,不让她再受任何的伤害:这个孩子,究竟这么多年是如何挺过来的?
“墨瞳?很漂亮的眼色,独一无二。”他说的无比认真,伸手去覆她的眼睛。
独一无二……
慕尘想,这是除去父母师父墨仙和寞荨之外,真的不害怕自己的人。她怔怔的,甚至忘了去挥开遮住视线的手。
说不感动是假的,只是慕尘摇头:自始至终都只是一个人,她很贪心,一个人对她好的话,她会真的当真,会想要更多。
所以——她不着痕迹地将自己靠着的椅背后推,离得炻浛稍微远一些——这样,就很好。
炻浛的手就这样僵在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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寞荨一颗芳心全数挂在炻浛身上了,这丫头每日跑来伺候她饮食起居比谁都勤快,表面上是尽责的侍女,但是每次端茶送水的时候总是暗君大人先于少主,这种不合理的排列顺序让她不得不怀疑她的真实目的。
“寞荨,最近你对我很上心?”慕尘终于发现什么不对。
寞荨正在为她铺着被子,停下手来看她:“嗯?一般吧。”然后忽然间像是想到什么,蓦地两颊云霞腾起。
罗慕尘百无聊懒地将桌上的凌霄花取出一朵,拿在手里把玩,一瓣一瓣地掰着,花瓣落在桌上,狼狈地一片残。
“寞荨可是喜欢暗君大人?”将手指相交,枕在下颔,鼻尖嗅到的是指尖沾染上的凌霄花独特的香气,时而清淡,时而芬芳浓郁。
寞荨说:“喜欢。”
毫不迟疑的回答,慕尘闻言终于沉默了,瞬间无力之感排山倒海而来,连牵动嘴角都觉得困难。
是夜,慕尘少主生来第一次莫名的失眠了。
第二日护短特意赶来的师父大人看着自家小徒弟青黑的眼眶,了然道:“为情所困?”
罗慕尘哀怨似的瞪了他一眼,龇了龇牙,凶道:“师父如何看出来‘情’与‘困’的渊源了?”
“……”
无垠子上仙原先追求着的是凡世的一个风尘女子,某某楼的头牌,据说长得是天香国色。但是慕尘偷偷地跟着去看过一回,回来后对着师父的品味嗤之以鼻,对此的评价是这样的:“桃花男就算是每天照镜子都比对着她强啊~”
师父闻言泪意滟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只是道男女有别,小孩子是不懂得老男人第二春的懵懂之情的。
“师父都几百春都不止了……”徒弟毫不留情地吐槽,无垠子背后又冷不防中了一支冷箭。
“……”
墨仙人的见解就明显比较客观:“世人男女,皆为情所蒙,为情所累,为情所困……一个情字渊源颇深。”
听得无垠子老人家直纠结眉,喜忧参半。
两个月后,那位青楼女子一脚将美丽的桃花男踹远,原因是自从他出现之后自己的指名率就直线下降了,试问南哥女人可以允许身边的男人比自己漂亮?
于是桃花男一口气喝干了酒窖的几十坛藏酒,躺在四季落花的桃树下毫无形象地打着酒嗝,疑似发酒,嘴里呢喃的是“为情所困啊为情所困”云云,着实令人哭笑不得。
从此这句话就是当事人的死穴和知情人的笑点。
……
一箭之仇!
被戳中痛楚的无垠子立马蔫了,碎碎念道:“好嘛……徒弟大了,嘴巴也毒了……留得住人也留不住心了……”
罗慕尘的眼角情不自禁地抽了抽:听听,这些都是什么样的说法啊?
虽然说自家桃花男看上去十分靠不住,但是慕尘还是决定不耻下问:“师父觉得……君子是该夺人所爱,还是成人之美?”
无垠子被噎了一下,目光深邃地望了她半晌,就在她快要破功之时,缓缓道:“那要看是如何了,若是那人不喜欢你,那便成人之美;若是那人爱你,便不是夺,而是成全自己。从哪方说,都是成人之美。”
一句话用尽了师父一个月的脑容量,说完之后才发现慕尘不知为何红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