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
一道饱含怒气的声音从檐下传来，众人闻声看去，冯诞面色沉重的站在听竹轩的乌檐翠瓦之下，一双狐狸眼写满担忧地望向这边。
冯蓁扬在半空的手硬生生停滞，惊愕地望着朝这边走来的冯诞，不甘心地收回了手。
常氏趾高气扬地斜睨了她一眼，压低声音挑衅道：“怎么？你还想还手？你还啊？来来来你还啊！”
冯蓁唇角逸出一丝诡笑，看起来温柔而又森然，她身子前倾些许，用只有她们二人能听到的声音咬牙道：“这两巴掌，我会让你女儿用二十巴掌来还！”
她没那么傻，不会争一时之气，冯诞可在一旁看着呢！
“你……”常氏激灵灵打了个寒颤，随即壮起胆气，不过一个废后，被她们压了二十年也没得志，她倒想看看如今身败名裂了，她冯蓁还能翻出什么花来！
冯诞快步走到一行人身边，看也没看冯蓁，冷冰冰地直视着折叶：“你方才不是问她是个什么东西么？她是我昌黎王府的三小姐，你说她是个什么东西！”
在场之人闻言俱是一愣，感情这昌黎王方才的那句“放肆”，不是说的打了嫡小姐的常氏，而是折叶？
这还是做哥哥的吗？
被打的可是他的亲妹妹啊，他居然一句也没过问？
折叶气得浑身发颤，连说几个“好”，冷声道：“王爷也忒不明事理，她是你昌黎王府的三小姐，那她呢？”
她将怔住的冯蓁推到他面前，气极反笑：“她又是什么？昌黎王府的下贱丫头？博陵长公主所出的嫡小姐，王爷您的妹妹，竟沦落得要让一个姨娘教训？”
冯诞目光淡淡扫过被打的鬓发散乱、腮帮微肿的冯蓁，转向常氏，轻描淡写地道：“姨娘也忒没规矩了，蓁儿就是犯了错，自有家法处置，怎能劳你亲自动手？”
“你！！”折叶惊呼道，“你还是她哥哥吗！”
冯蓁只是惊愕地看着冯诞，嗫嚅着唇，久久没有言语。
阿兄为什么会这样做？
常氏舒出一口长气，嘴角浮现一抹森然的笑意。
冯璇却强撑着起身，满脸忧惧地走到常氏身边，低声道：“姨娘，这事不关乎你事，你先下去！”
冯诞不动声色地瞥了她一眼，也道：“常姨娘，你先下去。”
常氏不情愿地退下了，临走时还回过头恨恨剜了冯蓁几眼。
冯诞将目光转向冯蓁，极冷：“你是越来越有本事了，夜不归宿，纵容下人欺负姊妹，有你这么当妹妹的么！”
冯蓁心中痛极气极恨急，两滴泪欲落不落地在眼中徘徊。身后忽传来一声甜糯的童音：“四姐姐--”
冯蓁茫然回头，却见花园边跑来一个粉妆玉琢的小小男孩，直扑进她怀里，一笑，露出甜甜的梨涡：“四姐姐，起来陪希儿玩好不好。”
冯蓁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这是原主父亲的遗腹子冯希，嘴角僵硬地扯出一个微笑，努力笑得温柔：“你是希儿吗？四姐姐犯了错，不能起来，等会儿再陪希儿玩好不好？”
心里却疑惑，冯希出生时原主已经进了宫，怎会与自己这么亲昵？何况喊的也是自己的新身份……
她回头望去，一位二十六七岁的美妇人站在假山边含笑将她望着，温柔沉默，观之可亲。
原来是苏姨娘。
冯璇见状笑道：“希儿乖，三姐姐陪你去玩好不好？”说着，便要去拉他。
“希儿不要和你玩，希儿要和四姐姐玩！”冯希却不领情，不悦地避开她，转向了冯蓁。
冯诞面色微沉：“希儿，不可以这样和你三姐姐说话！向她道歉！”
冯希小嘴一瘪，脸一拉，苦着脸道：“希儿就不喜欢和她玩！她是个坏女人！希儿刚刚看见她在四姐姐手上踩来踩去的！阿兄你看！”
他很聪明地拉她那只被冯璇踩得红肿起来的手，送到冯诞面前。
冯璇脸色顿变，眼神闪躲着，辩解道：“希儿，你看错了，三姐姐怎么会欺负你四姐呢。”
“希儿才没有看错！就是你！”
“阿蓁？这是怎么回事？”冯诞脸色一变，担忧地看着冯蓁的手。
冯蓁面色淡淡地收回手，冷冷一笑：“被某条狗仗人势的东西给咬了罢了，不妨事。”
冯诞面色上闪过一丝愧疚，忙命折叶等人将冯蓁从地上扶起，伸手轻轻抚了抚妹妹的鬓发，歉意地道：“你先回去休息吧，今儿的事是阿兄迁怒于你了，望你不要往心里去。”
“没事。”冯蓁摇摇头，眼神却是一片黯然，转了话题：“大嫂没事了吧？”
“……孩子没保住，大人无恙。”冯诞道，又转向冯璇，话音陡然冰冷：“送三小姐去祠堂！”
冯璇面色沉沉如霜，很快被几个奴仆擒住，她忿忿挣脱了几下，含恨瞪了冯蓁一眼，扭头望向冯诞：“我自己会走！”
冯蓁置若未睹，欠身一福，同冯诞道：“那阿蓁就下去了。”
流言的事，就交给冯诞来处理吧。
白鹭洲。
涂过伤药，冯蓁坐在桌边，手里拿着张礼品清单细看。
她前脚刚进白鹭洲，定国公府的赔礼后脚就跟了进来。容毅甚至亲自封了书信，为寿宴上差点误伤她的事郑重道歉，语气诚惶诚恐，想来很是为城中疯传的流言头痛。
她搁下书信，走到书案边犹豫着要不要写一封回信。
春暄三人在她身后忙忙碌碌，收拾着堆积如山的礼品。折叶眼尖，主动过来替她磨墨，口中说道：“小姐可是要给定国公府写回信？这点小事奴婢可以代劳。”
“哦，你识字？”冯蓁闻言搁了笔，将目光转向她。
折叶点头，提笔蘸墨埋头写信，字迹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冯蓁留意看她的书法，一手工整的卫夫人行楷，且与原主字迹十分相似。
冯蓁暗暗皱眉。
一手好字哪里是短短三个月就能练成的？这二人从前明面上的身份是她宫里的洒扫丫鬟，现在看来，恐怕一开始就是元宏派过来的眼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