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跑去敲他的门,当然是怕他溜了。谁想他从楼下上来,出现在我身后,我惊讶地回头看他,这人起得也太早了些。
他看到我微微一楞。估计是我今天和昨天反差太大的原因。昨天穿着我那可爱的米奇睡衣,又奔波了一天,又被人挟持,又托着半条命跟在他身后。回想起来,我只想哀嚎。而今天,我梳洗干净,穿着古装,飘逸的粉色长裙,腰间束着的腰带把我的玲珑的身段完美地诠释出来。我绑了个花苞头,还好,还算协调,就是少了点装饰。现在的我,可比现代好看多了。不过,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自己长得一般般,充其量五官端正,身材苗条,脸不大而已,还不够白,至少没面前这男人白。哎呀,他的皮肤怎么那么好呢?很不甘心地瞪他,我嫉妒了。
他见我瞪他,尴尬地把目光移开,脸居然有些红,哈哈,长得白的人就这样,就算只是一点点脸红也很明显。好吧,我心理平衡了。
“早上好呀,韩锦逸。”我快乐地说。以后就有帅哥作陪,我当然快乐。怎么有种羊遇上狼的感觉,呸呸呸,我才不是狼。
“肖姑娘好。”他点头,淡淡地说。哎,这种人不好亲近呀。
“我们要去哪里?什么时候出发?”你冷淡,那我只能热情了。
“去邢阳城,用过早点便出发。”还是冷淡的语气,不过还好,没有嫌恶的表情。
马车徐徐前进,我们的旅程开始了。
马车上,我们相对无言。不是我无言,是他在那闭目养神,根本没打算理我。
于是我掀开帘子看风景。山清水秀,风和日丽,是很不错。可是看风景不长久之计,而且总歪着脖子,难受啊,转过来,又要面对他。
还是联络联络感情吧,为了自己的将来,拼了(呃,有那么严重吗)。
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虽然知道他并没睡着,可还是被他突然睁开的漂亮眼睛吓到了。
“呃……好无聊你不觉得吗?”估计他不会答我,于是我继续,“我们聊聊嘛,聊天可以锻炼脸部肌肉,可以锻炼口才,可以加深彼此的了解,可以促进大家的感情。何乐而不为呢?”
他蹙眉,难道“感情”这两字太敏感。
“我说的是友情。”对,友情。
他不理我,这人太不爱讲话,昨晚那几句话真是太珍贵了。其实我这人也不是特别爱讲话,但是,遇到那种特别不爱讲话的人我就特别爱讲。对面这人,不只不爱讲,还不爱理人,很好,很有挑战性。
“你多大了?”努力挤出一个假假的谄媚的笑。是的,我要暂时放低姿态,死缠烂打。
“二十有三。”
“我十九,你有老婆了吗?”
“老婆?”他莫名其妙的样子。
有代沟,也难怪,跟父母差了二十几年都会有,何况跟个不知差了多少年的古人。
“就是,你成亲了吗?”。
“尚未。”说话可真简洁。
“那你有女朋友吗?”他疑惑,我就说嘛,有代沟,很深的代沟,“就是,你有喜欢的人吗?”
他眯眼看我,不答。是默认吗?心里有点失落,大帅哥心有所属,万千女性的梦想破灭了。哎,可惜呀可惜。看来以后要和他保持距离,以免被当成第三者,虽说没啥资本,但防范于未然还是要的。能让他喜欢的女孩肯定非常非常优秀吧,肯定很美丽很聪明很有气质,跟他肯定很相配。这下连幻想的空间都没了。
“你家在邢阳城吗?”不追究他的感情问题,不给自己添堵。
“嗯。”
“你们家是做什么的?”怎么像调查户口的,似乎更像相亲。
他警惕地看着我。这问题有问题吗?不想说就算了。
“我随口问问的,你不想说就不说。”这感情真有点难联络。
“你说我该怎么还债呀?”我一脸期待地看着他,期待他说点实质的东西。
“这是你该考虑的事情。”他好像有点厌烦了。真是的,你以为我想说啊,我这不是没话找话吗。
“这可是关乎你切身利益的事,您怎么能置身事外呢?以后跟着你,我不会白吃白喝的,你可以差遣我做事。不过我先声明,我不会做饭,不会绣花,衣服倒是会洗,不过我不喜欢,也不喜欢打扫,还有……”
“那你会些什么?”他一脸促狭。我语塞,我还真不知道自己会做些什么,吃饭睡觉看书画画算不算?估计是不算的。
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会学。”
他嗤之以鼻,说:“那你这十九年都在做些什么?”
“我以前一直在学习呀,六岁之前学吃喝玩乐,六岁之后就去学校念书,到现在已经念了十三年了,如果不是意外来到这个地方,我最少还要念四年。因为一心扑在学习上,所以生活上都是我父母张罗的。”我阐述事实。
“你一个女子,为何要念那么多书?”他的好奇心被我勾起了。
“我们那不论男女都要念书,越多越好。念完了就工作赚钱,我还没开始赚钱,所以现在要慢慢学赚钱,等我赚了钱我就可以还债了。”
“你们那?”他疑惑。
“我的家乡,离这里好远好远。”说着又难过起来,“远得我都回不去了。”
“你家乡在什么地方?”他见我失落,说话的语气也柔和了几分。
“我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总之不是这个国家。你是不是满腹疑问?”他默然,我继续说,“我是个来历不明的人,你对我有所猜忌也是合情合理。我的来历我一时也说不清楚,因为我现在也还弄不明白。明明前一天还跟父母其乐融融,一觉醒来就在树林里,来到三河镇才知道自己身处完全陌生的世界。”眼睛有点湿润,赶紧用袖子擦干。
又在他面前显露了自己的软弱,暗骂自己怎么变得那么矫情,抱歉的冲他笑了笑,说,“你放心,我不是坏人,我不会做出伤害你的事,你救了我,这恩情我会记一辈子。不过以后会麻烦到你了,但是我还是要跟着你,因为你是我来到这世上第一个对我好的人。我对这里一无所知,我一个人不只该如何生存下去,所以,你别赶我走好吗?”
他为之动容,说,“好。”我似乎看到他怜惜的眼神。
我舒心地笑了,眼里闪烁着泪光。
马车行驶了一整天,午餐是一些还算精致的干粮。
后来我们都没怎么说话。其实我是个比较安静矜持的人,只是有疯狂的潜质,一旦被激起就很聒噪,还有点,呃,按照死党的说法是,不要脸。当然,这说法夸张了。
以前总是希望自己能多疯狂点,这样比较有活力,可惜一直很安静,只有跟要好的同学朋友才会不顾形象。可是跟韩锦逸,我居然那么胡搅蛮缠,一点淑女形象都没有。要不然还可以给他留下一点好形象,第一印象多么重要,全被我毁了,很懊恼。
“想什么呢?”他饶有兴味的看着我说。
“啊……”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忍俊不禁,大概是我的样子太傻。
看着他玉树临风风流倜傥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笑脸,我害羞了,本来就为自己的表现羞愧,他还要笑我。
“停车。”我恼羞成怒了。再待在这狭窄的空间我会窒息,因为心突然跳得很快,我控制不住。
“怎么了?”他不理解我的反常。
是我过激了,对他笑笑说,“休息一下,坐了一天很难受。”
“也好。”他脸上挂着笑。他今天倒是笑得多。也许他本来就不是那么冰冷,昨天是我太惹人厌,将心比心,任谁被缠上都不会有好脸色的。
我看不懂他,只知道他不会是坏人,至于性格方面是怎么看都看不出。本来就不了解男人,更何况一个古代男人。
我们下了车,此时已是黄昏,初夏的黄昏还是很清爽怡人的。这里是一片空旷的草地,不远处有一条小河,风景如画,好美。
我无所事事,走到马旁边观赏。在现代,我还没亲眼见过马呢。一直很向往在大草原骑马,觉得很帅气,现在来到了古代,有机会一定要学骑马。
车夫大叔过来牵马吃草,我自告奋勇。车夫大叔有点为难地看着韩锦逸,韩锦逸朝他点点头。
有两匹马,一匹白色一匹棕色,我牵一匹都不知道自己能否控制好。这时韩锦逸牵了棕色那匹,我看了看自己身边的白马,又看了看他牵的棕色马,把手上的缰绳递给他,“我们换。”
“为何要换?”
“这马配你呀。”白马王子嘛。
他不置可否,不过也乖乖换了。
“马儿呀,你走了一整天很累很饿了吧?现在你就好好享用这鲜嫩甘甜的绿草吧。”我抚摸马儿头颈处的鬃毛,慷慨地对它说,仿佛那草是我的。
韩锦逸笑了。哈,我就是要逗他笑。
马儿已经低头吃了起来。我席地而坐,手撑着脸颊,歪着头,继续看着马儿说,“马儿呀,我昨天也跟你一样的处境哦,我走得腿都快断掉了,又很饿,不过你比我好一点,你饿了低头就有吃的。我们真是同病相怜呢,呃,好像是我怜你……哎,你不要吃得那么认真好不好,给我一点反应嘛。”等了一下,那匹马当我透明的。
“你真是太不通人性了,我不理了。”我恨铁不成钢。
韩锦逸噗嗤笑了开来,说,“你还真是有趣得紧。”
“没办法,没人跟我说话我只能跟它说,跟它说它不理我我还能理解,也能接受,毕竟它不会说话,大概也听不懂。总比跟个会听会说的说又被冷落好。”
发现自己离淑女越来越远,想想古代应该不乏淑女,反正在现代我也安静得够了,在这古代,我就活出另外一个自己吧。既来之则安之,或许我只是在梦中,梦醒了,我就会回去,也或许除了自己在这留下的记忆,其他的都没变,又或许,连记忆都不会留下。既然如此,我要活得潇潇洒洒轰轰烈烈坦坦荡荡。
心情豁然开朗,深呼吸,突然很快乐。
我放下缰绳,迎风奔跑。
草地上有很多野花,姹紫嫣红,美不胜收。那些花儿有粉的黄的蓝的,我摘下一些,好好搭配了一番,插在头上,装饰我的花苞头。
爱美是女人的天性,而且没几个人喜欢孤芳自赏。于是我愉快的问韩锦逸:“好看吗?”
他有些出神,不过立即恢复常态,说;“还行。”
我对他的回答不甚满意,不过勉强接受吧,本来就不美,再折腾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我们还要多久才到。”我问。
“日夜兼程明晚就可到达。”
“日夜兼程?”听到这四字我有些胆怯了,坐马车可不是件舒服的事,颠簸就不必说,在车上只能坐着,腿都不能伸直,好想念火车哦,我要卧铺票。
“是,昨晚耽搁了一晚,所以要赶路。我们吃点东西,稍作休息就走。”他轻淡地说。
我温顺的“哦”了一声,他是因为我才耽搁的,我没有发言权。
我们坐在火堆旁,烤了鱼和野兔,鱼是车夫大叔在河里抓的,野兔是韩锦逸去树林里抓的。看他拎着兔子出来的时候,我一脸崇拜的看着他,兔子那么机灵,这么点时间他是怎么抓到的,难道他会传说中的武功?想到这我兴奋了,于是问他,他说略懂皮毛,这话丝毫不影响我的崇拜,因为一般高手都是这样说的。
他专心的转动着手上插着鱼的树枝,四周黑黑漆漆的,火光把他的俊颜映照得明亮生动。那位车夫大叔咳了一声,我转头看他,他居然在偷笑。原来,我竟像个花痴一样看韩锦逸,而且看了很久,那鱼都快熟了。
我回他一个龇牙咧嘴的笑,我才不要害羞,谁让他长得好看又身怀绝技,虽说这绝技是我猜出来的。
“肖姑娘为何一直盯着我家公子?”这大叔有点腹黑了,他明明可以当做没看见的,这个做不到就算了,还这么直白的问出来,他存心让我找地缝钻。而且当事人都没意见他倒上心的很。
“我喜欢欣赏所有美丽的事物。那两匹马我已经欣赏够了,那些野花因为天黑也看不到了,所以现在只能看看你家公子,难不成看你?”说完我用鄙夷的眼神扫了他两眼。
那大叔没说话,脸却有些红。相比之下韩锦逸就淡定得多,他从容不迫的把烤好的鱼递给我,我怀疑他是为了堵我的嘴。我偏要说,“仔细看看,大叔你年轻时肯定也是个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的翩翩公子吧?”说完还不忘得意地冲韩锦逸挑一挑眉。
“吃你的鱼吧,小心被鱼刺卡到。”大叔不屑的说。
差点就一语成真了,我就说这大叔腹黑。韩锦逸幸灾乐祸的笑,这两人都腹黑。
吃饱喝足,月黑风高,本该是睡觉时间,我们还要坐马车赶路。
奔波了一天,早上又起得早,我的瞌睡虫已经恭候多时了,可是在这车上怎么睡,对面还有个美男子,坐着睡,等下东倒西歪的,多没形象。强撑着不睡,最后仍抵挡不住困乏。
半夜醒来,我的身上披着一件衣服,看着闭着双眼的俊脸,我甜蜜的笑了,然后继续睡去。
又是辛苦的一天,在我全身散架之前,我们终于到了。
确切的说,是我到了。这是城郊,韩锦逸家的一处别庄。牌匾上写着“赋雨庄”,名字还挺诗意。韩锦逸把我交给庄园的的李管家,交代几句就继续坐马车走了。他说我是他请来的客人,让李管家好好招待我,他办完事再来看我。只是我没想到他的事要办那么久。
来到赋雨庄已经半个月,我怀疑韩锦逸已经把我抛到九霄云外了。一点他的消息都没有,庄里的人都说主子的行踪他们一向是不知的,以前就很少来。于是我决定以牙还牙,也把他抛到九霄云外。
他不来,我的日子照样过。在这期间,我缅怀了过去,展望了未来。过去的因为已成过去所以令人心酸惆怅,过去过得太简单快乐,导致如今对未来彷徨无措。未来,要好好规划。
剖析了一下自己,没有过人的智慧,没有迷人的容貌,没有惊人的才华。琴不会弹,棋不会下,毛笔字大概会写得像蝌蚪文,国画也不会画,卡通画不知有没有人欣赏。弃文从商?貌似没那个头脑,也没那个本钱。越想越觉得自己失败,丢现代人的脸,更丢穿越人的脸。想想别人,要么在宫廷玩弄权术,魅惑帝王,要么在商场摸爬滚打,腰包鼓鼓,要么去青楼展示才华,迷倒众生……再看看自己,哎,也许只剩嫁人这条路能走了,估计也只能嫁个朴实憨厚清贫的人。甩甩头,把这想法甩掉,我还小,还没玩够。但是,好像,对于这个时代我已经不小了,已经属于剩女了,唉呀妈呀,青春美少女变大龄剩女,不会没人要了吧?从前认为嫁人是遥远的事,现在居然沦落为愁嫁女,小心脏被震撼了。
这一系列思想活动都是在庄里的凉亭里进行的。有钱人的家真不是盖的,呃,这话说得咋那么别扭呢。古人肯定不会理解的,现代人应该也会有误解的,我要表达的是韩锦逸家的别庄很牛而已,房子确确实实是盖的。这个庄很大,很美,小桥流水,亭台楼榭,鸟语花香,要我一辈子呆在这我都会,嗯,考虑考虑。
庄里的人都很好,李管家和蔼可亲,厨房的张妈热情亲切,丫环雨竹机灵活泼,其他人都很忙,跟我接触比较少,不过都是慈眉善目的,在这没有谁给我脸色看(单纯的伢)。
雨竹是李管家安排伺候我的,我受宠若惊了,长这么大还没被人伺候过(某人的妈举牌抗议)。我不让雨竹叫我“小姐”,只能叫名字或“姐姐”,结果她一起叫了,多说两个字似乎也不会费太多力,像我这么省力的人不多了。雨竹十六岁,到这里有四年了,长得水灵水灵的,性格单纯善良。我每天跟她谈天论地,扯东扯西,日子过得倒也轻松惬意。
与他们相处下来,我对这个朝代也有了一些了解,不过也只是一小些,因为他们懂的也不多。这南瑞国现在国泰民安,边疆也正太平着,估计没什么仗打,他们估计的,现皇帝登基三年,勤政爱民,表现良好,我总结的。韩家在邢阳城有权有势,至于什么权什么势我就不怎么清楚了,怕他们认为我居心叵测图谋不轨所以没细问。我想啊,日久总会见人心的,狐狸总会露出尾巴的,前者说的是我。
我很想出去逛逛,见识见识古人的风土人情,可是看到他们为难的神情我作罢了。说是怕我有什么闪失怎么跟韩锦逸交代之类的。想想自己已经很麻烦人家了就不要再添麻烦了。看吧,我还是很通情达理的,这才是正常的我,可是,我有点怀念蛮不讲理的时光(想小逸逸就直说)。
在现代总想着能足不出户多好,现在如愿以偿了,可惜时机搞错了。以前足不出户不会觉得闷,说是以前似乎不妥,按时间来说,那是以后,可对于我来说,那确是以前。不由得感慨,需要纠结的事可真多呀。
在现代有电视有电脑有手机有书,在这里我也找了一些乐子,问他们要了一些书来看,但是,看得很辛苦,古书呀,那可是繁体字,竖版的,还没标点符号,最主要的是很多字我都不认识,说出去多丢脸啊。于是偶尔去厨房帮帮忙,结果都是帮倒忙,比如旺盛的火被我烧着烧着就灭了,菜被我洗得面目全非,切菜时他们在边上胆战心惊。每次去厨房他们就如临大敌的模样,于是我就远离厨房。也跟雨竹学绣花了,但是在手指被扎了好几次后放弃了,十指连心呀,谁没事去伤自己的心。我还去帮忙打扫院子,结果被他们劝退了,说是让韩锦逸知道他们吃不了兜着走,我怀疑他们是怕灰尘满天飞。于是我每天就赏赏花,喂喂鱼,说说话,唱唱歌,发发呆。每当我做以上事情的时候,总会想起电视电影小说里的美丽邂逅,惊鸿一瞥之类的桥段,然后加以想象,女主角换成我,男主角换成韩锦逸。可惜,在现实面前,这些幻想都灰飞烟灭了。
我承认我想韩锦逸了,因为只有他才能改变一下我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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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伢,指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