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染回到美术班的时候,受到了热烈的欢迎。
程媛媛拉着她的手说,这好几天没见她,说不来就不来。她还以为她死了呢。
自身后掏出一张莫染的画像,“喏,我连遗像都画好了。”
莫染震惊的看着手中的画,不错,很好,很传神,但为什么是,遗像???
程媛媛再接再厉,又自身后掏出一张纸,“墓志铭我都想好了。”
莫染再次震惊地看着雪白A4纸上那几个醒目的大字“我的墓志铭就是,世界上本没有死这回事,死的人多了,死也就是那么回事儿了。”
莫染是文盲,她只懂得字面意思,什么叫,死就是那么回事儿。
程媛媛捞起自己厚厚的刘海,让她看自己大大的眼袋,“你看,为了给你画遗像,写墓志铭,我都好几天没睡了。”说着委屈地把玩着落在胸前的发尾,“为了你,人家都没有精力约会了。”
莫染一口血几乎喷出来,她看看旁边一群男生热切的眼神,总算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受欢迎了。
程媛媛还要说什么,莫染赶紧拦住她,“打住,打住,姐姐,我求你。”
再说下去估计莫染真的吐血身亡了。
一片喧闹中,莫染看向坐在角落里的柯竟洛。
两人视线交会在一起的时候。柯竟洛冲她笑了,无声的用嘴型询问她,“这几天怎么样?”
心内的一角被触动,莫染的心也温暖起来,她无声的笑笑,同样以口型回复,“挺好。”
然后就是平静的上课,平静的听老师讲各种几何体的剖光原理,线与面,明与暗。这些真的要结束吗?心在颤抖,连带着握着笔的手也开始颤抖。
程媛媛恢复了正经,看着她不是很好的脸色,“怎么了?这两天真的没什么事吗?”
莫染调整情绪,抬头向程媛媛灿烂的一笑,“我能有什么事?”
想起莫染大大咧咧的个性,程媛媛一想也是,祸害遗千年的莫染能有什么事。
当下不再说话,专心致志的听讲。
直到放学的最后一刻,她才向程媛媛讲,“媛媛,我下个星期就要调出美术班了,可能以后都不会再画了。”
程媛媛惊愕地看着她,“为什么?你不是从小就喜欢吗?而且这学美术的机会也是好不容易才争取的,怎么能说放弃就放弃。况且,现在转出去,你的文化课还跟得上吗?”
莫染无奈,但还是用轻松的语气,“走艺术,这条路哪有那么容易,我还是趁早跳出来,免得将来饿死。”
程媛媛明显不相信她的话,“你说谎,这不是你的真心话。”
莫染低下下头,光影明灭,“不管是不是真心话,下个星期,我都的调走了。”
收拾东西,毫不留恋的离开。
臧天兰这几天一直在给莫染联系调班的事。牧流止的班主任并不是很想接受这个学生。毕竟众所周知,艺术班里的学生不但特立独行,而且普遍成绩不好,这是最关键的。这让身处一所以学生升学率,作为考核标准学校的老班很是为难。
牧流止知道后,向老班说的一句话,让他所有的顾虑偃旗息鼓。牧流止说,“要么我调艺术班,要么莫染调我们班。”一句话说的掷地有声,声声入耳。
老班态度立马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开玩笑,牧流止调艺术班,大大的开玩笑。
向程媛媛坦白了,莫染这几天一直在想怎么跟柯竟洛坦白这个事。她想让程媛媛去说,但程媛媛一瞪眼,便让心虚的莫染,不敢造次。
这个班里,莫染一直专心画画,并没有交很多朋友。程媛媛是闺蜜,闺蜜中的闺蜜。至于柯竟洛,吸引她的好像不止他那清丽的外貌。
怎么说呢,莫染想的头疼。
美术课上,七十多岁的美术老师又拿着柯竟洛的画,做示范,画工精、细腻,整个画面充斥着柯竟洛少年向上的蓬勃之气。七十多岁的老人很激动,“柯同学好,可造之材。”
莫染撇撇嘴,继续不三不四涂着手中的画笔。被老师看见了,无奈又痛惜,“是个好苗子,可惜不肯好好学。”
莫染继续撇嘴,冬天来临,窗外有大片大片的麻雀飞过,落在莫染的眼前,落下一片一片黑色阴影。
下课了,柯竟洛收起画板,在她面前招手,“在想什么呢?”
“在想梵高的《麦田里的乌鸦》大片大片的乌鸦飞过,就像死神带着死亡的气息。”
柯竟洛笑了,“就算是,冬天到了,万物肃杀,你用不着想到死亡的气息吧?”
莫染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随即心中一阵无语,自己怎么也跟那些文艺小青年似得,开口闭口文绉绉的。
默默流了滴汗,莫染深沉地看向窗外,深沉地说了一句很深沉的话,“其实。。。我刚刚在装深沉。”
“哦。”柯竟洛状似很理解,然后又点评似得,“说实话,装的不怎么像。”
深沉的脸深沉不下去,但,默默地咬咬牙,忍了。
忍了半天,莫染忍不下去了,她抬头问,“柯竟洛,将来你会放弃画画吗?”
转头,柯竟洛精致的面容像是冬日阳光下的一抹美丽风景,“为什么这么问?”
莫染将手插进上衣的口袋里,又拿出来。
“我想不会的吧。从小就开始画,画画仿佛生命般刻在了这里。”
莫染看着柯竟洛摸着胸口的手,“好羡慕你。。。”
“你说什么?”柯竟洛没有听清。
莫染抬头,笑容里带了点勉强,“没什么。”
“真的没什么?”
“嘿嘿,没什么。”
“真的没有?”
“没有,没有,没有。。。柯同学,你说,是不是属唐僧的?”
柯同学无奈,“好吧。”
莫染最终没有跟他说,自己要调出美术班的事。同学们都走了,空荡荡的画室里,散落着石膏像,画废的稿纸。十七八岁的男孩女孩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冬日的阳光透过干净的玻璃,隔绝了外界的寒冷。
后来柯竟洛对莫染说,那是个多么美好而单纯的年纪。然后莫染忽然就泪水溢了满眶,那么那么多的事,回不去,回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