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流止走后，程媛媛看向明显低落的莫染：“还跳吗？”
跳，为什么不跳？
莫染拉着程媛媛又转回舞池。动感的音乐，混乱的人群，莫染在人群中大声喊：“你不是说让我见识下你这个奇才吗？”
程媛媛忽然向莫染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跳到舞池正中央，不知和低声吟唱的女歌手说了什么，女歌手向后台招手，然后音乐变了，程媛媛高亢的声音响起。
人群在最初的愣怔过后，爆发出比原来还要高昂的热情。莫染停下来，程媛媛独特的声线在迪厅良好的音响中回荡。
她一直知道，程媛媛喜欢唱歌，但没想到，她唱得这么好。等程媛媛唱完，已经很晚了，两人不好再待下去。回去的路上，程媛媛一反常态的沉默。
莫染忍不住开口：“你唱歌很好听。很专业的样子。”
夜色中的程媛媛，将落在胸前的长发甩到身后，莫染觉得这样明艳精致的一个女孩实在不应该待在那个或落拓，或沉默，或张扬的美术世界里。
“我学过。”程媛媛的声音平静不羁，“学了十好几年，从小时的少年宫就开始。可是最后我放弃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我爸包小三，我妈因为这个，换上阴郁症，在我中考那年，她自杀。”
程媛媛右手在左手比划了个切割的动作，无所谓地笑笑：“切腕，而且是在浴缸里。”
“那天血流了很多，就跟咱美术课本上看到的那个马拉之死似的。我看到我妈歪着头躺在里面时想，好了，她终于可以解脱了。我爸也终于能名正言顺的和那个小三在一起。多好，皆大欢喜的结局。”
夜色朦胧莫染看到程媛媛眼角慢慢渗出泪水，她的家庭她一直都不知道是这个样子的。
程媛媛抹抹眼角，继续道：“我爸以前就跟我说，让我好好唱歌，他给我找最好的老师，给我买钢琴，说只要我喜欢的我想去做的，他都会无条件支持我。你知道我做了什么吗？我在母亲下葬那天，当着所有亲戚的面，把他送给我的那架银白色钢琴，拆的零零散散，我说，谢谢他，谢谢他让母亲变得勇敢，这次她终于可以安静的永远的睡了。”
莫染忽然不知该说什么，所有有关青春的伤痛，那些叛逆和张扬，还有那些大人世界里的欺骗背叛和忍让。夜风很冷，厚外套和毛衣抵挡不住夜的寒冷。
“媛媛。。。”莫染拉拉领子，世界没有那么单纯美好。很多年以后，当两人身上都笼罩着层层光环的时候，她们才明白，所有的伤痛都有关成长。
那天，莫染没有回家，找了个公共电话，想打个电话告诉臧天兰，说她和程媛媛一起住，不回去了。找了半天，却没找到一个硬币。
莫染愁了，不打电话告诉她妈，她妈肯定会担心的。原本处于抑郁状态的程媛媛，看着苦着脸的莫染忍不住幸灾乐祸起来。
莫染去挠她，死活要让她变出一个硬币来。但没想到，程媛媛身上也没有。
怎么办呢？早知道，就不请牧流止喝那酒了，应该将那些钱通通变成硬币，然后一个一个的打。
怎么办？莫染转头去看程媛媛。程媛媛大大的眼睛在电话亭朦胧的灯光中闪烁：“要不？打劫？”
打劫？莫染几乎要吐血，莫染知道她不靠谱，但没想到程媛媛比她还不靠谱。这大晚上的劫谁去？当心被人劫了去才是。
眼看程媛媛就要摩拳擦掌，莫染拉住她，别，咱俩弱女子，跑去劫人家，别被人家给反劫了。
程媛媛翻个白眼，一巴掌推莫染脑门上：“傻了你？谁说要劫人了？咱劫电话机，电话机还能反抗不成？”
劫电话机？莫染不懂，但下一秒，她就在目瞪口呆中懂了。
只见程媛媛绕着电话机转了两圈，伸手不知在哪个地方鼓捣了下，然后莫染就听见，哗啦哗啦，满地都是硬币在蹦跳的声音。程媛媛居然将电话机里面的硬币全弄出来了。
拿起其中一枚，程媛媛在她面前炫耀：“怎么样？姐姐厉害吧？”
“厉害，厉害！”莫染满目的崇拜。“你怎么会这个的？”
程媛媛抛着手中的硬币：“拆完钢琴，我就离家出走了。走出家门才发现带的钱不够，可又不能回去。只好和街上小混混混一起。他们教我的。怎么样？厉害吧？这个绝活可让我少饿了好几顿呢。”
莫染呵呵笑着，觉得自己不应该问这个问题的。“厉害，厉害。”
莫染接过她手中的硬币，投进电话机。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臧天兰懒懒略带些疲惫的声音响起：“喂？”
莫染的心有些揪，臧天兰的病虽然一天比一天好，但她也感觉她好像一天比一天疲惫的样子。
“妈。”莫染将声音尽量放的轻柔，“我今晚就不回去了，在学校和程媛媛一起住。”
“嗯，妈妈知道了，困了，妈妈要睡了。染染你也早点睡。”
“好。”莫染忍不住调皮起来“臧女士，来，亲一个再睡，啾啾。”电话那端的臧天兰笑了：“好，啾啾，晚安。”
挂下电话后，莫染看到程媛媛抱着胳膊缩成一团在电话亭里，颇为羡慕嫉妒恨的道：“有妈的孩子就是好啊！”
莫染笑眯眯地盯着程媛媛大大的眼睛，盯得程媛媛暗觉不好不好的时候，忽然扑上去。啾的一声亲在程媛媛的脸颊。
躲闪不及，程媛媛死命推开巴在身上像章鱼似得莫染：“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我喜欢男的！男的！你这个。。。”
“死拉拉是吧？”莫染退开，仍旧盯着她笑：“我也喜欢男的。可是媛媛，我喜欢你。”
程媛媛仿佛如雷击般，半天没有反应，真假？
程媛媛，目瞪口呆，莫染心中却很快活：“拜托！你思想纯洁一点好不好，我说的是姐妹之间的喜欢，好不好？”
抱着她的胳膊，莫染说：“我妈就是你妈，所以不要再觉得孤单了好不好？”
心中仿佛有细小的电流通过，满满的感动充斥心间，程媛媛习惯性地辩解：“胡说什么啊！谁孤单了？”
莫染微笑着，抬头又低头，扫到脚边堆了一地的硬币，作为一个人类的劣根性被狠狠的激发：“这么多钱，咱都收了吧？”
程媛媛回过神来，看着那么多的硬币，点头，好啊，好啊。反正以前我也这么干的。于是也蹲下身来帮莫染捡散落一地的硬币。
捡着捡着莫染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亭顶好像有个红点在不停的闪烁。
“媛媛。。。”莫染停下。
程媛媛：“怎么了？”
莫染：“前段时间，咱们这的电话亭什么的是不是全给装上摄像头了？”
程媛媛：“是啊！怎么了？”
莫染静默。静默中两人一起抬头去看昏暗灯光中那诡异的红点。
程媛媛，莫染：“啊！啊！啊啊！啊啊啊～”
空无一人的街道上，两个狂奔的身影在路灯下拖出了长长的影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