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跟在叶初阳身后左右闪躲,仍不忘腾出视线来看向她关心的人。
卜彦峰雄壮的身躯在人群中颇为好认,只见他挥着啸日连连斩向冥隶,虽然招招必中,可是下一秒,这被生生劈成两半的冥隶居然由升腾缭绕的黑雾中再次重塑身躯,只是短暂的停顿几秒后,又再次挥舞着手臂朝人群扑来。
而谷清璇更是左右支拙,一边躲闪着地上周遭的红莲业火,一边忙乱的挥剑斩落冥隶伸过来的利爪,可肩膀上到底还是被抓出长长的一道血痕,翻出鲜红的皮肉,看起来骇人至极。
“大师兄,你快去保护师姐,我自己可以支撑一会!”平安连忙让叶初阳过去帮忙,自己顺手捡起脚边不知是谁遗落的剑,运起真气大力的挥剑向冥隶砍去。
叶初阳见她挣脱自己的手,刚想再次伸手去抓,却被蹿过来的一只冥隶生生挡住了去路,眼看着两人被分隔的越来越远,他只好回身,挥剑挡住谷清璇背后伸来的一只黑爪。
“师妹,你还好吗?”叶初阳焦急问道,没办法回头去看,他只有从谷清璇回答的声音中辨识她的情况。
“我没事,还能坚持的住。”谷清璇狠狠咬住下唇,甩头挥去脑中的眩晕感,坚持以清醒的声音回答他。
若是她倒下了,师兄可会伤心……
“师兄,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这冥隶像是杀不死一般,只怕等我们都力竭了,他们还能坚持不倒!”卜彦峰瞅了个空隙站到聂长空身后,挥剑又劈开了一个冥隶。
聂长空手中握着枭凰剑,祭出一道赤红电芒,被他劈中的冥隶顷刻间像是被戳中要害,摇晃了两下,缥缈的身形便消散在空中。
卜彦峰一见面上大喜,原来这厉鬼却是剑气可以打散的。只是刚刚窃喜一阵,他却在看见掌门师兄渐渐露出疲态时,心情瞬间黯淡下去。
人的灵气必定是有定数的,可看向石柱背后,却源源不断的涌出黑雾,紧接着一只只冥隶便从中而生,挥舞着利爪又扑了过来。定睛看向场中,已经有多半弟子身负重伤,摇摇欲坠的强撑着最后一口气,坚持与冥隶对战着。可也有一半的弟子已经横尸当场,被冥隶抓过的尸身上冒出缕缕黑烟,烟雾散去,尸体上便流出脓黄的液体,只是眨眼的功夫,便只余一摊黄水在地上散发出腐臭难闻的气味。
卜彦峰心中大恸,却没有时机为战死的弟子悲伤,只有将满腔愤恨凝于剑锋,运起剑气机械般的挥下去。
离域门中,除去外出察看商铺的老三邵明海,其余四位长老加上掌门皆已在此,想到离域自创派以来首次遭此重创,聂长空眼底不由涌上一丝决绝。
挥剑再斩杀一只冥隶,他举起枭凰直指与李臣济缠斗在一起的红莲,眼底戾气毕现,都是这个妖女,若不是她今日上门来先以红莲业火重创大殿,他们也不会没有察觉冥隶的出现,才会在猝不及防下损失惨重。
如此想着,聂长空长衫一摆,人已经站在红莲背后,剑锋红光大盛,周围涌动的气劲带动他灰白的发丝狂乱飞舞,手下一动,那道凌厉剑气已经重重击上红莲的后背。
“不要!”李臣济亲眼看到红莲被师弟一剑击落,艳红的身影如一颗飞逝而去的流星,在失去生命前划过一道极其绚丽的弧线。
刚想奔过去将她再拥入怀中,几双黑雾缭绕的利爪已经袭至面门前,他眼中黯然一片,却是已经存了以死相伴的念头,动也不动的等待着黑爪结束自己的生命。
“起来!”一双手自他腋下有力的架住他欲缓倒在地的身体,回过头,却看见师弟一双清癯的眼中早已杀的血腥一片,“师父将离域交在我的手中,可不是让我眼睁睁看着毁于一旦的,你若还有几分离域弟子的血性,就陪我一起斩尽恶鬼,重还我离域干净!”
李臣济闻言,握在龙牙上的双臂青筋顿现,不错,当年他可以为了离域放弃最爱的女子,今日更不能让其毁于邪佞之手!
“师弟,如今老三不在,想必你已告知初阳蚩灵阵的玄机,我们不妨拼死一战,启动蚩灵阵抵御外敌!”李臣济再看一眼红莲已然冰冷的身躯,面上凝起一层冰霜之色,手中龙牙杀伐之气大增,几下便劈散了一只冥隶。
聂长空稍一思量,即刻明白了师兄的意思,忙高声唤过在人群中激战的师兄弟们,连着门下最看重的弟子叶初阳,六人围坐一团,齐齐运行真气。只见已经半数损毁的知微殿前,一众人周身皆笼罩起淡淡金光,围城一个大圈,把众人裹在其中。
周遭的冥隶仍不知死活的扑过来,却在当下便被金光烫伤利爪,捂着脑袋无声的哀嚎着。
只是这无穷无尽的冥隶像是没有记性一般,一只被烫伤了,便有另外一只补过来,一时众人被阻碍的无法集中心神,眼看着刚刚升腾起的金色光圈已开始摇摇欲坠。
沈平安眼见一切,心中一急,迅速飞身跃入六人之中盘膝坐下,依照那日陌谛教她的方法笨拙的运起丹田的气劲,双掌中渐渐氤氲出一团紫光。但是随着那紫光越演越烈之下,她只觉得口腹一片火烧火燎的痛楚,像是被人在体内烧了一把红莲业火,烤的她焦躁难忍。一时间口中一股腥重味道传来,顺着唇角已经缓缓溢出一丝极细的血丝来,冰凉的顺着下颌滴落身前的地面上。
强迫自己稳住心神,她两掌提起真气运行周身,却诧异的觉察到体内正有一股冰冷的真气沿着四肢百骸游走,转瞬便掩盖了先前的灼烈感,脑中一片清明,气劲运转的更加起劲。
“以我血躯立誓,借天地之名,唤贪、嗔、痴、怨四兽,吞噬天地,百恶皆入我口,不复永生!”红唇微启,平安不由自主的复颂出仿佛一早刻在脑海深处的咒语。但见天地间浑然变色,有混沌、穷奇、梼杌、饕餮四兽凭空而现,俯视众生,愤然怒吼,笨重的身躯幻作灵动的彩光,奔腾了四蹄或以口咬,或以蹄捻,或以角挑,或以刺击,四周冥隶皆被一击即散。
暗沉的天际中日光赤红大盛,正如那晚魔君出世时的妖月,诡异的染红了整片天空……
杀戮四起,以战止战。
青荇山周遭的山民忆起那日的天空异象,皆是满目肃然,以此来祭奠在离域一战中死去的弟子。
大战过后,场中七人都已是强弩之末,沈平安更是气竭倒地,陷入黑暗之前只记得自己陷入一双温暖的臂弯,便再也忆不起其他来。
有微弱的火光晃的眼睛生痛,她挣扎着挪动身躯,却发现四周一片寂静,整个人如同被人缚住了手脚,沉在冰冷的寒潭中。没顶的冰水从口鼻处灌入,掠夺了一切可以呼吸的空气,窒息的危险使得她终于冲破阻力张开眼睛,对上的,却是陌谛比寒潭还要冰冷的双眼。
“你醒了。”陌谛冷冷的看着她,眼底似有苛责之意,“你真是好本事,居然凭借自己那半吊子的气劲,就敢去充当蚩灵阵的阵眼,没丢了小命倒算你命大。”止住她又要下沉的身躯,陌谛索性一勾手指,带动着她体内的灵力运转,下一秒,沈平安便被从寒潭中连根拔起,摔在地上五体投地。
该死!他就不能轻点么!平安想咬牙,却发现自己此刻居然连咬牙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有大睁着眼睛,作死不瞑目状以表愤恨。
“轻点?你如何会长记性。”陌谛已然听见她心底的抱怨,却好脾气的没有再折磨她,只是探手摸在她脉间淡淡道:“还好,死不了,不过你又重回故地了,不知有何想法?”
沈平安这才惊觉自己又重新回到了寒池峰洞内,而刚才自己正是被这魔头浸在千年寒潭中,手脚处皆传来奇异的酸麻感,加上因为受伤而无法运转真气,从手脚至骨头缝隙中,无一不在往外冒着凉气,整个人如置冰窖中,冷的牙齿直打颤。
“冷……好冷……”平安哆哆嗦嗦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陌谛却好整以暇的蹲下身来,状似在欣赏她此刻的狼狈样,“有胆子忍受蚩灵阵的烈焰,怎么没勇气泡寒潭呢?这冰火两重天的感受,可是世间多少人可遇而不可求的。”
他居然还有闲心调侃她!
沈平安干脆眯起眼睛,不去浪费体内的热气与他说话,还是多积攒点热气在体内,省的不被寒气冻死,也要被他的话噎死。
陌谛见她沉默不语,这才收敛起玩心。指尖一动,平安却已经被气劲带动着坐起身来,保持着盘膝的僵硬姿势。
没有再说话,陌谛执起平安的手刚要与自己的相贴,恍然像忆起什么似的,恶狠狠的瞪了她两眼,自咬住的齿缝间挤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来,“真该把这双手剁掉!”
沈平安无力跟他一般见识,只想着别再看他的嘴脸,自己兴许还能在这窒人的寒气中活下去。只是出乎意料的,一双手蓦地仍然贴了上来,与她的严丝合缝,仿若天生就该是连在一起般。有温热的暖流自陌谛掌间度过来,她贪婪的享受着渐渐被暖气驱散严寒的顺畅,连带着身体也跟着偎了上来。
“喂,你这个丫头,有你这么着急倒贴的么!”
空旷的山洞内,魔君看着又一次昏睡过去的丫头,恨的牙根直痒痒,瞪着她偎在自己肩窝处的侧脸,却见那两排细密的睫毛如睡着的蝴蝶,静静的栖息在那里。
视线顺着精致的轮廓移到她自衣领处露出的一大截雪白脖颈,魔君眯起眼睛打量了一会,忽然唇边绽出一抹邪魅的笑,缓缓将炽热的薄唇贴了上去。
既然牙齿痒了,自然要找地方咬一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