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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山里

魔界荡存山,千骨洞。

正午的阳光刚刚好。

阴坡上,去年的雪还未完全融化,今年的雪即将飘来。

洞口那颗老杉木的叶子,该黄的黄,该落的落。

一株紫凤铁兰长于泥盆,花葶粉嫩,蓝苞慢绽。

超然老祖兀自玩着六博棋,自娱自乐。剑齿豹叼着一柄枯桠,趴伏在棋桌旁,时不时地眨下眼。

巨狼可以作为坐骑使用,养个豹子当宠物也就不足为奇。

忽然,剑齿豹放下嘴里的枯桠,站起来环伺,耳朵竖起,长须横立。

“小猫,趴下。”

听了命令,剑齿豹乖乖卧下,警觉地抬着布满斑纹的脑袋,时刻准备出击来保护主人。它和狗狗相似,忠诚。

超然老祖,把黑方的散子儿压到白方的枭子儿上,这盘一人担两角的六博棋算是杀完了。

撂下棋子,顺势用指尖在棋盘上轻轻一点,整个身体立刻飘起。

就算是老太太很瘦,体重不及百斤,但能假指尖之力腾起整个身体,魔阶至少要达到更阶,脚离开地面瞬间,脚跟磕起地上的枯桠。

枯桠到了超然老祖手中,已然成了一束剑锋,直刺出去。

眨半下眼的功夫,超然老祖已经踏着若干树梢,飘出半里之外,那些稍有风扫便摇摇欲坠的秋叶,竟然没有一片因为超然老祖的掠过而飘零。

那么快的速度,竟然没有带起风力,魔阶高那是一定的,魔魂体魄也必须达到b级。

倒是那只剑齿豹追随着超然老祖的影子,在林间狂蹿时,身体擦到树干,摇得落英缤纷。

来者魔阶亦是不低,灰袍长身,立于树梢上,假空气之力,竟是连续若干凭空翻滚,闪开了超然老祖一击而至的枯桠。

闪在两丈开外,抖起双袖,身体周遭顿起漩涡。

那两片屏风大小的宽袖,带起天力旋风,把树木上的叶子和枯枝一起卷到漩涡之中,形成一团枝叶壁垒,把灰袍来者层层包裹,形成一个放大万倍的蚕茧。

剑齿豹赶到时,只能在那个巨大的蚕茧下呲牙怒吼,不停纵跳,却没法儿够到旋于空中的枝叶壁垒。

“莫邪,你个小东西,来就来吧,还搞什么鬼,看我让你吃个苦头,你便不再恶耍。”

超然老祖将一柄枯桠耍起,一团魔气便在周身形成。

“去。”

魔气裹着枯桠,在超然老祖的运力下,直飞出去,撞向枝叶壁垒。

两团魔气相撞,产生的能量,瞬间使阴坡的残雪融化,掉了秋叶的树木开始吐绿,来春的花提起绽放,剑齿豹夹起尾巴连着几个纵越钻进千骨洞惜命去了。

破掉枝叶壁垒的枝桠继续前插,直取莫邪咽喉。

莫邪大袖猛抖一下,就像苍鹰振翅,身体后仰平飞而行,枯桠擦着面门而过。

枝叶壁垒被破,散开后,被莫邪的大袖扇动,就像大海里的梭子鱼群齐刷刷向超然老祖飞来。

每一片叶子在魔气的推送下,都是利器。

“一万年不见,小样儿的魔力见长哩。”

超然老祖调侃莫邪,没忘了敛身展臂,让魔气再次涨起护住身形,把飞来的枝叶挡落。

枝叶落尽,超然老祖临时聚起的魔气也用得殆尽,已然没了保护。这一守势,便给了莫邪进攻的间隙。

莫邪得意地哈哈大笑一声,趋身而进,大袖盖天而下。

他要把超然老祖卷住,然后让超然老祖说出心服口服,最好让超然老祖叫他一声小哥哥,祈求他饶命,每次见面,超然老祖都叫他小样儿,莫邪很不乐意。

然而,莫邪失算了,他的大袖未能触到超然老祖,屁股上已经挨了一棍子。

枯桠依然被魔气控制着,超然老祖只需轻轻招手,枯桠便追着莫邪身后抽在他的屁股上。

“哎哟”一声,莫邪降落到林间,捂着屁股,跳来跳去,吸溜着嘴,歪着鼻子,样子囧得,令一向不苟言笑的超然老祖都咧了咧嘴角。

“怪你调皮,活该挨打。”超然老祖说完兀自朝千骨洞走去,那是她住了三十万年的家,只有一只剑齿豹陪伴。

莫邪揉着屁股跟在后面:“就是想跟你捉个迷藏,你下手也太重了吧。”

魔气散尽,新绿枯黄,绽放的花完败。

坐到洞内的石桌旁,莫邪喝着超然老祖给他研的灵丹杉汁茶。

“小莫子,此来绝不是闲得蛋疼,一定有玄机大事。”

“超姐,什么都瞒不了您的法眼,确实要有大事发生。”

“说来听听,别跟你老姐故弄玄虚,否则还是打屁屁没商量。”

莫邪不由自主地摸了摸挨打的部位,喝了灵丹杉汁茶,已经不疼了。

“前三夜,彗王出现,这是战争将起之兆。”

“哦,那晚是我此轮闭关的最后一夜,我坐于洞中,没能看天象,不过我已经感受到了,轰然之声不绝于耳,不是慧王出现,别的星矢弄不成这么大的动静,哼,轩辕子衿的人这下有活儿干了。然后呢?”

“然后嘛!”

莫邪拿起腔调,明显是要卖个关子。

超然老祖端起九渊灵石做的茶壶给他斟满,莫邪这才接着讲述另一个百万年不见的奇异天象。

……

“我能随意来往于魔界和人界,全因有这个宝贝。”

撒其乌坐在秋千上,伸出右手,掌心的铜鉴很听话地长出来,撒其乌对着铜鉴照了照,左左右右地理了几下骑狼飞奔时被风弄乱的长发。

连续五天了,胡血严都是被撒其乌带到跑马场这边来练习骑狼术。

从昨天上午开始,胡血严已经能独自驾驭一匹巨狼狂奔,而且找到了飙车时的那种激情和快感,他本来就是个速度控,克服了怕狼心理,学好骑狼术并没有什么障碍。

刚刚和撒其乌比试了骑术,胡血严竟然赢了撒其乌,这让胡血严感到很意外,撒其乌并不觉得奇怪,她的解释是,b级魔魂体魄无所不能,这是他父王说的。

累了,两位坐在跑马场外边的古木林里聊天。

胡血严想知道太多的疑问,坐在石凳上,俨然一个好学的小学生,仰着头,跟坐在秋千上的撒其乌问这问那。

“那我要是想回人界,可不可以借你的铜鉴用一用呢?”

从铜鉴抹断酒吧窗户防护网的铁条那次起,胡血严对那个铜鉴一直就怀着敬畏之心,即使这么问,他还是很怀疑那个铜鉴到了自己手里也许就是废铜一块。

但,他想回人界看看妈妈,疯人院的妈妈需要百合花作为精神依赖,他是妈妈唯一可以依靠的亲人,除了乘坐撒其乌说的那列名存实亡的二号列车外,要是借铜鉴回去,也许更快捷更安全。

果然,撒其乌的回答令他很丧气。

“不可以的,若是行的话,你来魔界时,我何必让你乘坐一号列车颠那么久呢,铜鉴已经加了魔偈,它的拥有者才是终身使用者,别人拿到是没有半点用的。”

既然这样,再说这个话题就无聊啦。

“你说的魔魂体魄和魔阶都是啥意思,是不是有点像人界中的跆拳道分几级和几段?能不能给我详细讲讲?”

“看在本姑娘今天心情不错的份儿上,好吧,我就当一回你的启蒙老师,给你普及普及我们魔界里的浩瀚知识,首先从你问的问题开始。”

从胡血严来到魔都坚城,至少前三天处于自我封闭的状态,用撒其乌的话说就是胡血严简直就是个油盐不进的家伙,不论做什么,都是撒其乌拉着他去做,今天难得开始主动了解魔界的事情,说明这家伙有点要想开了。

“魔阶总共有五阶,取天干地支中的拆、炳、茂、更、任,依次增强,任阶为最高,整个魔界中达到最高阶的屈指可数,目测你目前的魔阶应该为拆阶,也就是最低。”

看到胡血严脸上的表情有些怪异,撒其乌皱了皱小鼻子安慰他:“不过,你随便练练就可以升阶的。”

胡血严的脸一舒展开,撒其乌接着讲。

“魔魂体魄分为c、f、b三级,c级最一般,f级高一层,b级最厉害,为何以三个字母命名魔魂体魄,我也不知道出处,问过父王,父王也不清楚,查阅古籍,古籍里并没有记载,不过,我在人界的牛津大辞典里倒是找到了一种解释,一般的英文拼写是commonly,fine是较好的意思,而best是最的意思。”

胡血严的英文还是不错的,凡是富家子弟都有出国深造的打算,从小父亲就重视他的英文学习。一个小时一千块,高价请过京北都里一些英文名师当过他的家教,其中还有几名外教,撒其乌说的英文单词,胡血严都懂,但是他对一件事情不懂。

“等等再讲,我有一个新问题。”

已经跳下秋千的撒其乌,背着手挺着胸,俨然一副老夫子的姿态。

“问。”

“你经常到人界去吗?”

胡血严带着希望有一天自己也能自由来往于两界的那种憧憬表情。

“是经常去,但是你要替我保密,我时常瞒着父王,随便找个理由就走了,父王担心我出意外,所以,给我规定每年只能到人界玩一次,实际上……嘿嘿嘿……你懂得。”

“你很喜欢人界吗?”

“当然喜欢,人界里太好玩了。”

撒其乌说到玩,立刻放下老夫子的姿态,跑过来,一脚蹬着石凳,一手拍着胡血严的肩膀,开始口若悬河,听得胡血严一愣一愣的。

“那你是怎么注意到我的?或者说你怎么发现我有b级魔魂体魄的?”滔滔不绝讲在人界混迹的撒其乌,换了一只脚蹬石凳,趁着这个空档,胡血严打断了她,插问一言。

“笨笨笨,我有这个呀。”撒其乌张开润泽的纤纤细手,亮出铜鉴,另一只手顺便敲了一下胡血严的脑壳。撒其乌在胡血严面前,总以老大的身份自居。

“我咋看不出呢?b级体魄是什么特征?”

胡血严摸着脑袋,一头雾水的表情。

“离近了看,镜子中的你是什么颜色。”

撒其乌把长大的铜鉴递给胡血严,让他仔细了瞧铜鉴中的像。

“啊,我怎么是红色的呀。”

看到铜鉴中照出红色的人像,胡血严万分惊讶。

“看你的眼睛,你的眼睛是什么颜色?”

“哦,蓝色的。”

听胡血严说对了眼睛在铜鉴中的颜色,撒其乌很霸道地夺过铜鉴,把脸正对铜鉴,让胡血严看她在铜鉴中的像。

“你看我的头像颜色。”

“我看不到呀。”撒其乌站着,胡血严坐着,怎能看得到呢!

撒其乌揪住胡血严的耳朵:“你站起来看,不就看到了嘛,傻瓜。”

看着胡血严呲牙咧嘴的表情包,撒其乌咯咯一笑:“算了吧,还是我坐下来。”

跟胡血严并肩坐在一起,把铜鉴放在面前照出自己的像,让胡血严看,这回轮到胡血严耍宝了。

“哎,我还是看不到,能不能离近一点呢。”本来胡血严已经看到撒其乌的像是红色的,但是他故意说看不到,撒其乌听闻,想都没想,就把脸向胡血严的脸凑了凑。

“还是有点偏光,看不准颜色。”也许是因为今天骑狼比赛赢了撒其乌,胡血严的闲心大发,继续逗撒其乌玩。

撒其乌又把脸向胡血严靠了靠,几乎挨上了,胡血严明显感受到了撒其乌脸部的温度,某种渴望顿起于心中。那应该是一种流荡于异乡偶遇了一位朋友而产生的暖流,或者其他。

“现在看得准吗?我可是从镜子中看到你的眼睛了,还是蓝色,蓝色真好。”撒其乌发觉胡血严在愣神,保持着头部不动,用胳臂肘碰碰胡血严。

“也是红色。”胡血严忙不迭地回答。

“对呀,是红色,和你的一样,可你再看我的眼睛的颜色。”

“哦,黑色。”

闻到撒其乌身上散发出少女特有的香味,胡血严不由得吸了吸鼻子,这个小动作引起了撒其乌的注意,她觉得胡血严好像在不怀好意地故意搞什么,立刻歪头看胡血严,可巧胡血严也一歪头。

四目相对,撒其乌脸一红低下头,胡血严也赶紧撤开目光,两只手并拢放在腿之间表示我很老实没有非分之想。

往昔,号称国民老公的胡血严脱光了衣服接触的女孩儿无数,却从来没有过这样羞涩的感觉,怪怪的,壁咚的。

但两位谁也没把身体离开,还是紧挨坐着。

“血严,我一直想问,为什么总是你一个人到酒吧里喝闷酒?”

撒其乌的声音听起来很柔,充满关切。

胡血严不想翻腾那些不堪的老黄历,可公主身份的撒其乌关心自己,又不得不诉上一二。

“说起来全是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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