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山林海,郁郁葱葱。
一阵夏风袭来,花香甜美、树海扬波,林间不时传来一声鸟鸣,一阵猿啼。
树冠微微摇颤,抖落一些树叶,一片一片,盘旋着落下。地上铺着一层厚厚的落叶,踩上去发出好听的碎裂声,薄雾轻湿了花瓣,一朵朵看起来更是娇艳欲滴。一个身穿着水兰色襦裙的少女,走在这片森林里,明亮的阳光从树冠的空隙中细碎的洒在少女的脸上,照的她的脸庞
明媚动人。
然而,南国山林的无边美景,并不能让她的心情好起来,干渴饥饿,迷茫恐慌,已将少女的体力耗尽,林间的湿雾将她单薄的衣服打湿,她的四肢渐渐僵化以致失去知觉,最后一阵黑暗袭来将少女彻底淹没。
一个清亮脆嫩的声音打断了楚岚烟的梦:“二夫人您来了,小姐还没醒……”
“行了,你下去吧。”另一人答应着,嘴唇随后有了湿润的感觉。
楚岚烟努力寻找着那湿气的来源,恍恍惚惚睁开了眼睛。
这是一间不多大的房子,装饰简单却很考究,顶上悬挂着一盏八宝莲花大灯,一台红木镂花圆镜梳妆桌,同样是红木的衣柜占据了半面墙壁,上面雕着繁复的花纹仔细看是一大片出水
新荷,屋子中间放着一张圆形桌子被白绫所覆,一架描金墨荷屏风挡着一张方形大床,床上挂着淡粉色的纱幔,被褥都是上好的粉色锦缎所制,光滑如丝,触手生温。
她躺在床上,轻纱慢慢,床边坐着一名妇人,正在用银汤匙喂她喝水。
那妇人的年纪并不大,约在三十中旬,眉头微蹙,一双凤眼波光盈盈,写满了担忧,嘴唇丰润,头发被高高的盘成一个古装发髻,只斜插着一支坠珠玉钗,身穿一套上好的绣着山茶的
白色丝绸夹袄与罗裙,外着鹅黄色比夹,不施粉黛,依稀看得出当年的绝代风华。
楚岚烟动了动嘴,正准备询问这个女人,这里是什么地方,她又是谁。
她见楚岚烟醒过来,露出惊喜的表情,抢先一步说道:“菩萨保佑,你终于醒了,吓死澜姨了,下次出门一定要带上家丁,可莫再一个人了。
楚岚烟呆住,心想:这个女人自称澜姨,一副和她很熟的样子,可她并不认识澜姨,她也不是一个人跑上山去的,是在一家精品小店里买饰品,楚岚烟还记得那时候她正准备试戴一只精美的蓝色水滴形耳坠,突然感觉一阵头痛醒来时就到了这里,还以为被人绑架到了山里,可
是周围又一个人都没有,她在山上走了两天都没找到出去的路,又累又饿这才晕倒,怎么醒来就到了这里。
她打算说清楚:“我不是……”
楚岚烟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打断“我知道你不是有意惹你爹生气,只是想一个人去静静,这入宫的事太突然,你定然接受不了,可你也不能一个人跑到山上去啊,多危险呐,山里那么多猛兽,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可怎么向老爷交代,多亏金巧看见你往上山的路去,跑回来报信,才将你救回。”澜姨急急的说道。
“什么入宫,什么爹?”怎么又多出来个爹,还要入宫?她到底到了什么地方?楚岚烟更是吃惊。
澜姨伸手摸摸她的额头道:“傻孩子,病糊涂了不是,连你爹都忘了?你爹昨日接到圣诏让你入宫服侍。就定在本月二十,你睡了五日,还有三日了。”
楚岚烟环视四周,回想了一下这些天发生的事,脑中第一个反应就是:姐遭天谴了!我年值30,老女人一个。系省三甲医院外科主治医师一名,顺便还在X大兼职授课,平时没少解剖老鼠兔子小松鼠的,难道这样就糟了报应了?
被认成这家的小姐,而且三天后就要入宫。
正在楚岚烟瞠目结舌的时候,进来了一个身材高大,面容威严的男人,约有五十,一脸的怒容,张口就骂:“能进宫是我白家的福分,光荣之至,你有什么不愿意的,能让白家光宗耀祖也是你的本分,除非你是死了不然就得去!”
澜姨忙出来打圆场:“老爷,消消气,采薇身子还虚经不得吵闹,我来劝她。”
这就是“我爹”?楚岚烟撇撇嘴,不以为然,哪有逼着女儿去深宫里送死的,还光宗耀祖呢,要真去了还被吃了连骨头不剩。
他似乎在思考,沉吟着说:“心澜,交给你了,她自幼与你亲近,你多劝劝她。圣旨已经到了耽误不得。”
缓缓了神色,又转过身向楚岚烟说:“什么都别说了,你好生将养着,三日后起程。爹知道你与李青砚从小青梅竹马感情颇深,不过事到如今是身不由己,与李家的亲事爹去退。”
说罢转身出了门。
“什么?我还有个青梅竹马的恋人?不对,是他们口中的白采薇有个恋人,都已经订了亲了。那白采薇去了哪里?我现在顶替了她,以后她回来了我还不被抓到官府去。不过,听澜姨说那个金巧看见白采薇也上了山,如今几天了都没回来,兴许是被狼吃了。我就既来之则安之
吧。”楚岚烟在心中打定主意,安心了不少。
于是她向澜姨微微一笑:“澜姨我饿了,有什么事之后再说。”
“哎,瞧我光顾着说话,都忘了你睡了几日都没好好吃东西。我这就叫人送来。金巧,小姐饿了,送些清淡的吃食来。”她边答应着边向门口吩咐。
在等待的时间里,楚岚烟从与澜姨的聊天里得知,这里是天云国,现在的皇帝是高曦,年号大和,现在是大和四年。皇帝为先帝守孝三年,今年是第四年,照例应该招适龄单身女子入宫充实**。
白家是江州首富,丝绸织造、钱庄酒楼、古玩玉器皆有涉猎。楚梦语的身份是白采薇,今年十七,白家二小姐,年前与世交李家独子李青砚订了亲,就等着过门了。家里还有一个哥哥两个弟弟,澜姨是白采薇的二姨娘,白敬启的侧室,白采薇娘是爹的原配,死于难产,白采薇是澜姨一手带大的,大哥和三弟皆是她所出。白家还有个三姨太,四弟就是她的孩子,如今三姨太带着儿子去娘家省亲了,大哥和三弟一个在朝为官一个帮助爹打理商行,都不在府里。因为白采薇是家里独女,被视为掌上明珠,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她感兴趣的爹就请先生来教,所以别人家姑娘会的她都会,别人不会的她也会。
一会,饭菜就来了。澜姨看着上菜的丫鬟说:“你要好好打赏金巧,这次多亏了她,你才能毫发无损的回来。”
那姑娘闻声抬起头来,她的年纪似乎比白采薇略小,在十五六岁,一双弯弯的柳眉黑如墨画,两只明眸水润透亮,一张樱唇点在小巧的鼻子下面,皮肤虽然不白,却是一副天生的俏丽摸样,声音银铃一般:“金巧不求赏,这是当奴婢的本分,小姐能平安无事就是金巧的福气了。”
“原来在我昏睡时说话的丫鬟是她啊。”白采薇不由得对她多了几分喜欢,笑道:“当然要谢谢你了,你想要什么呢……”
说着,她看看四周拿起梳妆台上的一条翠绿透亮的翡翠芙蓉项链递给金巧:“这个就给你吧。”
金巧带着几分诧异,说道:“这是李公子给小姐你的订亲信物,小姐怎么能轻易就送了人,金巧可不敢要。”
原来这项链还有这么一段。
白采薇一时不知道如何接口,愣了下才答:“我不是要进宫去么,这婚事定是不成了,这东西留着也没什么用了,你收下吧。”
金巧以为白采薇的迟疑是被勾起了伤心事,顿时变了脸色,忙跪着接了项链,嘴里不住说:“小姐莫怪,奴婢不是有意的,奴婢收下就是。”
一旁的澜姨见状说:“好了好了,说那么多做什么,采薇不是饿了么,快过来吃饭吧,都是你爱吃的,也不油腻,别饿坏了。”
白采薇走到桌边一看,白灼芥兰、水煮青笋、红豆粥、清蒸鲢鱼、桂花卷,还真都是她平时爱吃的。顿时狼吞虎咽了起来。看的金巧和澜姨目瞪口呆,想必她们家小姐没这么吃过东西吧。
一餐完毕,白采薇问澜姨:“澜姨,我进宫是去做宫女么?我们家这么有钱怎么还要去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再说宫女我也做不来的。”“我们小姐进宫是去做娘娘享福呢,怎么会是宫女呢,小姐放心……”金巧在旁边插嘴。
“别乱说。”澜姨打断她。
又转过头对白采薇说道:“皇上还是太子时就没立太子妃,三年守孝期内也不能立后封妃,所以现在皇上身边只有几个侍妾,也都没有封号,朝臣们都急坏了,孝期刚过就催着皇上广招秀女。”
看白采薇紧张,澜姨又握着她的手说:“采薇放心,你进宫是无奈之举,若不是知府把你的画像呈了上去,钦差钦点,你爹也不会毁了与李家的婚事送你进宫,你才貌双全,定能得到赏识,做个女官也是好的。”
“我又不是你家小姐,有哪门子的才貌……”白采薇小声嘟囔。
“你说什么?我没听见。”
白采薇忙摇摇头:“什么都没说。”
澜姨看了她一眼,说道:“好了,天也晚了,你早些歇息吧,我就先回去了,别想太多了,该来的躲也躲不掉。”
说完就转身出了门。
金巧撤掉餐具又过来铺床,边忙边说:“二夫人让小姐早些休息呢,小姐就别坐着了,你身体还没全好,要是再病了可不好办。”
白采薇这才记起是她发现自己的,就问道:“你是怎么发现我的?我怎么会晕倒。”
金巧歪着头,回忆着说:“那天奴婢上街采买,回来时发现小姐鬼鬼祟祟的从后门出来,便跟了上去,一直跟着你上了紫薇山,结果才一晃眼,小姐就不见了,就急忙回来禀告了老爷,老爷亲自带着家丁上山找你,小姐你别跟老爷置气了,那天老爷可急坏了,奴婢看见老爷的
眼眶都红了。”
金巧缓了口气,扶着白采薇坐到妆台前的椅子上,一边帮白采薇梳理头发,一边说:“后来,天都黑了,我们就打着火把继续找,一直找了两天。最奴婢在半山腰发现了小姐,那时小姐已经晕倒了,奴婢猜想是小姐的头痛症又犯了,喊老爷将你抱了回来。”
原来白采薇还有毛病?
白采薇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我有些想睡觉了,你也下去吧。”
“是。”金巧扶了上了床,掖了掖被角就走了。
而白采薇躺在床上,消化着这些天发生的这一切。
她莫名其妙到了这个时空,来到天云国,又被错当成白家小姐,平白无故年轻了十几岁。进了白府,后天又要进宫去,看来是逃不掉了,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不知道爸妈还好么,还有娟子看我几天没回我们合租的房子一定报警了,也不知道她有没有按时喂团子吃饭。
想着想着白采薇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