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采薇的梦境是在第二天一大早被打断的,天刚麻麻亮她们就被人叫了起来。用过饭以后都在行宫门外集合,由参领,女官等安排次序,称为“排车”,根据被选秀女年龄,家中官职的次序先后排列,鱼贯衔尾而行,日出时分出发,太阳升起要到安泰门外,一队宦官样的宫人领我们朝皇宫走去。从行宫去皇宫的路已经被下令全部回避,宽宽的青石路两边全部都是人,白采薇抬起头看着前方巍峨雄伟的宫殿越来越近。
随着众人越行越近,前方宫殿的全貌渐渐展现了出来:皇宫整体呈绛色,红墙金瓦,城墙由黑色的巨石砌成十余米高,上面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站着身穿银色重甲的士兵,一动不动好像雕像一般。后面就是望不到边的殿宇亭阁,从这里只能看到气势雄浑的几座主殿,和无数鎏金铜瓦精雕细刻的殿角飞檐。光看起来就给人造成巨大的心理震撼和压力,这时晨阳升起,阳光洒在金色的琉璃瓦片上,折射出耀眼的光芒,前夜的雾气和晨露在阳光的照射下竟出现了一道道虹光,仿佛我们正在走进一座蓬莱仙宫。周围的秀女们也都被这景象震撼,痴痴的望着。“大概只有我一个人看到了城墙下那扇有龙虎盘踞的巨大宫门,上面提了三个苍劲的大字“安泰门”现在正大开着,像巨大的兽口,等着我们自投罗网。”白采薇在心中想。
一行人走了约么一顿饭的时间才到达了宫门,门口自有侍卫和宦官拿着名册一个个盘查。核对过白采薇的身份以后就放她进了宫门,她听到后面有宦官尖细的声音在问:“柳齐月?可是原刑部尚书柳怀石之女?”
“正是民女。”
“呵,好,很好。”白采薇听那宦官阴阳怪气的声音不禁回头去看。这时那宦官已经转过头去挥挥手让柳齐月过去了。
终于,所有人都走到了宫门之中,听到后面粗粝缓慢的关门声,白采薇忍不住回头去看,只见厚重巨大的门由两边缓缓闭合,宫外的世界越来越远,终于被完全阻挡在门外。白采薇,也终于进入了这座世上最华丽也最肮脏的囚笼。
在宫中宦官的引导下,白采薇按顺序进入顺和门,走过长长的宫道到达玄武门,从这里进去就是真正的皇宫内院了。
玄武门高大恢弘,有一扇正门,两旁各两扇侧门,门楼高达数十米,那飞檐上的两只异兽,似虎像狮,金鳞金甲,活灵活现竟似要活过来一般。金黄的琉璃瓦在阳光下闪耀着耀眼的光芒。门下是长数十米上百阶的汉白玉台阶,台阶下是也由汉白玉铺就的广场。
众人就停在这广场上,这时过来了一个穿朱色官袍,头戴黑色斋冠胸前画有腾云白鹤的人,他走到秀女们面前站定,众人见了,虽然不认识,但从服装上已经认出了此人是户部司官,便都噤了声,此人轻咳了几声就开始训话:“诸位都是今年新选上来的秀女,个个都是才貌双全知书达理的主,不过有句话本官要说到前头,进了这道门就是皇宫了,这里是皇上,太后,诸位娘娘主子住的地方。”说皇上,太后,娘娘主子的时候他一连握拳拜了几拜看的白采薇好笑不已。
他接着说:“诸位都要小心说话,小心行事,有幸被留了牌子的可以继续进行下轮竞选,没被留牌子的,尽可领了赏银回家去,不过这一切都是在守规矩的前提下。若是有人触犯了宫规,谁都保不了你们。听清楚了么?”
“听清楚了。”所有秀女都整齐的回答。
这时他转身向旁边一直站着的宦官说:“李公公,可以了,您请。”
“劳烦王大人,杂家这就带她们进宫。”那李公公回礼道。
说罢一挥拂尘,转身就走。在他身后自有小太监领着秀女们跟上。白采薇见刚才那王大人对李公公的态度和他的架势,就知道这肯定是大太监,皇上身边的贴身太监,指不定还看着皇帝长大,可不能得罪他。
跟随李公公进了玄武门,顺着蜿蜒曲折的回廊走了一盏茶的功夫,白采薇正感枯燥的时候,一个转弯,眼前豁然一亮。只见众人到了一座花园,有无数玲珑精致的亭台楼阁,清幽秀丽的池馆水廊,遍立大小造型奇特巧夺天工的假山奇石,其间遍种奇花异草,玉树琼花,香气馥郁惹得蜂蝶漫天飞舞,鸟雀争相啼鸣。这就是御花园了吧。
看着眼前的美景,不仅是白采薇,周围的其他秀女也都发出了低低的赞叹声。见状,走在前面的李公公放慢了脚步说:“这太明宫可是这天底下顶顶荣华富贵的地方,别说关外蛮夷望尘莫及,就连巫山的圣女峰也比不得,就单单这宫后苑就集天下之瑰宝。各位姑娘今个进的来这太明宫都是几世修来的的福分,整个太明宫就一个主子,那就是皇上。”说着他做了个揖。接着又道:“你们进宫来就是服侍皇上的,要时刻记得自己的本分,知道吗?”
“是。”众人诺诺的应了。
李公公一路领众人到了一座宫殿前停了下来,白采薇抬头一看是“储芳宫”。门前早有一群宫女在等着,为首的是一名二十五六岁的女子,头发简单的绾了个飞仙髻,随意的簪了几朵珠花,面若银盘皮肤白净,穿了一身兰花花的襦裙,腕上带了一对翡翠镯子。和周围一色桃粉的制式服装明显不同,看样子是女官之类的角色。
“月姑姑,人带来了。”李公公向那女官打了个千。
“有劳李公公了。”月姑姑回了礼。
李公公转过身来对大家说:“这位是储芳宫的管事月姑姑,由她来安排你们的大小事务,你们暂且就听她的安排吧,还不见过月姑姑。“
“见过月姑姑。”下面又应声虫一般回了一句。白采薇暗自咂舌,这么年轻的姑娘就当上女官了,连李公公这样的老人都要给她行礼,也不知道是个什么角色。
“那杂家就先去了,皇上那边少不得杂家服侍。”
“公公慢走。”月姑姑应道,又转过身来对秀女们说:“我叫欣月,是储芳宫和织染司当值,也不说管事不管事的,都是为上头分忧。得各位抬举叫我一声月姑姑,你们也就都跟着叫吧。”
只见月姑姑清清嗓子继续说:“诸位能应选上秀女的想必也都是知书达理的女子,该说的李公公也说过了吧,我就再说几句,你们既然现在进了我储芳宫就是我储芳宫的人,且不管你们之后是留牌子撂牌子,是宫女还是采女,或者有幸直接给了封号的,现在都只是我储芳宫的人,诸位最好都安分守己些,不然出了岔子不光你们要受罚,还会连累其他人。可都知道了?”问最后一句的时候月姑姑语气陡转,听来隐约有金鸣之声,暗藏狠历。听得白采薇头皮发麻,果然是个厉害的主。
“是,奴婢知道了。”又是一片诺声。
这时月姑姑放缓语气,说道:“一路过来,想必各位姑娘也都乏了吧。这都晌午了,我也就不耽搁你们时间了。都各自跟着自己那队的嬷嬷去自己的房间吧,自会有人把午膳送到你们房中。”
“是。”
自有嬷嬷来领着白采薇这队去储芳宫分好的房间,路上嬷嬷告诉她们,因为各位都还是秀女,所以是四人一间,巧的是白采薇和柳齐月陈婉容还有金巧又都分在了一起。
她们住的房间是在一个小院里面,一院有四间房子,每间都住四人,白采薇一看这么多人住一起,想起以前看的那些宫斗剧就觉得以后会很热闹,想必其他院子也和她们这的格局一院把。到了房间门口她们谢过了领路的嬷嬷,就进了房间。
一关上门白采薇就原形毕露了,这一路太折腾人了。齐月和婉容还好,都是大家小姐自然对这些规矩熟知,白采薇在现代想干嘛就干嘛哪受过这种罪啊。所以一进去,她就松了一口气,直接朝一张床扑去。躺在上面打滚,舒服的直叹气。
金巧这几天对白采薇的行为已经见怪不怪了,倒是婉容和齐月没见过白采薇这样的女子,被吓了一跳。
“我们家小姐以前不这样的,温柔娴静,喜欢看书作画,经常一坐就是一天。自从前一阵病了一场起来性子就活跃多了。两位小姐不要见怪才好,不过金巧倒是很喜欢这样的小姐。以前一整天都可以不说话,我都怕小姐给闷出病来。”金巧像是嫌白采薇丢人般在旁边解释。
“哪里,我倒是很喜欢白小姐这活泼伶俐的性子。”婉容和齐月都在旁边说。
白采薇哪肯让金巧这般说自己,“嗷”的一声就扑上去哈她的痒,金巧被白采薇挠的直讨饶。其他人也被惹得发笑。
笑闹一阵之后,四人坐下来聊天,话题自然是这次选秀之事了。
白采薇问她们是不是自愿来选秀的,今后有什么打算。柳齐月说:“这吃人的皇宫我怎么会愿意来,不过如今家道中落,吾家中虽然已经不是待罪之身,不过和以前的光景比起来简直是天差地别,如今父亲和哥哥都期望我能在皇宫留下来,最好被天子选中当个嫔妃,就算没那个福分当个女官也好,能给家里些照应。”
白采薇听了默然不语,在古代,女子的地位就是如此低微,今后自己该怎么办呢?
婉容在旁边接道:“身为女子,哪有自己的主意,没有什么自愿不自愿的,反正都已经进来了,就看之后吧。不知道明天的初选怎么样,要是撂了我的牌子倒好了,我就能回去交差了,如若不然,要是当了宫女我必是不甘心的。现今就两条路要么落选,要么就混个名号出来。”
听她说完白采薇又问金巧,金巧回说:“不管怎样金巧都会跟着小姐,这么多年一直服侍小姐,即使做个小宫女也能应对的来,还可以继续照顾小姐。”白采薇听了不禁心里一暖,拍了拍她的手。
虽然大家都被白采薇都问了个遍,但是她自己却是没有打算的,既然已经进来了,还是那句话,既来之则安之吧。
很快,有宫人送来了午饭,还有明天要穿的宫装。大家用毕饭后,试了衣服就各自休息。因为这一阵发生的事太多,她总是觉得很疲乏,竟睡了过去,连晚饭都没吃。这一觉就睡到了半夜。在皇宫中的第一天就这样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