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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无妄之灾

燕国。

天机城,长一千四百余公里,宽二百三十公里,整座城形如巨勺,上窄下宽,对应星空之上的天斗七星。

……

袁启明瞪大眼睛,呆呆的望着眼前一幕,袖中的双手在颤抖着,不敢置信。

今日,是燕国一年一次的科考日子。他是一位从偏僻小镇赶来考试的秀才,考场上,匆匆忙忙的交卷,因为在场外多逗留段时间,眼看天色渐暗,便匆匆赶往借租的客栈。结果,在路上……

天机城有内外之分,内城是燕皇行宫,占据中枢,防卫重重。外城又分商、士区。商区是平民、商旅士子的聚集地,青楼客栈,茶肆酒馆,平日里热闹非凡。士区则都是高大森严的府邸,肃穆安静,森严冷峻,皆是那些高官巨吏的宅院。

这是大燕的国都,城中聚集着幽燕最有权势的一批人。吸引着大燕无数的商旅士子,诸多奇人异士,在或青楼客栈,或名胜古迹,留下脍炙人口的诗词与许多传奇故事。

一夜成名而天下知,正是京城的魅力所在。

但一样,京城亦是阴谋暗箭无数,斗争之惨烈,世所罕见,每年都有大量的高官巨吏落马,新人上位,权力更迭,其中殃及的家眷更是数不胜数。

夕阳下。

“吁——”

在袁启明的身前十丈处,如钢铁丛林一般的黑甲士兵一并排列,高骑战马,手提燕刀,穿着密不透风的黝黑坚甲,泛着冷厉的寒光,唯有一对毫无生气的眸子露在外面,漠然冰冷。

后方,战旗竖立,迎风飘扬,一个大大的“死”字十分醒目。

整条街道,被包围的水泄不通。

这一过程中,无声无息,甚至未曾听到战马踩踏而发出一丝声响。直至袁启明这个书呆子傻愣愣的来到大军十丈前,才看到这支恐怖的军队,瞬间呆若木鸡。

“天呐,这是,这是燕皇陛下亲统,大燕无敌的死营精英!为什么会出现在城中,京城不入军队,这是要造反吗!”

“据说,死营精英是随陛下南征北战而死去的将士,后被诡异玄功复活,以另类的方式活在人世,编制万人,统统不是活人!”

一个衣衫不凡的书生颤声说道。

在袁启明之前,已经有七人无意闯入死营精英的包围中。

袁启明这书呆子何曾见过这般场面,听到“死营”之名,半响功夫,才回过神来,惊恐的打量对面。

七人中,五人都是考试回来的书生,说话的那位,名玉相穗,袁启明早有耳闻。玉相穗从小便才名远播,有神童之称。今年参加科考,是极为被看好的一位。许多人都认为,今年的状元非他莫属。

而剩下两个老仆,是士区某位大员府邸的下人。两个老仆被吓得缩成一团,浑身颤栗,惊恐的看着四周。

大约五丈外,躺着两具书生的尸体,腰斩成两半,肠子流出胸膛,凄艳的鲜血如同一朵鲜花怒放。

这两个书生想逃跑,结果被死营精英毫不留情的结果性命。正是因此,袁启明八人才不敢擅自乱动。

袁启明的腹部一阵抽搐,脸色发白,呕的一声,吐个不停。他一个书生,何曾见过这般场面。

“死营,传说中的死营!”

他脸色苍白,心中却掀起惊涛骇浪。

这个时代,是一个极为特殊的时代。

大燕建国只有六载,是当今的皇帝统一幽燕之地,结束长近三百年的乱世。在幽燕史上,可谓千古一帝。而在大燕国中,更是被子民当做神明一样供拜。而这支追随燕帝的死营,其名声之盛,如雷贯耳。

“死营由皇帝亲统,我想,叛乱的可能性微乎其微。”玉相穗说道。

“死营秘密进京,定然是奉陛下的密旨。不过,目的究竟何在!”

“你们快看,后面那座府邸,是朝中哪位大人的?”

“这是丞相府!是了是了,死营的目标是丞相!奉的是圣旨!”

一群书生骇然相视。

袁启明偷眼瞧去。

身后不远,一座肃穆的森严府邸笼罩在阴云中,安静诡异。

这些死营士兵一并排开,密布在四周街道的出入口,摆开战阵,如同一张大网,缓缓张开,正好将丞相府包围其中。而袁启明这六个书生,正好打了个时间差,在包围圈未形成的时刻闯入,结果成了瓮中之鳖。至于两个老仆,因为是丞相府的下人,刚一出门就被截下。

“无妄之灾啊!”

众人心凉了半截。

当今圣上乃开国之祖,绝对的强势帝王。一位强势帝王,底下的臣子自然就显得弱势。大燕建国七载,丞相却换过四任。除了第三位丞相成功致仕,全身而退,前两位都没有落得一个好下场。

有前两任丞相作为前例,现任丞相文天豪在朝中颇具实力,且本身也极有背景,据说还和仙人有关系。

看这情景,燕皇显然要对新丞相动手,而且还是满门抄斩,不死不休的那种。

诚然,这只是偶然遭遇,与众人毫无关系,但为了避免消息外泄,死营将士绝不会放任袁启明八人离去。故而,对众人来说,这是一场无妄之灾。

士区都是高官巨吏的府邸,平时罕有人迹,死营将士无声无息的出现在此并不为奇,而今日正是大燕科考之日,考场位于士区,种种巧合之下,才遭遇此事。

“哗!”

丞相府的府邸上空被浓浓的乌云笼罩,如同染了墨一般,漆黑滚滚,狂风呼啸,风雷之声大作,隐隐传来刀兵之声。

站在丞相府大门数十丈外,众人都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压力落下,无形无质,身上却仿佛凭空被套上一层枷锁,异常沉重。

周围的死营将士,亦是谨慎的摆开阵势,一双双死气沉沉的眸子紧紧盯住天空,一动不动。似在丞相府的上空,正发生着一件极为关键的大战。

倏然,天空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嚎,穿透滚滚云层,随即沉寂下来。乌云散开,一片明朗天空中,只见稀稀疏疏的星辰。

啪嗒!

一滴微不可见的鲜血随风飘下,仿佛穿越重重空间,落在袁启明的头上,然后在所有人未曾察觉之际,渗入血肉。

正自疑惑间,他的全身传来一股淡淡的灼热感,似大火焚身,愈来愈热。

“杀!”

一位死营将领骑马越出战阵,轻轻一挥手,始终一动不动的死营士兵纷纷拔出战刀,杀入丞相府。

同时,一小队死营将士朝袁启明八人走来,钢制的战靴踩在地上,脸部被银色面具覆盖,只露出一对毫无感情的冰冷眸子,似看着八个死人。

袁启明紧攥着的双拳颤抖着,心脏在怦怦直跳,两腿都开始站不稳。

“噗!”“噗!”

骤然,一阵尖叫,两个丞相府的仆人被相继砍下脑袋,其中一颗头颅骨碌碌的滚到他的身边,一生人,一死人,两副满是惊恐的面孔对在一起。

看着走来的死营将士,袁启明心中充满恐惧,双手紧抱脑袋,身体慢慢卷缩在一起,眼球几乎要凸出来。

“我不想死,不想死!”

光线一暗,一个高大的身影无声无息的来到身后,袁启明心中瞬间冰凉。

死营精英任何一位都是重血境以上的武者,其实力,轻易就能将他捏死,逃或反抗都是不可能的。

“且慢!”玉相穗的声音恰在此时传来。

脑袋浑浑噩噩,袁启明处于一种神智混乱的状态中,但隐隐约约的,他又听到那个沉稳的年轻声音。

“这位将军,我等实属无意路过,今日可否放我等一条生路,待明日,在下带厚礼拜访将军府上。”

“在下玉相穗,京中也算略有背景,礼部侍郎玉海生是我的叔父,大人应该有所耳闻。另外,叔父在奇士府有一位结拜兄弟,名震江湖的血屠之名,大人不会陌生,在下今日若是无故失踪,叔父断然要追查到底,给大人造成不少麻烦。”

“不若这样,将军只需要将我等暂且扣押,启禀圣上之后,再安排我等六人,如何!”

……

这个冷静的声音不断响起,在为众人争取性命。

良久,来到袁启明身后的那个死营将士收回燕刀,转而将其扣住,押回战阵。

“活下来了,我活下来了!”

袁启明心中在疯狂呐喊。

这或许只是玉相穗的权宜之计,但只要保住性命,就还有希望。

仔细一想,玉相穗的解释确实有理有据,就算是燕皇亲统的死营,亦不能随便得罪京中的势力,否则还不乱套。将玉相穗五人押回,听候处置,是最好的做法。而且,这位玉大才子说话的时机恰到好处,八人中有两个老妪是丞相府的下人,本就难逃一死,故而,在这两人死后才站出来。

其余四个逃脱一难的书生俱是欣喜若狂,对着玉相穗,一阵赞叹恭维。反观趴在地上的袁启明,四人在鄙视之余,却也心有戚戚,没有一个来搭话。

被死营将士一路押着,袁启明心中不由五味俱全,回头一看,那个位于人群中,俊朗帅气,风度翩翩的身影,正谦虚的谈笑风生。刚才正是这个人,侃侃而谈,风轻云淡的化解危局。回想起来,他心中有感激,亦有不甘。

甚至,心中微微嫉妒之余,陡然升起一股莫名的恨意。

人都有妒忌之心,袁启明不是那种淡泊名利的君子,面对这等人物,难免产生嫉妒,继而衍生憎恨和厌恶。

不由的,他想起以前读过的一本书,《豪杰笔录》。是当今燕皇在统一幽燕期间,被记下的一段话。

“人,生来有贵贱之分,苍天不仁,以众生为牲畜,鹰食鱼兽,鱼食虫豸,弱者为强者食!”

有的生来富贵,家产万贯,有的生来贫穷,亲人死绝,有的聪慧美丽,有的愚笨丑陋。上苍决定每个人的出生,富人永远比穷人生活的好,美丽之人比丑陋之人更容易得到青睐,地位高的永远比地位差的待遇好。

不过,正是因为有种种比较,人类才不会失去生存的意义。丑的向往美的,贫穷的希冀富有,有妒忌,有羡慕,才会奋发前进。反之,人人安如现状,失去进取之心,那么离灭亡之日不远矣。

玉相穗俊朗帅气,且才华横溢,家中还有长辈入朝为官。与他相比,袁启明一穷二白,脑袋也不甚灵光。正是这么明显的对比,袁启明心中才会产生嫉妒,乃至怨恨的情绪。

“圣人云,贤者遭妒,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我袁启明无小人之志,却有一颗小人之心!”

袁启明心中在狞道。

这时,身体滚烫,那一滴从天而降的鲜血渗入血肉后,在经脉中乱窜,突然爆炸,化成数不清的血丝扩散全身。刹那间,袁启明就仿佛坠入一只熊熊火炉当中,身体在急剧升温,仿佛要燃烧起来。

“啊!!!”

可怕的痛楚顿如潮水般侵袭而至,袁启明忍不住惨嚎出声,双目圆睁,浑身痉挛,双手在地上胡乱的抓刨,坚硬的石板上,留下一道道爪痕,试图发泄这种痛苦。

“这,莫非是仙人之血?!”

即使袁启明再蠢笨,也明白刚才的那一滴血非同寻常。

之前,丞相府上空的异变,极有可能是仙人斗法。掉下一滴鲜血,唯有仙人之血。

武者炼体,分为韧皮,重血,铁骨,百脉,筋膜五大境界。

据说,武者修炼至筋膜境,武道大成之后,身似烘炉,浑身血气冲霄,可力举千斤重鼎,平地移山。

这等人物,在江湖中已是一代宗师。

而再进一步,便是传说中逍遥于世的仙人,长命百岁。仙人由武者而来,身上之血经过千锤百炼,对凡人而言,是无上大药。武者吞服后,可易经改髓,强化体魄。但一样,若承受不住仙人血带来的药力,又与毒药无异。

渗入袁启明身上的正是一滴仙人之血,若承受不住,就会爆体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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