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沧澜是被身体上的一阵暖意给惊醒的,当他睁开眼睛,却见到一个衣衫褴褛,头发散乱的女子,正在紧紧的盯着自己。
这女子眼眶微红,脏兮兮的脸上有两道清晰的泪痕,鼻子下边还有些血污,嘴唇干裂,见他醒来,不由得抓住李沧澜的衣领,把他提了起来,狠狠的问道:“小李子,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师姐到底怎么死的?”
她声音有些沙哑,问到最后更是哽咽起来,这让刚刚醒来脑子还在迷糊的李沧澜有些不知所措。
“好了,颖儿。先把他放下来,你这样让他怎么说话!”另一个女子的话语,声音温和,但语气有些低沉。
批发女子闻言,松开了握着李沧澜衣领的双手,跑到一旁低声啜泣起来。
李沧澜已经渐渐想起昏迷之前的记忆来,灰暗气息、黑幡、山羊胡子、还有……纪若雨!
“孩子,告诉我这里发生了什么?”一名面貌有三十多岁,气度高贵典雅的女子,走入李沧澜的视线,柔声问道。
李沧澜却对典雅女子的美貌视而不见,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她手上抱着的一具女尸,那……正是纪若雨!这让他有些不敢置信,一个如花似玉的少女,眨眼间便成了眼前冰冷的死尸!纪若雨那苍白的面孔,一时之间竟充斥了他整个脑海,似乎整个世界都开始旋转,只剩下李沧澜和纪若雨的苍白面容在不断的下沉、坠落着,无休无止……
忽然,李沧澜感到眉心一阵冰凉,耳边响起一个声音“孩子,不要多想,收摄心神!”
原来是典雅女子发现李沧澜似乎陷入了某种魔怔当中,施展“清心咒”将他拉了回来。
否则,以李沧澜刚才的情形,即使他是穿越者,心理年龄已经过了三十,也要浑浑噩噩好几天才能恢复。
这种情况,对心神的影响有为巨大,往往容易形成心结,从此断了道途。
“孩子,告诉我,这里发生了什么?”典雅女子在旁看着李沧澜的面容缓缓恢复平静,再次开口问道。
此时,李沧澜心情已经平复下来,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整理了一下思绪,便开始娓娓道来。
“颖儿走后
………………
他将纪若雨安排人打听消息、绘制符箓、与山羊胡子大战,一五一十,详详细细的讲给典雅女子,一旁的颖儿也是听得入神,渐渐停止了啜泣。
听他讲完,典雅女子深深叹了口气,抬起素手,替怀中的纪若雨整理了一下额头上稍显散乱的发丝,口中轻叹道:“好孩子……”
一时之间,三人竟都陷入了沉默当中……
颖儿却是突然朝着典雅女子,双膝跪地,额头重重的磕在青石板上,泛起点点血花。
“师叔,都是我不好,若不是我缠着师姐,她也不会下山!”
“若不是我求着师姐,她也不会卷入这场是非!”
“若不是我没有及时报讯,师姐她也不会……”
颖儿每说一句,便是一个响头重重磕在石板上,说道最后,竟是再也说不下去,哇哇大哭起来。
典雅女子有些猝不及防,没有想到她会如此自责,待到颖儿已是满面鲜血,哇哇大哭的时候,方才来得及出手阻止。
“好孩子,你们都是好孩子,师叔并不怪你,并不怪你,你莫要再如此作践身体了。”此时的典雅女子也是凤眼微红,被颖儿的哭声勾起了伤感。
典雅女子一手抱着纪若雨的尸体,一手将颖儿从地上拉了起来,接着便见她手上泛起青绿色的雾气,拂过颖儿的额头,待她素手拂过,颖儿的额头已经变得细腻洁白,再也看不到一点伤痕了。
李沧澜在一旁,也被这情景感染的鼻子一酸差点落下眼泪,他不得不咬紧牙关,转过头去。
待到两女收拾了心情,悲色稍见缓和的时候,李沧澜不得不强提精神,向她们询问镇中居民的情形。
不问还好,一问之下,却是让两女对视一眼,再次陷入了沉默。
李沧澜见此情况,心中的不详却是一点一点的泛了起来。他猛得起身,夺门而出,却见大街上空空荡荡,一个人影都没有!
要知道现在已经快要日上中天了,平时这个时辰,街上应该是人来人往,喧嚣声不断的啊!
典雅女子带着颖儿也从门内走了出来,望着站在街道上茫然四顾的李沧澜,叹息一声,走到他的身旁,轻抚着他的额头说道:“节哀顺变。”
李沧澜听到这话当真是惊了!艰难的咽了口口水,睁大双眼,不可置信的望着典雅女子。
典雅女子再次叹息一声,微微俯身拉起李沧澜的手,向镇子外走去。
入目所见原本应该是麦田的地方,密密麻麻,整整齐齐,几百个坟头排列在上面!
每块坟头前面均插有一块木牌,但没有一个字。
李沧澜已经快要疯了,一觉醒来,满镇死绝,除了刚刚认识的颖儿,天地之大,竟再无一熟识的面孔。
祝掌柜……,老藏头……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他们两个的身影在李沧澜脑海中浮现,四年生活的点点滴滴一一涌上了心头,然后就这么死了。
李沧澜在坟头前面呆呆愣愣的站了片刻,然后转身低着头走到典雅女子的身前跪下,也不说话,只是默默地磕头。
典雅女子似是知道李沧澜的意思,俯身怕了拍他的肩膀点了点头,对着李沧澜和颖儿说道:“天意如此,夫之奈何!走吧,走吧,我们回家。”
大家可能会说李沧澜矫情,刚刚穿越过来的时候不也是四顾无亲,孑然一身吗?
但那如何能跟现在相比,穿越前的李沧澜已经对生活绝望了,只要能离开,不管何种情况,他都能微笑面对的。
此时此刻,一同生活了四年,活生生的人说走就走,没有一点的心理准备,这让来自和平年代,从未有过这种经历的李沧澜如何面对。
穿越前,在网上看到哪个地方发生战争,哪个地方出现恐怖袭击,死了多少多少人……干涩的文字和被处理过的照片对李沧澜来说,也仅仅是“新闻”而已。或许可以成为口中的谈资,却决然没有几百个坟头堆在眼前这般有冲击力。
他不清楚整个小镇为何只有他一人活了下来,心中隐隐有些猜测,但这已经不重要了。
现在,从今以后,他将会背负着整个小镇的血海深仇,又该何去何从?
当他跪倒在典雅女子面前的时候,已经没有了对修仙问道的向往,而是觉得自己应该对小镇居民有所交代,而典雅女子正是通向这条复仇之路的起点。
典雅女子如何看不出李沧澜此时的心境,这种心态实在是不适合修仙问道,他若是不能走出来,今后的道途必然艰难坎坷,心魔丛生。
只是让她回绝一个小孩子最后的希望,这个心肠她委实狠不下来。
心中一声叹息,“也罢、也罢,至少跟着自己回去这孩子也能有条活路,不然难道把他留在这里自生自灭不成。”
想罢,她心中默运法诀,脚下生出一团云雾将她慢慢托起,回头对李沧澜和颖儿招了招手:“你们上来,我且送你们回去。”
李沧澜见典雅女子点头同意了收自己入门,也就不再矫情,站起身来微微有些惊奇的走上这团云雾,走在上面有种走在水床上的感觉,软绵绵的,似乎还有些弹性。
待到两人在云雾上站好,典雅女子便催动法诀,驾驭着云雾缓缓的上升,最后停留在大约一百多米的空中。
当然,这高度是李沧澜暗自估摸着来的。前世时他在三十三层高的大楼楼顶往下看,也是这般情景。(至于上到楼顶做什么,大家请自行脑补。)云雾向上升起的时候,让他有种超重的感觉,心里暗道:貌似这个世界的物理规则,跟前世是一样的。
此时云彩平稳的停在空中,却没有向哪个方向移动。李沧澜正在奇怪,典雅女子的声音响起:“你也坐下吧,不然会很难受的。”
原来颖儿已经极有经验的盘膝坐下了,典雅女子见他没有动作,不由得叮嘱了一声。
李沧澜从善如流,也学着颖儿的样子,在她旁边盘膝坐下。
看他们都已经坐好,典雅女子便催动云雾缓缓的移动起来,并且速度越来越快……
人都说,当视野开阔的时候,心胸也会开阔。
李沧澜现在就有这种感觉,只是他没有发觉的是,一滴眼泪悄悄的从他眼角滑落,落向了这片注定会遗忘他,也注定会被他遗忘了的土地。
一路向北,也不知懂跨过了几重大山。从纪若雨之前的介绍来看,所谓的沪翠山百草门距离松涛镇大约有五六百里,屹立在横贯大楚南北的秦岭山脉当中,门中也没有多少人,师祖、师傅、师叔、师伯四位长辈,再加上一些弟子,总共也不超过两掌之数。
大家可能会问,哪有这么小的门派啊?
大名鼎鼎的阐教,大家应该知道吧,一代弟子那也不过只有十二个人而已。
虽说那是元始天尊看中弟子根性的原因,但也不得不承认炼气士道统传承需要的资质委实不是一般的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