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灵灵刚一回到北斗宫，就被仙婢告知，北霁辰有请。她还没来得及梳洗，只用了个拂尘诀将周身的灰尘弹去，抱着小墨就跟在了仙婢身后。
北霁辰正在后花园的凉亭中喝茶，看着远处由仙婢带领而来的一个身影，他心中有些犹豫起来，不知是否该将此事告诉白灵灵。
白灵灵转眼就到了面前，笑道：“哥哥，你找我？”
北霁辰挥了挥手，仙婢立刻就退了下去，朝着白灵灵温声道：“坐吧。”
白灵灵在他身边坐下，用手顺了顺小墨身上的毛。
北霁辰将目光也转向了小墨身上，问道：“你怎么又将他找回来了？”
白灵灵知道北霁辰对小墨的印象不好，于是出言解释道：“哥哥，白诗梨在天界这么多年，都只有他陪在身边，从来都没有离开过。他因为担心我的安危，这才跟着我下了界，虽然有违天规，但哥哥看着他陪在我这么多年的份上，就饶了他这一次吧。”
北霁辰的眉头微微皱起，“灵灵，我便是如此不能通情达理的人么？天界的仙人又有哪个没有私自下凡过，再说他是因为你，你这样在意他，我怎么可能因为这个事情去罚他。”说着朝小墨道：“你先下去。”
北霁辰不怒自威，小墨连顿一下都没有就撒丫子跑了。
白灵灵知道他生气了，于是小声道：“哥哥，是我误会你了，你别生气。”
北霁辰抚了抚额，低声道：“灵灵，你是不是怪我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告诉你？”
“没有，”白灵灵摇了摇头，“哥哥日理万机，本就不需要在意这些小事，我知道的。”
北霁辰抬起眼，目不转睛的看着她，道：“你这样说话，那就是在怪我了。”他沉默了一会，才接着道：“灵灵，那个时候你魂魄不全，白诗梨只是你的一部分，她什么都不知道。她不记得我，也不记得以前的事情。我总觉得，这样冒冒然去打扰你，除了给你增添烦恼让你一头雾水外，没有任何作用。我一直在观察你，发现你不但只是魂魄不齐，而且缺少的是最最重要的魂魄，整日一幅万事不放在心上的样子，让我不知道如何开口。我若是那个时候就去找你，告诉你我是你哥哥，你恐怕也觉得我和路边的花花草草没有什么区别。我想，就这样看着你，让你自己成长，也没有什么不好。我派了彩蝶在你身边服侍你，好掌握你的情况，以免你遇到危险。”
白灵灵有些惊讶，问道：“彩蝶是哥哥的人？”
“是，”北霁辰这才有了丝笑意，“她就是之前照顾你的仙婢，我在她脸上用了幻术，一般人发现不了。”
白灵灵看向北霁辰，小声道：“哥哥，我刚刚醒来时确实怪过你，但后来我就想通了，我知道你不告诉我是有原因的，我也知道自己以前冷性冷情，可能即便知道了这些，也懒得理会。我从来都是相信你的，哥哥。”
北霁辰这才摸了摸她的头，将她抱在怀里，“灵灵，我有件事情要告诉你。”
白灵灵直起身来看他，“什么事？”
北霁辰缓缓道：“魔界派了使者前来，说魔王下个月大婚。这样重要的事情，仙界理应派人前去恭贺送礼，玉帝决定让我前去。”
白灵灵顿了顿，垂下眼帘道：“哥哥为何要告诉我这些？”
“我不知道你在人间后来发生了什么，”北霁辰的语气十分低沉，带着怜意和痛惜，“但最后落得这样的下场，总归是过得不如意。之前你和卓曜也算走的亲近，这件事，迟早是要告诉你的。”
一万年前，我们确实走的很亲近，其实何止是亲近。那些谣言，哥哥恐怕也听说过，如今这样说话，无非是不想她难堪罢了。
白灵灵抬起眼，笑了笑，道：“哥哥，那是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你此次去魔界，也要小心些。”
北霁辰没有笑，看了她半响才道：“你随我一起去。”
白灵灵摇头，“我不想去。”
北霁辰挑眉，“你为什么不想去，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一万年，即便你当初控制了他的三味真火，那也是我让你做的，你后来魂飞魄散也是为了他，难道还是你对不起他不成！”语气中带着隐隐的怒意。
白灵灵道：“他都已经要结婚了，即便我们之前有再多的纠葛那也是过去的事情了，我不想再提。”
她的这番说辞仿佛将北霁辰彻底激怒了，眉头难得的紧紧皱了起来，双目凌厉的看着她，“既然已经过去，那你为何自从醒来就是这样一幅了无生气的样子？”
白灵灵辩驳道：“我没有。”
“你没有？”北霁辰怒道：“你看看卓曜，他如今也当上了魔王，又要结婚了，活的比以前不知好了多少倍！你再看看你，你连直视过去的勇气都没有，依旧活在过去。你有什么好怕的，你又有哪个地方对不起他！你问问你自己，你对得起我么？难道这么多年，我费尽心力将你救回，要的就是这样一个结果？要的就是你恨不得自己没有存在过？”
白灵灵一动不动，半响才道：“哥哥，对不起。我知道我以前太过任性，让你担心了。我保证以后一定好好过日子，好好努力练功，再也不让你操心了。”
北霁辰的怒意并没有因为她的服软而有所减缓，语气依旧咄咄逼人，“难道我是气你让我操心？你难道还不明白，你自己的日子，别人能代替你过吗？”
一滴眼泪从白灵灵的眼眶中滑落，她低声道：“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哥哥。你再给我一段时间，很快我就会好了。”
北霁辰心中不忍，但若不这样，还不知道她心中要结成怎样的疙瘩。于是强硬起心肠道：“观礼你同我一起去，好叫你彻底死心！”
魔界这边热闹非凡，所有的魔人最近都心情不错。街上的行人都多了起来，连平日里略显冷清的客栈，此时都坐满了人。有些是专门出来游玩的，有些是凑热闹的，各方不断传播着小道消息，都纷纷猜测这位魔后是什么人。
有人说是人间的女子，有人说是魔王之前后院的宠妾被扶正了。但无论是哪种说法都不妨碍魔后的名字被广泛传播开来，她就是张薇。
魔都更是显得气象一新。进城的门匾处被系上了红绸带，家家户户门口都悬挂了大红灯笼，酒楼的牌匾全部用红绸缠绕，处处张灯结彩。从远处咋一看来，到处都是喜气洋洋的。
白灵灵便是在这样的氛围中被迎进了城，安排在专门接待贵客的使馆中。
第二日，白灵灵很早就和使臣一起进入了魔宫，先送上贺礼后，便站在道路的左侧，观看魔后的正式册封。
长长的红毯一眼望不到头，突然空中传来悠扬婉转的奏乐，两队美貌侍女开路，八匹骏马拉着的金色马车缓缓出现在了人们的视线中。
那辆马车停在了红毯的中央，奏乐陡然停下，一时空气中寂静无声。
卓曜突然出现在了马车的三米远处，只微微一顿，便缓缓向着他的新娘走去。
他今日穿了一身红袍，将原本就英俊帅气的脸衬的更加光彩夺目。在白灵灵重新为人的印象中，卓曜极少穿的这样艳丽。黑色和墨绿色是他经常穿在身上的，如同一把出鞘的宝剑般，让人觉得清冷刚硬。但他其实是十分适合红色的，这样明亮骄傲的他与白灵灵心中少年时带有天之骄子特有的不可一世的卓曜重合起来，让人有种分不清处境的恍惚。
卓曜站在了马车旁，将车上十分美丽的女子扶了下来，带着情人间特有的温柔。
新娘子一袭红衣，美丽不可方物，果然是张薇。白灵灵知道以前在魔界的日子，卓曜只是做戏，但此刻亲眼证实，还是觉得不能承受。
卓曜牵着张薇的手从白灵灵面前走过去，几乎没任何停顿。不过是一息的时间，却在白灵灵瞳孔里被无限的拉长，耗尽了她一辈子的心力。
她想起了起初被卓曜强行掳去做丫鬟时，第一夜晚上卓曜口中的呓语，他说，“灵灵，我恨你。”
他果然是恨她的。这要多大的恨，才能让他把事情做到这样的地步？
她又想起了当初她救下卓曜时他说的话，他说，不要怪我不事先提醒你，你若救了我，我今日受的苦，来日定会让你加倍偿还。
他果然做到了。白灵灵想，她如今的痛，应该也不比当初卓曜知道被自己欺骗时的痛少吧？
我以前骗了你，害你差点魂飞魄散，我为了弥补，也用自己的性命救了你。你觉得不够，因为我害死你的母亲，于是你不依不饶找到白诗梨，先让她狠狠的爱上你，再让她觉得自己不过是一个替身，借此来狠狠的羞辱她，让她耗尽心力，在人间很快死去。这一招着实高妙恨毒，既不打你骂你，也不伤害你的家人朋友，只不过让你受万箭穿心之苦，却又死不了。
白灵灵的一命抵了你的一命，白诗梨的一命抵了你母亲的一命。
我终于不欠你的了，卓曜。
从此，你去好好过你的日子。我会很快就忘了你，忘的一干二净，去寻找我自己的好日子。我总不能再把这一辈子也赔给你，对么？这样就不公平了。
两颗水珠滴到了白灵灵面前的青砖上，顷刻就挥散在了空中，如同逝去的时光，再也寻不到踪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