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真，你怎么待在门口，干嘛不进去啊！”八月的一天清晨，团部的周文若副官刚刚从沙河边洗完衣服回来，就远远的瞧见三营九连连副汪国真正在紧锁着眉头在团部大门前走来走去。
“玉璞兄，起的这么早。”汪国真脸上挤着笑容说道：“我来求见团长！”
“求见团长？那直接进去就可以了。”周文若惊讶的说道，虽然同为唐之道在保定军校交过的学生，汪国真就要腼腆很多，一般来说不会主动要找唐团长。
“我怕团长他还没用起来，贸然闯进去……”汪国真吞吞吐吐的说道：“玉璞兄能否帮我通禀一声。”这两天正好轮到每月的休沐日，团里不少军官昨天就去京城了。
“哈哈，团长早就起来。”周文若大笑着说道：“这个时候怕整套拳都打完了，跟我一起进去吧，团长最不讲究这些规矩的。”
“还是请玉璞兄先帮忙禀报一声。”汪国真依旧坚持到，他是一个极其讲究规矩的人，恪守着一个下属拜见上级的礼数。
“好吧，那就请稍好。”周文若无奈的端起木桶往里面走去，此时唐之道已经锻炼完毕，正跟自己的头发较劲呢。
“玉璞，你回来的正好。帮我把房里的毛巾拿过来。”瞅见周文若回来，唐之道吩咐道。
“李大柱那个小鬼呢？”一般唐之道洗头，李大柱都会在一旁伺候着。
“我放了他一天假，让他到镇上转转。”唐之道接过毛巾擦了擦湿漉漉的头发后说道：“你怎么没出去溜达溜达，一个月可就只有这两天。”
“除了几个同学我在本地也没有什么熟人，也没有其他的爱好，正好留在团部打扫打扫个人卫生。”周文若笑着说道，其实心里又是另一番思量，团长还留在团部里干活，你一个副官岂能跑出去潇洒?
“那就陪我下几盘棋，下午再去各连转转，有几个病好不知道恢复的怎么样了。”唐之道赞许的说道，对这个副官他还是相当满意的。
“现在怕是不行，外面有人等着要见你。”周文若见唐之道已洗漱完毕就说道：“汪国真一大早就在外边等着，看起来有心事。”
“汪国真？”唐之道脑海当中浮现起一个高瘦的年轻军官的样子。上任一个多月以来，连以上军官他都非常的熟悉了，保定出身的其他几个军官更是经常出入团部成为唐之道的心腹之人。唯有这个汪国真一直谨守规矩，很少来团部觐见，就算被召见只是例行公事般简简单单的说上几句。
“您要不想见我就找到理由打发走他。”当好副官，察言观色是必备的手腕。
“带他进来！”唐之道摇了摇头说道，对这个汪国真他谈不上讨厌，相反正在努力争取他，只是有点好奇他今天来的目的。
“拜见团长。”跟着周文若进来，一瞧见唐之道汪国真就上前行礼道，此时唐之道已经整整齐齐的穿着一尘不染的军装正端坐在那里。
“国真不必多礼，私下不必叫我团长，和玉璞他一样叫我教官就行了。”唐之道很随意的说道：“我这里比较简陋，自己找地方坐。”
“多谢团长！”犹豫了一下汪国真仍旧没有改变称呼。
“玉璞给国真倒杯水来。”唐之道不以为意的说道：“不知道国真一大早来见我有什么要事？”
“团长，我、我不想在三营待了！”汪国真接过周文若倒过来的水，浅浅的抿了一口后吞吞吐吐的说道：“还请团长把我调到其他营。”
“哦？说说理由。”唐之道只是淡淡的说道，连长以下军官的调配权完全在他手中，只是还需要同各营营长沟通一二。
“那里我待不下去了，我堂堂一个连副连一个小兵都指挥不动，说话也没有人理。”汪国真愤愤不平的说道：“他们根本就想把我排挤出去。”
“国真，你在三营待了多久了。”唐之道当然知道汪国真口中的“他们”是谁。
“大半年了，到团里不久就被分配到三营。”汪国真愣了一下回答道，不太明白团长怎么问他这个问题来。
“半年？难为你了。”唐之道安慰着说道，对这些军校出来的学生娃，三营的官可不好当。同一营、二营新军的老底子不同，三营是由巡防营改编而来的，地地道道的旧式军队，除了汪国真一人其余军官都是草莽出身。
“半年过来，十一连的兵你能掌握多少。”唐之道又追问道。
“别的不敢说一个排应该没有什么问题。”谈到这里汪国真恢复了几分自信，半年多以来在带兵上他还下了不少功夫，与士兵们同吃同住、平日里对他们也是嘘寒问暖，这在旧式军队是难得一见的。
“那你就打算这么放弃？”唐之道满意点了点头问道，这个汪国真除了有点内向外能力还是不错的，而且汪国真如果被排挤出来，三营可真的彻彻底底成了陈家军了。
“团长，他们实在欺负人，跟我关系走近一点的班长、士兵都受到欺压，害的现在跟我说话的人都没有，您还是把我调开吧，哪怕当个排长、班长我都愿意。”汪国真满肚子委屈说道，要不是走投无路他真的不会来求唐之道。
“国真，如果我让你继续留在三营帮我留心陈道峰他们的动向，你是否愿意？”唐之道思索了一下说道：“如果真的不愿意我就调你到一营来仍旧当连副，就是玉璞原来的位置。”
“我、我……”汪国真犹豫了，旁边的周文若不停地给他使眼色。
“不要勉强，你已经受了不少委屈了。”唐之道也打定主意，如果汪国真真的不愿意就调过来充实一营，先扎住根基再说。
“教官，我愿意！”汪国真最后下定决心说道：“只是我怕自己当不了此大任。”团长与陈道峰不合几乎是整个混成团人尽皆知的秘密，精明一点都躲得远远的生怕两者之间的争斗误伤自己。
“不要你做什么，只要坚守在哪里就行了。”唐之道拍了拍他的肩头安慰道：“其他事情我会安排的。”
“国真老弟你放心，有教官关照你，陈道峰他们也不敢怎么对付你。”周文若也在一旁帮腔道：“你要真的回了的离开三营才遂了他们的心思。”
“好的，我汪国真是跟定教官了。”汪国真也豁出去了，拍着胸脯保证道：“教官，您有什么事尽管吩咐。”他可能也想明白了，在军队想混的下去，不依附于强者是不行的。何况以他和唐之道这种师生关系（尽管谈不上多密切）早就被其他人归为同道中人了。
“好！”唐之道心情大好，乐呵呵的说道：“中午就别回去了，我请客，咱们三个再加上润生出去找个地方喝上两杯。”
说曹操曹操到，表字润生的团部新任中尉参谋杜世杰匆匆跑了进来。
“润生兄，你的鼻子真灵啊！”瞧见杜世杰进来，周文若哄笑着说道：“教官，刚提到要请客你小子就冒了出来。”
可杜世杰却没有理会周文若径直走到唐之道身边耳语几句，唐之道眉头一皱低声说道：“还有这事？你们三个跟我一起出去看看。”
由于这两天轮到休沐，团里的警戒水平并不高，只是必要的岗哨还是有的，里面的人可以随便出去，但是进来的人还是需要核实身份。
“哪位是领头的？”见到营区的大门口被十几个乡民围住，周文若高声的问道。
“鄙人武穆之，是上岗村的村长。”人群之中一个六十多岁长衫白须的老人拱手说道：“敢问军爷如何称呼！”这年头谁敢得罪这些丘八呀，要不是这次正好抓个正着不知道如何处置，也不会大张旗鼓的送到军营来。
“在下唐之道，是第二混成团的团长。”唐之道也客气的说道：“老丈进去说话如何？”
“唐团长竟如此年轻，真是英雄出少年。”武穆之微微一笑又施礼道：“就不打搅了，人送到老朽也该回去了。”武穆之活了这么大把年纪什么事情没有见过，别看人家现在客客气气的，保不准过会儿就治你个擅闯军营之最。
“老丈费心了，事情唐某都知道了。”唐之道一脸诚恳的说道：“您放心我一定严惩当事人，并赔偿贵村的损失。”
“赔偿就免了吧，唐团长能约束好部属，老朽就代全村父老感激不尽了。”武穆之赶紧施礼说道。
“这怎么行！”唐之道大手一挥说道：“玉璞，把五十大洋交给武村长。”
“这、这怎么能收。”武穆之慌忙拒绝道：“再说也就两三个村民受了点轻伤。”
“多出来的，算是给村里人的精神补偿。这大半年来没少搅扰贵村的安宁。”唐之道不容置疑的说道：“还请老丈务必收下。”
在再三推脱无果的情况之下，武穆之只好命人收下，不过傍晚的时候就差人送来一车新鲜的果蔬和两头肥猪。
“把这个两个混球给我带回去！”送走上岗村的村民，唐之道冷冷的吩咐道：“我要亲自审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