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站在地面感受那些原始的山丘只能感受到真正的荒芜,那么飞在空中俯瞰它们就能感受到真正的壮阔。
这种壮阔的景象在吴尽眼中自然算不上什么,因为他经常看到,无论是在飞行器上还是从死神眼中。但是这景象对于他脚下的海妖迦娜来说却有着极为不同的意义,因为这是飞翔的感觉,这是自由的感觉。
它已经很久没有飞了。
那时的它本以为逃出那个被奴役的地方便能得到真正的自由,但是在之后的日子里它发现自己连飞都不敢,又何来的自由?
站在它身上的那个人杀死了它的丈夫,它非常恨那个人,它本来想着杀死那个人,或者被那个人杀死。但是它发现那个人似乎很强大,也许他能给自己和自己的孩子真正的自由。
于是它开始感谢那个人,那个人站在它的背上,然后它载着他朝着那座山飞去。
而离那座山越近,这种感激的感觉居然渐渐变成了高兴,这是多年的夙愿将要得以实现的那种高兴——它终于要逃离这个地方了。
但是吴尽却是愈发地不高兴,连那只躲在它母亲脖子后面的海妖幼崽都发现他的脸色变得愈发难看。
此时的吴尽非常地不安。
天已经快要黑了。圣文森那边如预料中的那样变得出奇地安静。圣卢西亚依然没有任何动静,也不知道是那些海妖高层没有发现入侵者还是有别的安排。
“也许是前者吧!”
吴尽笑着自语了一句,这笑容显得有些不真实。
……
圣卢西亚并不大,不过他们飞得很低很慢,所以直到天真正地黑下来,他们才算是到了目的地。
迦娜停了下来,前面是一座突然出现的黑色的山。这山十分的诡异,不是因为它通体成黑色而诡异,而是因为它就那么突然出现,在远处甚至无法看到它的存在。而且,它非常的高。
吴尽有些不解,无论是根据地图还是根据地形推断,这里都不应该出现这样的山。从山脚的占地来看,这分明就是一个极为普通的小山丘,但是它真的非常高,甚至是那种扭曲的高,向上方望去根本看不到它的顶——它高得已经不太真实。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吴尽沉声问道:“就是在这个地方吗?”
“不。是在这山的山顶,确切地说是在山顶上的那片云里面。”迦娜声音沙哑地回答道。
“那片云?”
“对,那片不会散的云。”
“那我们就去看看那片不会散的云。”
吴尽伏下身子,趴在迦娜的背上,然后他们开始向着山顶飞去。
……
云,是水的一种形态,它们最大的特点便是不停地变着形态然后在不经意间散去。
这世上没有不会散的云,除非,它并不是真正的云。
但是这座扭曲的高山确实穿透了很多真正的云,这些云缭绕在山体的各个高度,可以称它们为云带。
足足过了两个小时,穿越了很多个云带,天上的星光和月光已经变得非常明亮,他们终于来到了峰顶位置。
跳到一个较为宽敞的崖坪上,吴尽仰头看着那片在山尖上盘旋的形似云的东西,想象着那里面可能存在着的狂暴能量,神色凝重。
但是他知道自己目前还不能进到那片云里面去探个究竟,因为他听见了破空的声音。
——有人后自己一步,但却及时地赶来了。
迦娜朝崖壁退了退,有些担心。它的幼崽紧紧地搂着它的脖子,有些害怕。
吴尽闭了闭眼,大脑中的电波勾动了天地间某个地方的一些极为细小的、几乎不可分割的东西,可以称之为——量子。
“哗~~”
死神号破水而出,朝着崖坪极速而来…
破空的声音来自下方,那是扑扇翅膀的声音,很多翅膀扑扇的声音。
“呼呼呼呼呼~”
十几只娜迦海妖出现在吴尽的视线之中,悬停在崖坪的外延。
一个身穿红衣,披散着头发的女人静静站在其中一头海妖的背上。月光照在她的脸上,可以看见这张脸很苍白,是那种有些病态的苍白——但是很美丽。
她的视线扫过崖坪以及崖壁下的迦娜,然后定格在吴尽的身上,神情极为冷漠。
吴尽背负着双手,和她对视着。
“我来了,你别走了。”红衣女子盯着吴尽的眼睛,说道。
和她的神情不同,这声音不显得冷漠,反而有些温软,有些好听。就像是一个妙龄女子追上自己的爱人叫他别走一样,让人感觉很是暧昧。
但是事实显然不是这样。她的声音是天生的,而她的意思是:我都已经来了,我不允许你走,所以你走不了了。
吴尽当然了然,但是他并不在意。他也并没有想要走,或者说现在还不是走的时候,因为他还得等人。
等人,是一件很无趣的事情,吴尽是个无趣的人,但是他不喜欢这种无趣。他也并不畏惧,所以他想找一些有趣的事情做。
他整理了一下衣服,有些突兀地改变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笑着冲那红衣女子挥手道:“姑娘如此念我,敢问姑娘芳名?”
“呼~”
只见红衣女子右手一挥,荡起一阵微风,然后在她身前形成道无形的墙壁。
“你太弱了,还伤不了我!”她淡淡地说道……
吴尽讶然。
就在刚才他挥手的一瞬间,弦月九斩脱手而出。但是他没有想到红衣女子竟能如此迅速地布出力场盾,更没想到她能知道自己的手段。
但其实红衣女子也没想到,于是她继续说道:“没想到那海盗头子居然把它教给了一个凡人,更没想到一个凡人居然还能学会。”
吴尽盯着她,神色变的十分冰冷。不过如果仔细看的话就能发现他的目光实际上有些游离,有些心不在焉。
是的,他的心神确实不在这里。
“呼!”
死神号穿透下方的云层,出现在红衣女子和她部下的身后。他手中的镰刀带着刺目的寒芒,被狠狠挥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