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4伸手2
饭厅上,两桌子人正对着桌上一盆香辣扑鼻,红艳可人的菜瞪眼,有动心的,却没有敢动筷子的!
“这个菜可要趁热吃!如果觉得辣,就喝茶或者送口米饭。”悦然示意着翠儿上茶添饭,自己却动筷子给上座的岑甫夹了块蟹肉,“爹爹,来尝尝。不好吃,我下次再改进!”又与岑甫旁边的李学正也夹了一块,“学正大人,您也尝尝。觉得受不得,丢一旁就是,别勉强了!”
两人听她这两句话说得颇体人心,不忍看她失落,心下虽有些疑心,还是动了筷子。这一桌还有丽娘、齐璟各坐两侧,悦然催道:“你们也吃呀!”
另一桌就只是七个少年郎,不待悦然劝,有何硕等带头,早都吃了起来。
有人吮了一口,便嚷辣;有的口中说“痛快”,眼里却是泪汪汪的;有人不小心吃到了巴椒,一叠声叫人送茶来漱口。何硕吃得粗放、顾宏志吃得太过斯文,倒是安哥儿手把蟹螯,唇齿协动,吃得颇合悦然心意。
悦然一时高兴,将手按在他肩头,笑问:“可真吃得惯?”又嘱咐道,“也别多吃,小心明日喉咙疼。”
欢喜得安哥儿多吃了好几块,第二日,果然喉咙有些疼。这是后话。
悦然巡一圈回去,厨房其他菜也都上了来。一时搭配着吃,倒越发显得她做的这香辣蟹既霸道又美味,直教人欲罢不能。就是李学正,都再添了一块。
饭毕,悦然迎着岑甫颇有些深意的目光,不自觉的陪了个笑脸。
岑甫眉目不大清晰的点了点头,却并不理她,只叫几个弟子并安哥儿去随自己去后园品茶。
李学正也有样学样,召了余下的学子跟着自己回房中叙话。
悦然拍拍心口,心道,她多管闲事的事情,爹爹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呢?又自琢磨,多半是知道了!知道了,却不说,这是什么个态度呢?悦然纠结了。
第二日,没等她纠结明白,郭俊昌就送信来了。
那女子醒了!却不肯走,非要见救她的人!
“你说是你不就得了!”悦然瞪眼。
“那姑娘精明得很,一见我就冷着面说‘救我的人不是你!你这样的贵公子,还没仁慈到这个地步!’——你说,我怎么办?!”郭俊昌又凑近半分,带着不满,“听说你昨儿晚上就做了那‘香辣蟹’?你这丫头,也不知道给我送些去!”
“那东西趁热吃才好!哪****再给你做就是!”悦然安抚他。
“哪日?说好了今日做的!我都叫人去买螃蟹了!”郭俊昌表情似得不到糖吃的孩子一般,“你不知道,何硕那小子今儿见了我,炫耀的那个样子——”
“行!今儿给你做!咱们还是先去会会那姑娘吧!说不得能听到什么江湖秘事,或者千古奇冤呢!”悦然率先走在前头。
郭俊昌追上去,嘟囔道:“哪里那么多故事可听!”
谁想,真个让悦然信口胡说给说中了。那姑娘真个讲了个兴亡成败、含冤灭门的故事!
悦然听完,抹了一把有些僵直的脸,转头去看一旁的郭俊昌。发现他也是一脸晦暗不明,往日飞扬的剑眉,少有的深蹙在一起,还在深思。
兰草说完,打量二人神情,忽一下直身跪在屋子当中,铿然有声的以额碰地,口中凄然苦求道,“求恩人救救我家可怜的小姐!”
悦然听了这样惨然的故事,本就对这样忠心的丫头,那样薄命无辜的小姐多了份怜惜,哪里还见得她如此苦求。忙亲自去扶那兰草起来。
那兰草早碰了七八下头,这虽是客栈上房,地上铺了地衣,却也禁不住她用力重叩,额头上早起了一片红肿。松松挽就的鬓发也散了。可那兰草却不肯起身。
含泪和血的苦求,“恩人,您若肯救我家小姐,日后,奴婢愿为恩人驱使!粉身碎骨,在所不惜!”真个若杜鹃啼血一般。
悦然抚她不起,也蹲身下去,恰撞进那兰草抬起来望求她的眼里。她读得懂,那泪光下的希冀、恐惧,仿若生命绝望的嘶喊一般。她稍侧过脸去,叹一口气,丢开手立在一旁。
兰草渐渐收了泪,抿着嘴唇立起身来,深深冲她行了一礼,“如此,多谢恩人相救。救命之恩,若丽君他日一息尚存,定当报还!”拿了自己的一柄短剑就要走。
“你——那小姐,在什么楼?”悦然看着那背影,不知怎么,脱口便吐出句话来。
此话一出,一旁的郭俊昌脸登时黑了,口中叹道,“瞎了!就怕你这样!”
那兰草喜出望外,直奔回来,跪在悦然跟前:“多谢恩人!多谢恩人!”
悦然定了定气,悄悄揉了额角一回,“起来说罢。”
兰草依言立身起来,“得月楼,小姐陷在那里一月有余了,恩人,求您快些救小姐出了那苦海吧!”
兰草眼里滚出血泪来。
悦然见她神情凄厉,也知其中必然有故事,也不好再问。只道,“你好生休养,我这就着手去办。只是如你所言,真有人在暗中窥视的话,你最好不要再露面了。我寻个合适的人扮作远方行客,将人赎买出来就是。”
“哪里那么容易!”郭俊昌嘀咕道。
“只要价格合适,动了那老鸨的心,立时交银子带人走。外头监视的人一时哪里能够知道!”悦然笑,“难的是如何叫那小姐相信来人是来救她的!”
兰草自怀里摸出块玉佩,“只拿这个与我家小姐看,她一看便知道了。”
悦然接过玉佩,只是一款不甚通透的如意瓶形的和田玉,并不见得名贵,也无甚特别的标识。心中有些迟疑,仍点头收好。“她能认就成。”
“恩人不必担心,我家小姐一定认得。”顿了顿,又道,“得月楼给小姐另取了名,叫琼桃。——小姐耳根后头有块指甲大小的红胎记,恩人,万勿认错了人!”
“知道了。”悦然点头,“只是,日后,你们该如何度日?”
兰草难得显出似笑意,“恩人不必担心。人海茫茫,藏个身,倒是极容易的。”
悦然将信将疑,却也不想打听过多。想着不过是帮把手,费几个银钱的事,便点头,“好。那你且先住在这里。若得了人出来,我再通知你来接人。”
悦然与郭俊昌出得客栈,正要上马车去寻来了扬州的陈掌柜弄些银钱,却见安哥儿乜斜着眼,摇着一把乌骨绸扇横在马车前,噙了嘴角对他们笑。只是,笑得有些儿冷。
郭俊昌稍稍一愣,搭手上去揽他的肩,“哟,马兄弟,你也出来逛逛?”
安哥儿却见肩头一晃,叫他吃了个空落,冷哼道:“昨日两个一处逛了整日还不够,一大早的还逛起客栈来了?我左右思量不明白,只好跟着来瞧瞧。”
安哥儿自小便待悦然不同,不喜他们单独与悦然长处,这是他们几个在临水村时就知道的。只觉得他年纪小,又怜他失怙,都包容着。如今也都成了习惯,吃了他这样酸刺一句,郭俊昌也不觉太过不乐,指着悦然道:“你又是不知道她多贪吃,知道这家客栈点心好,一早非叫我领了来尝尝。”
“呃,是,来尝尝!”悦然跟着点头。
“那该回去了罢!”安哥儿将扇子一合,就要来拉人。
悦然任他将手拉着,“我还得去几家老字号铺子,谈谈生意上的事。”她江南一行,要拓展货源,安哥儿也是清楚的。
“那我陪你!”不待她答,手臂轻轻一运,就将悦然托上了车,自己也跟着进了车厢。长目扫过空落落的车厢,浅笑道,“你没带翠儿出来?那我就充个随行的小厮罢。”
也不顾目瞪口呆的悦然,只撩开窗帘一角,“走罢!”叫郭俊昌骑马引路。
这是两人自那日稀里糊涂的一吻过后的第一次独处。
两人相对坐着。悦然扭着帕子,不说话。安哥儿眼里看她都看不够,哪里还顾得上说话。
马蹄声点点碎碎,车厢微微有些晃动,安哥儿乘着这点律动,一点点将自己的脚靠过去。咦,她今日这条石榴红的裙子配脚上这双玉色绣鞋真好看。
慢慢将自己脚挨过去,安哥儿忽的皱了皱眉,咦,她脚怎的这般小了?怎地自己的鞋似乎都快比她的宽了一倍!小时嬉水,她那肉呼呼的脚老爱来踹他的小屁股,若踹着了,还真有些疼呢!······
安哥儿微微红着耳根,玩自己的小把戏。悦然瞧在眼里,心底不由得叹一口气,唉,真是少年不知愁。自将脚移开些,凝神思量明日得动用多少银钱?赎买了那小姐以后,又该如何安置?
不想陈掌柜一早出去办事,并不在下处。悦然等了一刻,不见只好留下字条,约他下午在得月楼附近的一处茶楼见面。
却不想叫安哥儿瞧在眼底。他也并不作声,打定主意,他要瞧这番热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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