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侍女的话,紫远心里轻轻一松,转头看向了夜由。
只见夜由点了点头,示意她闭嘴,“我现在就过去。”
是处事不惊,心里的事绝不表现在脸上;还是对自己的亲妹妹完全漠不关心;抑或是他根本就是知道这个公主并不是正真的公主,只是一个妖怪。如果知道为什么要把这个危险品留在身边?为什么还要选医师入宫为她治疗?看来这个王子也不简单。不过,长歌他们已经得手了的话,那么……看了看快步赶往公主殿,脸上却毫无表情的夜由,紫远跟上了他的脚步。
公主殿内一片狼藉,深绿色的粘稠液体溅的到处都是,最引人注目的地方是正殿中央那一团硕大无比的腐肉,被砍得横七竖八,有的地方还真喷着血——那深绿色粘稠液体,就像一眼小喷泉。
“怎么回事?”夜由已经走进了寝殿,扫了扫,将目光停留在了寝殿中唯一的一个人——城风的身上。
“正如你看到的。”城风淡淡地道。
“我来给你解释。”一个清脆的女音响起,好像来自肉坨内部,不,确实是来自肉坨内部。
这样丑陋的东西,也能发出那么悦耳的声音来?正当所有人暗暗吃惊时,肉坨里突然爬出来了什么东西,定睛一看,竟然是一个少女,少女浑身上下都沾满了绿色血液,有些脏乱,可依旧俏皮可爱,眉宇间的神采飞扬着,犹如一颗明珠般闪亮。
“你的妹妹早就不是你的妹妹了,她被一只妖怪占据了肉体,现在你看到的就是这只妖怪的本来面目。溪风,你还不出来吗?”长歌对着那个肉坨喊了一句。
只听得一声:“你带着个人,在这里面爬试试看。”话音刚落,又是一个人从肉坨里爬了出来。
刚爬出来的少年,额上渗着细密的汗珠,看得出来已经很累了,可是他的动作还是那么轻,那么小心翼翼,似乎带着一只贵重易碎的陶瓷。
终于在长歌的帮助下,少年从肉坨里抱出了一个女孩。女孩还很小,很可爱,放在地上,就像是睡着了一般,仿佛只要到了明天就会醒来,还会撒娇,还会闹别扭。殿内是死亡一般的沉寂。
“公、公主……”不知是谁喊了一句。
他们的公主还保持在八岁的年龄,并且永远都定格在了这一年,这一天。他们的公主多可爱,多顽皮啊!
春天,去田野里放风筝,有一次,弄断了风筝线还哇哇大哭呢。
夏天,到红园去捉知了,谁都知道红园里种满了杏花和玉兰,春天开花最是漂亮,大家都爱春天去,可是公主偏不,硬要夏天去,还要捉知了,捉不到就发脾气,傻公主,去杨树上、榕树上捉,不更容易捉到?
秋天,爱吃烧烤,公主殿下可是很爱吃的,每次都能吃下一大盘,可是就让我们这些底下人来为您烤就好了,您不需要亲自动手,别老是把自己的衣服弄脏,像个野丫头似的。
冬天,公主殿下可是千金之躯,下大雪的时候,您只要在寝宫里赏赏雪,暖暖手就好了,别为我们这种下人操心,下雪虽然冷,可我们早习惯了,能熬过去……
公主殿下的脸从来都是健康的粉红色,记忆中,公主的身体可是很棒的,别说是大病,连小病小灾也没有的,原来,原来一直都是这样的,公主殿下确实没什么毛病,只是他们一直把别人当成了公主,一当就是十年。
公主殿下,您穿的那么单薄,别躺在地上,快入冬了,地上那么冷,会着凉的。公主殿下……
寝殿内,低低的啜泣声响了起来,有一种叫作悲伤的东西弥漫在大殿里,久久无声。
不远处,长明灯已经被点了起来,夜凉如水,宫灯摇曳,将白色的王宫衬托得更加悲凉。
雪?下雪了?
还只是初冬。
从公主入殓到下葬,天上一直散落着纷纷扬扬的雪。雪,真的是好洁白,就像躺在棺椁中那个熟睡的人儿一样。是啊,他们的公主只是睡着了。这些哀乐真是太烦人了,公主醒来后一定会大发脾气的。公主,您别再贪睡了,好不好,水晶棺确实很漂亮,可真的不适合你,它太冷了。公主……
已经那么多天了,公主,原来您真的已经离开了,真的不会再醒了。
这些雪花真美,是您的泪吗?公主。
圣月二十一年,公主薨,年仅八岁,举国哀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