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林仿佛一座千年的古墓,寂且冷。光亮、喧哗似乎与此地无一丝关系,仿佛是有一道特殊的屏障,将它们挡在了这个禁地之外,偶有一两阵幽风透过层层的密林,亦显得格外清冷,好像墓鬼的吐息。
“宫人”缓缓地转过身。
她是个素净的女孩,除却身上的宫服,全然没有一丝气息能与宫廷相融。风尘仆仆的脸上略显疲惫却依旧遮不住眼中溢出的彩光,闪亮、明丽,仿佛是发现了什么重要的珍宝般。
“你是……”长歌刚说出两个字,便觉一阵冷风呼啸着迎面而来,心中一惊,正要后退,女孩已抢先一步来到面前。
和着风呼与树响,女孩啪的一声跪倒在了紫远的面前,忍着哽咽,用颤抖着的声音道:“公主,玉儿终于找到你了。”
许是从未经历过这样的事,一向沉着的紫远竟出现了一丝慌乱。
长歌亦是愣愣地看着玉儿,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这个自称玉儿的女孩是谁?为什么要找紫远?紫远为什么从没提过她?难道刚才二话不说就跟她出来就是因为紫远认识她?还有,那个女孩,她称紫远为公主?一个个的问题瞬间涌上心头。
长歌转过去看向紫远,想要释惑,却发现,紫远亦是茫然地看着玉儿,眼中浮现出无数个不解。她与她一样不明白,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事态会徒然转弯到这个地步?
半响,紫远终于恢复了镇定,道:“姑娘认错人了,你我素未谋面,我又怎会是你要找的人,而且,我也不是什么公主。”说罢,就要离开。
似乎是没有料到紫远会说这样的话,玉儿一下子愣在了原地,呆呆地看着紫远,不知所措,却在紫远要离开之时,猛地扑到了她的面前,激动地抓住了她的衣裙的下摆,一副打死也不松手的样子。
“玉儿。”紫远无奈地叫了她一声,低头看了看。
玉儿不解其意,抹了抹眼睛,又继续拽裙摆。
“玉儿。”紫远索性陪她蹲了下来,拉住了自己的裙子。
“公主——”玉儿绝望地叫了一声,用更大的力将裙摆拽向自己那边。
“你有完没完。”一直待在旁边的长歌终于忍不住大吼了一声,直把玉儿吓了一跳,猛地松手,向后栽倒。
玉儿仰面坐在地上,双手支地,无辜地看着长歌与紫远,似乎很是不解。倒是紫远像是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
“公主”玉儿很是委屈地叫了一声,眼泪汪汪,似乎是在无声地指责,我对你那么好,你为什么不领情,还把我当累赘。
紫远抚了抚额头,再次指了指裙摆,“你要把我的衣服拉下来了。”
紫色长裙前的薄纱被扯下大片,挂在衣带上,仿若蹁跹的紫蝶,裙摆处原来密集的流苏也只剩下希拉的几根挂在上面。
玉儿的脸一红,赶紧站起来,替紫远整了整褶皱的衣衫,低着头,立在一边,手足无措地嗫嚅着:“玉儿不是故意的,玉儿去找件衣服……”
“玉儿。”紫远再一次打断她的絮叨,确认道,“你确定你没有认错人?”
玉儿咬着嘴唇,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
“你说你照顾了我很多年,还说我是公主。”
玉儿茫然地看着紫远,虽然不知道她要说什么,但还是点了点头。
紫远注视了会儿玉儿,突得笑出了声,以异常严厉的语气质问道:“你以为随便说两三句话我就会信吗?编这种前言不搭后语的故事,当我是三岁小孩吗?”
“故事?这怎么会是故事?这、这明明是真的,玉儿找了公主三百年,公主怎么能说这是故事?这……我……”玉儿急的连话都说不完整了。
紫远冷冷道:“你说我是公主,那我失踪了那么多年,就没有人来找我吗?”
“玉儿,玉儿不是一直在找吗?天上人间,魔界异域,玉儿就差没挖地三尺了。”
“哦?”紫远挑了挑眉毛,嘴唇玩起一个好看的弧度,眼神却是一片冰冷。
莫要说她知道自己的过去,就算不知道,她也不会那么轻易相信玉儿的话。
姑姑曾教导她,不要相信任何人,就算是自己也不可以相信,因为人们经常被他们自己看到的,听到的所欺骗。
这句话早已因深刻的体会而印入了灵魂的深处,她永远也不会忘记。
是的,她不会忘记那一夜的,那个凄美而又残忍的夜晚。
“猜猜我是谁?”伴随着眼前的一片黑,一阵脆如银铃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每次这样都不会厌?”紫远一边掰开挡在眼前的爪子,一边怒嗔道,抬头一张充满盈盈笑意的脸出现她的面前,这是她幼时的好友,也是唯一的朋友——小雪,和她一样从小生长在那个冰天雪地的异域。
但不同的是,她是从外面逃来避难的,与姑姑相依为命;而小雪,是在这里土生土长的,她的朋友、父母、族人都生活在这里。
“厌?怎么会,小紫就是太死板了,整天绷着一张脸,一点趣味都没有。”小雪说着,便伸出爪子来揉她的脸。
“小雪,不要没礼貌。”一个男音从侧面传了过来。
紫远分神一看,微微感到讶异,因为这是一个从未见过的人,而小雪从没有带过旁的人来见她。
似乎感觉到了她迷惑的目光,男人冲着她笑了笑。
他告诉她,他叫乔木。
小雪也告诉她,他叫乔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