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冉高升的旭阳以一种绽放的姿势,盛开在半空之中,将光芒投射向人间,映着山树上点点露珠与地上的残雪,刺得人睁不开眼来,却还是让人感觉到和暖,原来已经一个隆冬了。
紫远扶着已绽出点点芽苞的桃树,半眯着眼睛,像是纯粹地欣赏着初春的景致,又像是什么都没有看。自她一病,不知不觉间时间已经过去了那么久,可他们却都离终点越来越远,不管是长歌、城风还是她自己,也许真的该离开了。
无极殿内,溪风正翻阅着什么,若有所思,却还是敏锐地觉察到了进来的人,“长歌没有和你一起吗?”
紫远道:“她先回来了。”
溪风哦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无极殿两侧窗户打开,帷幔被吹得层层拂动,外头明明已经艳阳高照,里面却还是一片森寒,仿佛是早已种下的一道禁锢,将光与温度完全地拦在了这片阴影之外。
“你喜欢她吗?”紫远突然问道。
溪风猛地一震,明明知道紫远口中的她指的是谁,却还是忍不住问道:“谁?”
问完,竟不好意思似的别过了头,不再看紫远。
紫远看着溪风的反映不禁莞尔,她猜他是喜欢长歌的,却没想到,他那么简单就承认了。
溪风干咳一声,耳根微微泛红,但面色还是绷得紧紧的,“你来这里不是特地来问我喜不喜欢的吧。”
风吹过紫远的发间,撩得随意披下的头发凌乱飞舞,仿佛殿中重重的幔影,紫远嘴边的笑意渐渐敛去,最后消失在了眼角,“把城风叫回来。”
溪风想都没想,“不可能。”
紫远看着他,目光犀利的像是要看透他一般。
溪风转过头,似乎心虚地降低了音量,“哥哥是为长歌求医去的……”
“他去干什么你比我清楚。”紫远直接了当地打断他,她可从来没有想过溪风察觉不到,“如果你真的喜欢长歌,为了她好,就该把城风叫回来。”
溪风一顿,垂下眼睑,声音里俱是沉痛,“叫回来?叫回来就可以解决问题吗?在长歌做了那样的事情之后,你想要哥哥怎么来面对她,又怎么来面对你?”
紫远知道,长歌的手看似恐怖,其实还没有到非要到雪谷去不可的地步,城风之所以那样坚决的去雪谷求医,原因无它,只是为了离开,离开她一段时间,离开长歌一段时间,然后给所有人都一点时间。
可是,他是不是想的太简单了?长歌既然能等十年,难道就不能再多等那么几天?那么多年的感情,是他离开这么几天就可以熄灭的吗?
紫远苦笑一下,有的时候她真是觉得城风太简单了,可他明明那么成熟稳重。
也许是溪风懂得了她眸色中的含义,抑或是他自己想明白了,溪风神色复杂地看了紫远一眼,有挣扎,有不甘,有无奈,但最后都深深的隐入眼底,化为一个好字,从唇间溢出。
天空一片碧色,却独有一丝残云挂在边际,泛着灰黑,让人觉得不和谐。紫远想是时候来处理这不和谐了。
她并不了解溪风,甚至认识那么长时间她还没跟他说上几句话,但却跑去要求他把城风从雪谷叫回来,不是她认为她可以对溪风有多大影响,而是她知道溪风一定会这样做的,不凭别的,就凭他喜欢长歌。
城风、溪风、长歌,他们三人从小生活在一起,互相了解,有过这样的经历,就算后来,长歌被送走,也不可能淡化他们之间的情谊。于他们而言,她实在只能算是个半熟之人,但即使如此,她也可以知道,长歌爱慕城风许久,而溪风对长歌的情也绝非一朝一夕之间。其实,三人对各自的感情都是心知肚明的吧。
一层十年都没有捅破的窗户纸,现在竟由她一个外人着手在捅破。这样想着,紫远心中涌起一阵愧疚。他们三人就像行走在一条只属于自己的轨道上的平行线一般,无限接近,但却从没有交合。不是没有交点,而是不敢有交点,因为他们知道,一旦交集,势必会有人受伤。而她却逼着他们打破这十年的默契,硬替他们求要一个结果。
在自己的意识中,她是为了他们好,仅仅拖着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可她也不是没有私心的。她不想再置身于这样一个凌乱的处境中了,城风待她的好,她不是没有感觉到,长歌对她的敌意,也是越来越明显,甚至于溪风,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长歌的缘故他才这样,不过不管哪样,她都不想再继续下去了。她不是无情,也不是无心,更不想被卷入漩涡之中遍体鳞伤。
紫远注视着路侧的宫殿想着结束,却没想过一些东西注定如此,一旦开始便是永远,再也牵扯不断。而感情就是其中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