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薛家太太便打点了各色礼物乘了车子行到随园外面的一条街上,二十多米宽的街道被占了满满的一路,刚入巷口便堵了,再也进不去半步。
薛王氏拿出马车暗格里面的燕窝粥来喂自家儿子吃几口,忍不住来了气,提着嗓子吼道:“薛安,是怎么回事,可打听清楚了?”作为有身份地位的人,她们是不能随便的下车步行的,这马车后面又堵了个遍,进不得,退也难,总不能就这样搁在这里。
“夫人,小的早已命徐良去问了,这马上就有回复。“
“大管家,已探明了,这全是去林府道贺的人。”
今天的随园却不似往日一般清冷,似乎昨日的喜气全部汇聚到今天了。
随园的门口熙熙攘攘的,贺客比昨天更是多了一背,更有提刑司并盐务衙门的人早早的侯在街口。
薛王氏听了当下就有些黯然,这贾敏当日不过和自己一样的家世,如今却要自己这样上赶着逢迎,这人生际遇真是难料。
“娘,冷,再加些炭。”还未睡醒的薛蟠半眯着眼睛半吩咐薛王氏。
薛王氏当时一阵心疼,狠狠的瞪了边上的丫鬟一眼,丫鬟连忙取了上好的红罗炭放在小火炉里。
“先别睡,我的儿,只先把这燕窝吃了才好。”
“难吃死了,我要吃金丝雪燕!”
“小祖宗,小声一点!”
这金丝雪燕是上贡之物,薛家作为皇上是有雪燕过手,但暗自昧下贡品自家偷偷享受这违禁品,纵然是平白多出来的,也不能宣之于口,被发现了可是大大的不妙,少说也要撸了皇商封号的。
“那物事儿我们回去再吃,先填填肚子好不?”
“不嘛,我就要那个!”
薛蟠腻在薛王氏怀里,薛王氏摩挲着他的头顶,想到她有儿子贾敏只得一个不能传家的女儿,心里不免又快活了几分,这有儿有女的福分不是谁都能想的,要说会生养,还得是他们王家的女儿,像贾敏这样的,娶回去了也不是什么有福气的事情。
“母亲,安管家还在外面呢!”小宝钗几匙喝净了碗里的粥,慢条斯理的抹了抹嘴,这才开了口。
“既然这样,就先等着吧,这头筹是拔不上了。
去上司家做客,尤其是未先递拜帖的客,总是要先到人家门前候着,薛王氏自恃昨天是林家的座上宾,并不放在心上。
“正门开了——”
不一时,前面热闹了起来。
“快些,去投贴。”薛王氏连忙嘱咐薛安。
同薛家一样,等了许久的众人收拾了行了这才要一拥而入,大家纷纷递上拜帖。
不一会儿,薛安又快速的退了回来。
“回夫人,林家夫人并小姐清晨便去庙里还愿了。”
“可打听了去那所寺院?”看了看母亲异样的脸色,宝钗少不得开口询问,自家昨天好容易才和林家搭上关系,林家老爷又升至高位,若不能抓住眼下的机会建立关系,以后再想说上话可就难了。
宝钗可没有自家母亲那样乐观,她冷眼瞧着,林家夫人对自家母亲并不是十分的亲热,同在江南昨天之前更是从未见过,自家不努力只怕就被抛在脑后了。
“小的问了,只是这林家人口风甚紧,只是一味的推拒。”
宝钗想了想,温婉笑着对母亲说:“娘我们去寒山寺还愿吧,前几天得了癞头和尚的药,还没有多谢佛祖呢,今天去不成林府也好,我们正好去踏踏青,不是众人都说这寒山寺梅花好么,我还没有见到呢!”
薛王氏看着自家乖巧的女儿,抚了抚她的头发,“好,我的宝钗说什么就是什么。”
宝钗笑的甜蜜,自家的母亲虽说有些重男轻女,但相比于好多的夫人真是好很多,自己是母亲除哥哥意外最重视的人。
瑞雪兆丰年,山下的雪虽然化了,山上的雪还正盛,雪花映着红梅簇簇,分外的清幽雅致,仿佛仙落凡尘,把整个侧峰装点的仙境一般。
“不愧是千年古刹,果然悠远。”贾敏赞了一声。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我从前只当月色下的梅花清幽,却不想雪中的梅花风致独特,开的热烈悠远,倒是分外的喜气。”
“今春的雪晶莹剔透,留下来冲茶也是不错的。”
贾敏手里拿着竹制的网兜正往知秋捧着的白磁坛里扫梅花上的雪。
“这无根之水最是轻浮,但我们怎么就想不到用这样的水来冲茶,可真真是江南的人会生活,整天的活在诗啊,花呀的里面,倒也清雅。”话里透着佩服,贾敏心里也是这样想的。
也不外乎江南人看不起旗人,说到吃穿方面,确实是江南的人更考究,便是一个普通船娘都能随风而歌,都能吟上几句诗。
“诗酒是生活,柴米也是生活,要是没有这庸俗的柴米,那里能让这些人风雅起来,我素日读史,史上的盛世再没有当权者只着意诗画的,无不亡国。”林海说着将一小枝并蒂梅花簪在贾敏鬓上。
“我还是喜欢你们满族姑娘的豪爽,尤其是我的妻子,兼具南北众人之长。”
贾敏羞红了脸,瞪了一眼如海,半侧过脸不理他,嘴角却是弹压不住的笑意。
“羞羞脸,”小黛玉不知什么时候冒了出来,见了父母好奇的睁大了眼睛。
“父亲母亲这样有什么害羞的,我娘说过,这叫会疼人,是男子汉大丈夫该做的。”小裴笑圆了眼睛,这样的场面平日在家是常见的,所以并不觉得异样,也分外的喜欢。
“好小子!”林海说着高兴的抱起小裴,没有人比他们更希望小裴对黛玉好了。
“好,好好,我也要抱抱,”小黛玉那分外浓烈的好胜心被激起了,也闹着要抱。
“好好好,”贾敏将手里的东西丢给明冬,搓搓手隔着斗篷将黛玉抱了起来,不一会儿便觉沉手,心下更是欢喜,“我的小黛玉长壮了啊。”
含情脉脉的看着林海,越发觉得自己的夫君做事有远见。
正在气氛静好之时,忽然有婆子传讯息过来。
“薛家太太和小姐来上香,正巧听闻老爷太太在,就想过来拜见,请夫人示下。”
贾敏和林海相视一笑,挤了挤眼睛,“事儿又来了,各自大笑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