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十多个小时的漫长旅途,但是这一路我走得无比安心,因为我的兄弟在我身边,因为我在回家的路上。
路上我用丁胖子的手机给我妈打了个电话,我妈说她今晚在医院陪我老爸,要我自己先回家,明早再去医院。听到老爸进了医院,我很是担心。丁胖子宽慰我说,中风也不是什么大病,住两天院就好了,回来好好护理一下,恢复的好的话,没两天就能下床了,还举例说明,他有个远房亲戚,中过好多次风,现在每天下地干活,跟没事人一样。我心想丁胖子个江湖游医,准是信口胡扯,还中过好多次风,你当是台风啊,一年来好几次。
但是人总是喜欢听好话的,自己也对自己说,我碰到这么大的事故都能逢凶化吉,我爸一定也能遇难呈祥。
到了晚上十二点,终于下了高速,看到收费站上大大的武汉两个字,深深的体会到了游子归乡的幸福感,不过觉得坐车回家还要买门票实在是有点不地道。
等在长途汽车站下了车,已经是凌晨一点了。同车的有些人家里来了不少人接站,亲人相见,分外眼红,不少人都落下了激动的泪水。
我和丁胖子形单影只,无人理睬,体会不到家乡人民的热情,看时间也不早了。就让丁胖子先去我家睡一晚上,明天再回家。丁胖子也说明早要一起去医院看我爸爸,他这份美意我也不好拦着,只是想明天我妈看到丁胖子,少不了又要感慨一番丁胖子都要结婚了,我又免不了挨一顿数落。
丁胖子半年没回武汉了,嚷嚷着要宵夜,晚上我们也只是在高速服务站吃了点泡面,确实也饿了,于是就决定去首义园宵夜。
拦了辆的士,丁胖子戴了一副金丝眼镜,又喜欢装文化人,****一口普通话说:“师傅,我们去首义园。”
的哥大概觉得半夜从长途汽车站出来的,都是外地人,热情的招呼我们上了车,还不遗余力的给我们介绍武汉的夜生活,我听得不耐烦,就想说明我们也是江城儿女。
丁胖子却悄悄的捏了捏我的手,示意我别说话,一边继续跟的哥聊天,大意就是说我们第一次来武汉,早就听说武汉的哥素质高,作为城市的窗口行业充分展示了大江大湖大武汉的广阔胸襟。
的哥被丁胖子一通猛夸,顿时迷失了方向,本来五分钟就能到的地方,的哥从一桥过江又从二桥回来,带着我们围着武汉乱绕,沿途饱览了武汉三镇风光。
的哥开车的同时还不忘宣传武汉,给我们详尽的介绍了黄鹤楼,长江大桥以及辛亥革命等等武汉自然景观和人文历史,尽管中间夹杂了很多胡扯的成分,比如说介绍当年宋江就是在黄鹤楼提的反诗,但基本上还是尽到了一个好导游的职责。
老子到家了还要被人当猴耍,顿时觉得被家里人嫌弃,没了归属感,心里很有些不忿,就想提醒的哥都是九头鸟,别以为只有他吃过鸭脖子。
不过丁胖子倒是和的哥聊的不亦乐乎,还不时很傻很天真的问些武汉晚上好不好玩之类的问题,的哥也很黄很暴力的告诉他,宵完夜还坐他的车,他保证带我们去个好玩的场子。
我不知道丁胖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就不动声色,想看看他怎么收场。
围着武汉转了大约一个半小时左右,当计价器终于跳到两百块钱,我们第三次路过黄鹤楼之后,的士司机才把车停到了首义园门口。
的士司机一边感概这几年城市建设太快,武汉已经大得没边了,一边很贴心的告诉我们,第一次坐他的车,相识相知都是缘分,两百的车钱现在只收我们一百八,等会宵完夜要是还坐他的车,再给我们打个折。
丁胖子掏出手机,拨通一个电话,换了一口流利的武汉话,“喂,客管处吧?我要投诉啊,”一边说一边勾着头去看司机的工号。
的哥傻了眼,大约没想到还有这么无聊的人,赶紧拱手作揖请我们下车,我们刚刚下了车,这辆的士就一溜烟的加速消失在夜色中,只是远远的传来了一声经典的汉骂。
丁胖子哈哈大笑,夸耀自己聪明伶俐,坐车没有花钱。我却对这种恶趣味完全无法理解,为了节省一个起步价,浪费了一个半小时,当年掉到化粪池的时候,这小子准是把屎吃到脑袋里去了。
一天舟车劳顿,又被丁胖子这么一折腾,我感觉累得要死了,就想找个床躺下去,丁胖子却兴致盎然,还拉着我想计划一下等会回家拦车的时候是不是也可以依样画葫芦一番。
在首义园随便找了一家大排档坐了下来,看时间已经将近三点了,客人们已经走得差不多了,服务员也都没精打采的盼望着早点收摊,我又困又累,还惦记着明天要早起,就想随便弄点吃的填饱肚子了事。
可还没等我把我的想法说出口,丁胖子已经一把拿过菜单,自言自语:“在兰州的时候,就想吃这个,还有这个,这个也不错。”最后的结果就是点了一个火锅,两个菜,还有一大堆烧烤。
好在客人已经不多了,菜上得很快,丁胖子又叫了两扎啤酒,开始胡吃海塞起来。
我实在是没什么胃口,随便吃了几口,就停下不动了,坐在一旁看着丁胖子气吞山河。
丁胖子吃相极差,一副饿鬼投胎的样子,让我疑心丁夫人在家对他实行了食物管制之类的虐待。丁胖子一边把各种食物往自己嘴里一通猛塞,一边把些残羹冷炙往我面前推,还热情的招呼我也多吃点。
我摆手示意他自便,心里暗暗祈祷这货赶紧吃饱,回家睡觉,我已经有些坐不住了,回想起来那天晚上在黄河河滩上漫步感觉都没这么漫长。
看着丁胖子圆润的腰围越发圆润,我估摸他也吃了个七八成饱,就提议回去睡觉,丁胖子睁着天真无邪的大眼睛看着我,指了指面前的一条鱼,“还没翻面呢。”
我只好继续坐着看丁胖子对付那条鱼,丁胖子大概被我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也觉得自己太专注于食物,忽略了兄弟,于是没话找话的问我:“你们说的那个王大爷是怎么回事?”
我坐着也无聊,这件事也一直堵在我心里,难得有个人愿意听我说,当下就把王大爷的前世今生,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
丁胖子开始还只是一边吃,一边哼哼两声表示听到了,后来也沉浸在了这个故事里,居然放过了那条鱼,专心致志的听我讲述着。
听到后来丁胖子完全入戏了,时而为我们成功脱险而兴高采烈,时而又为王大爷的神秘失踪扼腕叹息。当然以丁胖子的智力水平,我不得不花费了大量的时间和口水来解释《平砂玉尺经》之类的专业术语。
丁胖子听完之后,陷入了深深的沉思,过了好久才说了一句:“那咱们还是要好好想想办法,怎么报答王大爷的救命之恩。”
妈的,眼前这个胖子面目可憎,趣味低俗,吃得多,长得丑,却是我最好的兄弟。
第一他不会像别人那样怀疑我脑袋进水,我说的话他都相信。
第二他会说咱们还是要想办法报答王大爷的救命之恩,他和我荣辱与共,我的恩人就是他的恩人,就像他的仇人也会是我的仇人。
第三我知道很丑的丁胖子其实很善良,他和我一样骨子里都是好人。
不过丁胖子的支持解决不了我的实际问题,我现在还是找不到我的恩公王大爷。而且我现在有一堆麻烦事,要在武汉照顾父亲,如果可能的话我还是想和丁胖子一起去趟兰州,参加他的婚礼,说不定还要去郑州领取赔偿金,当然也可以顺便再打听一下王大爷的下落。不过等这一切都忙完了,我计划去浙江,按照王大爷给的地址,找他女儿,希望能把那个盒子亲手交给那个叫刘蕊的女孩子。
我把我的计划和丁一说了,他觉得现在这个情况,这应该也是最好的安排了。
过了一会,丁一突然问我,“你觉不觉得这次事故和王大爷有关?”
尽管我一直回避这个问题,但其实我内心深处早已认定王大爷和这次的事情一定有某种神秘的联系,且不说王大爷掩盖行藏却神秘失踪,火车莫名其妙的出轨,就只说有人偷走了王大爷的黑色手提箱,都让人不由自主的怀疑这所有的一切都是针对王大爷的,再联系王大爷对那件盒子里的神秘东西的看重,我觉得最大的可能就是有人要抢夺这件东西。
但是这种猜测又太匪夷所思,有什么东西值得让人如此大费周章,必须得到呢?
想到这里,我又摸了摸自己的裤子口袋,那盒子还在。想到自己的推论,顿时觉得自己肩负重大使命,同时紧张不安的情绪开始在心里弥漫开来,说不定我也已经被人盯上了?
丁胖子压低了声音,“那盒子你打开过没有?”
我摇了摇头。
丁胖子看出我的不安,叫服务员过来买了单,两个人从首义园出来打了辆车直接回了家,一路上两个人都没说话,都陷入了沉思之中。
好在这次的的哥厚道,首义园离我家也不远,一刻钟的时间我们就到了家。
开门进了家,出门不过三天,家里一切如旧,只是门口胡乱摆放着拖鞋,我妈做家务一向有条不紊,拖鞋总是摆的整整齐齐,乱放的拖鞋表明了我妈出门时的慌乱,看到这我不禁又开始为我爸担心。
我关好门,拉好窗帘,两个人在沙发上坐定,相视一眼,我就从口袋里掏出了那个盒子。客厅里明亮的灯光下,那盒子上似乎闪耀着一层奇异的光芒,丁一似乎也很紧张,哆哆嗦嗦的递过来一根烟,我把烟叼在嘴边,吞了一口唾沫,又看了一眼丁一,丁胖子重重的点了点头。
我小心翼翼的打开盒子上的搭扣,轻轻的掀起盒盖,盒子里的东西就熠熠生辉的呈现在了我们眼前。
这是一个金属做成的正五面体,通体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丁一脱口而出,“金字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