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进了庙来,打头的是仆从小侍模样打扮,生的尖嘴猴腮。“大爷,这庙里也漏着雨。”三个仆从拥着一名秀才打扮的人走了进来。
这人穿着书生服却毫无读书人的气质似个武夫不伦不类,是三十来岁的模样,有些肥壮且面色凶恶带有威严。“漏雨就不住了,要不你滚出去?”这样训着奴才他走了进来,怀里居然还抱着一人,是个女子身着白衣,因为淋了雨显现出凹凸的身姿来。此时被肥壮书生抱在怀里,一动不动大约是昏过去了。
听着声音杜青一愣,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这声音正是杜家二少杜昌的声音!
“是了,他们大约也是赶着今天回后溪!”杜家在后溪和临安城都有住所,杜家老爷和大少在城里,而二少杜昌则住在后溪。
“真是晦气,老子好歹也考上秀才是个人物了,凭什么马车不给我用。老不死的就是偏心。”
杜青心中一动,杜家开了拳社养了打手,杜昌这人生性惫懒也不下功夫读书,就跟武师学了几手武术,向来在后溪一代仗着拳脚逞恶,这次不知怎么回事来考秀才,居然还一次就过了!以这人的水平能考上秀才,杜青打死也不信。
恰好这群人居然说起了这件事。
“大爷可真是厉害,这考秀才居然一次就过了。看那杜甫的儿子这次也是来考,却连榜页最末一位都没上。”
因为杜昌向来跋扈喜欢听人吹捧,这里又下着大雨。这一个尖瘦的仆从也不怕走漏风声所以挑起话头。
“杜甫是谁?”杜昌理了衣服正要作弄怀里的女子听了这话先是一顿。
神像后面赵谈担忧的看向杜青却见杜青已经冷静了下来只是静静听着不为所动。雷声雨声中杜青仔细的分辨着他们说的每一句话。
“就是小名杜二狗那个,几年前被大老爷逐出杜家族谱。”
“想起来了!”
啪的一声,似乎是巴掌拍在肉上的声音。
“这屁股可真翘……杜二狗嘛,我知道。等等,原来就是杜青他老子嘛!对了王三,我昨日叫你去抓他你怎么办事的?”
一个声音嘿嘿一笑,正是昨日王三的声音:“少爷,不是我不费劲啊,临安城上上下下我都翻了个底朝天了,跑里跑外,绝无一丝懈怠,可恁是没找到这小子踪迹,我猜这狗杀的肯定是没考中,无脸见人,挖个坑钻进地里去了。”
杜昌喜欢听这话踹了王三一脚,却也放过他了。
一群人索性说起杜青来。
都是笑骂,嘲讽。
“不过我杜家弃子,也敢妄想做读书人一步登天,当初杜二狗要收养这贱种就不该给他录籍!”
“不错,叫他不要来考,却偏要偷偷赶来,现在自取其辱,真是活该!”
“杜青这事一向都是刘管事负责,这么多年都没摆平这废物,还得少爷出手才对!”
杜昌被这一席话引起了兴趣。
“不错,这杜青住在那里?我们寻上门去,逼他做我杜家的狗,才能显出我杜昌的本事……对了这杜青可有婚配?”
杜昌眼睛一红,兴致突然上来了。
杜青藏在神像后,拳头紧紧握住。
“杜家!杜昌!难道你们还要逼得我有家不能回!”
正讨论着,却有人说些不合时宜的话。
“少爷,我听说这杜青是在城里摆摊卖字画过活,买的人都说他学问好,既然学问好怎么这次却考不中?”这声音苍老,是个脑筋不灵活的老仆开口。他见二少说得欢乐,便也想聊几句。
赵昌心情好,没有发怒反倒带头哈哈大笑起来,其它仆从也跟着笑。老仆不明白笑什么但见都笑了也干笑两声。
“老李头,你说大爷我学问好不好。”
“大爷的学问,自然是文曲星下凡。”
“滚蛋吧你,老子的斤两自己还不清楚?这次考上秀才,”杜昌嘿嘿又是一笑“却是新学政的功劳啊,这人也不知有多贪财,明码标价将秀才资格拿出来卖。不是他我会来考秀才?。”
神像之后,杜青和赵谈两人对视一眼,都是一愣。“是了,我听说这一年是换了新的学政。”赵谈附到杜青耳边轻道。
杜青这一年都是苦读,两耳不闻窗外事,现在才知晓有这一出。
杜昌还在卖弄。
“我听老爷子说了,这人放出话来,管你有没有学问,想要秀才起码得来两锭官银,成色最好的那种!这新学政要在临安城呆上十几年,什么杜二狗,想要考秀才,****去吧。”
“是杜二狗他儿子,少爷。”
“管它是谁,穷鬼一个还真他妈能想,考功名,那就是比钱多。只要有钱,什么读书人什么秀才顶个屁用。我杜家家产千两都不敢说能弄个贡生,他一个铜板都没有还做些白日梦。”杜昌口中骂骂咧咧,觉得有些微冷,索性将怀里的白衣女子抱得更紧,一只手伸到内衣里面玩弄。
原来如此!杜青暗暗咬牙,恨新来的学政,更恨辱及养父的杜昌。
虽然想冲去将杜昌暴打,但且不提对方一群人,但是修过武术的杜昌一个,杜青便不是对手了。
杜昌虽然生性惫懒,但好歹从小各种药材调理身体,更有专门的武师指导,现在已经是武术‘志于学’的中阶!
荒山野岭的被人杀了连尸体都找不到,更何况杜青不是一个人,赵谈家贫苦且母亲患病需要人照顾。
杜青只得忍下,咬牙躲在神像后面。赵谈抓紧杜青肩膀,轻拍一下。
野庙外大雨更盛。
一个仆从斜瞟一眼杜昌怀中的女人暗暗咂舌道“上千两都买不到个贡生啊。”
“那岂是钱买得到的,当官的不缺财路,人家手里捏着名额是用来跟别的官交换的,你当有钱就能买?更何况举人之上必须儒道修为!这世道真他妈不公,没个官身根本混不出头……怎么这么冷啊,老李头给我拿件干衣服出来。”
一群仆从见杜昌骂骂咧咧的不爽不敢再触其霉头都是沉默不语。
大雨下个不停,一群人没事唯有聊天吹牛。
话头又挑了起来。
“大爷,你说这母的是怎么回事?这么水灵的女人怎么一个人躺在路上。”原来这女的却是一群人在路上捡的,当时下着大雨这女人似乎是一脚摔了晕在地上,赵昌见人生得靓丽便起了淫心。
“老子什么样女人没玩过?你看这女人皮肤光滑,屁股挺翘一看就是从小富养吃穿不愁。再看这衣服,这才叫好料子老子都认不出来是那家绸缎铺的。多半来头不小。”
“大爷运气真是好。”尖瘦仆从讨笑道,他趁机又瞟了一眼那女人身材,心中不由燥热。
杜青和赵谈相识一眼,这才知道这群人还带了个女人。
杜青低声道“真是人渣,可不能让这女的贞洁坏在这群人手里。”
赵谈点点头“不要急,他们再怎么猖狂也不会白日宣淫。待到雨停我们回县城报官便是。”
杜青点点头,琢磨片刻忽然觉得不对“按杜昌所言,这女人应该是大家闺秀,良家妇女。可良家妇女哪有一大早就出城外出的?今日又不是什么节日。我们和杜昌走的是一条路,路上休息,眺望前后,后面没人跟着前面也没人迎来。”
赵谈回想当时境况发现的确如此:“对啊,而且一路上也没看见什么行人或者车马。我们前脚进庙他们后脚就跟来,问题的关键是杜昌一群人看来不过落后我们百多步的路程。这段路上怎么莫名其妙多出个女的来?”
两人面面相觑觉得不对。
“大爷,这女的这么久不醒不会是害了什么病吧?”一群人忙着躲雨当时急匆匆的又被女色所迷这时才有人关注起这女的来。
赵昌揉拧女体的大手一顿,他修习武术手脚粗鲁,这么玩弄半天就是昏迷过去都要被弄醒过来,怎么这女的却是一动不动?
他停了片刻猛的将这女的扔到了地上,腾地一下跳了起来。“这女的浑身冰凉,不会是个死人吧。”赵昌面色黑在那里,任谁半天搂着个死人也笑不出来。
一群仆从也吓了一跳,这一路上女的都被赵昌抱着他们哪知道冰不冰凉。尖瘦仆从脑子灵活,他伸手在女的胸口狠抓一把然后说道“大爷,我看不像是死了,死的人都是硬邦邦的那还这么有弹性?”
神像后面,杜青与赵谈只是听着也不敢动怕被这一群人发现,片刻后又有人说“我听说宋国的名妓有的就是天生体凉如冰,那些官老爷都是夏天抱着乘凉睡,没准这也是个极品……”
这样絮絮叨叨又是一通异谈,这群人互相安慰起来。
雨声渐渐小了,只有黄浊的雨水顺着山沟下流。
雨声渐稀仍然没有什么异常,杜青松了一口气只希望这群人赶紧离去,现在时候不早,要是去县城报了官再走回来说不定今晚还得走夜路。正这样想着突然霹雳啪啦的声音传了过来,像是黄豆落地般啪啪响了四声。杜青浑身一冷只觉脖子一阵寒意。
怎么回事!
“鬼!”
却听赵昌猛的一吼,突如其来的一下激得杜青和赵谈两人浑身血气上涌。
赵谈一个没忍住猛的跳了起来。神像前倾,一下倒在地上摔个粉碎,两人显露了出来。
杜昌学过几年武术,这一吼是武术的一种技巧,一声大吼唤醒筋肉调整身体进入搏杀状态。赵谈只是文弱书生对身体掌控不强,听到声音被激起气血,控制不住一下暴露出来。
两人看向眼前,四个人躺在地上,脖子断开血管不住的喷血,赵昌站在破庙一头肚子破开一个大洞,肠子都漏了出来,不过居然没死,赤目圆瞪捂住肚子全身戒备的瞪着一个女人,女鬼。
确实是个女鬼,白衣上沾满了血迹提着一个头颅,一根长舌头在上面舔着。眼睛血红一片,如野兽般满是杀意,看不出其它东西。
这女鬼扔下头颅看向了气血勃发的赵昌,伸出了手来。
“你敢伤我!我是朝廷秀才!是读书人!”
女鬼怪笑一声只见手一挥赵昌就被生撕成两片。惨叫声都没有,血和肠子散落了一地。
隔空伤人,这便真的是鬼了。哪怕是知天命境界的武术高手也不敢说自己能隔空撕人两半。
女鬼杀了赵昌看向杜青与赵谈两人。
杜青胸中跳得七上八下,内心恐惧但并不绝望如果真的是鬼那么说不定反而会有一丝机会,因为自己和赵谈是货真价实的读书人。杜昌不说自己是习过武术,反倒狂喝自己是秀才,这并非没有原因的。
想到这里他将赵谈拉到身后压制恐惧正对女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