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睢阳梁王参拜皇上,吾皇万寿无疆。”一大早,刘武风尘仆仆,向景帝行礼。
“梁王别来无恙。”景帝将其扶起。
“武儿……”窦太后一见刘武,热泪盈眶,与其相拥于怀,“你怎么这么久不来见母后,真是不孝,不孝!”她边哭,边擂捶着刘武的背。
景帝一听,就知道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没有自己的召见,刘武身为臣子怎能轻易入长安,而太后也不好总自作主张地无故将他召来。
太后握着刘武的手,翻来覆去地看,说他不如从前那么壮了,又说睢阳不比长安繁华,难为他在那里吃苦。
景帝一听,就知道这话又是说给自己听的。暗地里指自己这个做皇兄的在长安当皇帝,一呼百应,而亲弟弟在遥远的土壤里摸爬滚打……他真是哭笑不得。
“众人都揣测,母后这番召你回都,是为了立嗣一事,呵,真是小人之心,”太后摇头,正色道,“但,小人之言往往是最可行的,母后让你速归,正是为了此事!”
“母后!”景帝微笑道,“这立嗣之事,朕已有定夺,一定不会令你我、令大汉失望。”
太后看着他安宁的笑意,长呼一口气:“那便好。”
刘武听了这话,也暗自窃喜。
又过几个时辰,太后终于唠嗑得疲惫了,景帝与刘武一同退出了长信宫。
“皇兄近来可好?”刘武见没了外人,大大咧咧地拂上景帝的肩头。
“不如皇弟潇洒,远在平原之地,做个无牵无挂的清闲王爷。”景帝也毫不避讳地将手搭上他的肩。
刘武一听,正要诉苦,只见远远地奔来一名稚童。那稚童看着他们无状的举动,愣了一下,刘武无趣地将胳膊从景帝身上撤离。
“孩儿参加父皇。”
“彘儿,你来得正好,这位是你的皇叔梁王,自襁褓之后,你就没再见过他了吧?”景帝笑呵呵。
“给皇叔见礼。”刘彘转过头,对刘武行了一礼,而后对景帝问道:“父皇,您为何撤离了孩儿的师傅?”
“原来是为此事,”景帝负手于背,道,“太常卿的资历与学识,不足以教朕的嫡子。待你被封为太子后,朕自会另寻一名适合的太傅。”
刘彘和梁王目瞪口呆。
刘彘磕巴巴道:“父……父皇……”
“加冕之礼初定于开春,希望能有个好兆头。”景帝见他发愣,道,“还愣着做什么,这段时间你没有师傅,自己也不能荒废。多和小阿娇往来吧,她年纪比你长些,懂的事物也比你多。”
“是、是……”刘彘已喘不过气,冲冲撞撞地向回跑去,跑到一半才想起什么,忙跑回来,“父皇安好,孩儿告退!”
景帝拂袖,他才又匆匆地掉头跑远。
“朕这嫡子,今日莫名地有些傻愣。”景帝笑道。
刘武仍未回过神。皇上方才说什么,待他被封为太子?他真的要立这毛头孩子为太子?还是只是一场形式?
“不过,他倒结合了朕和你的优点。”景帝定定地看着刘武,“既有朕的善良,又有皇弟的倔强和坚定。他,定会为我大汉开辟一个新的山河!”
轰的一声,刘武的脑中霍然坍塌。
看来,刚才在长信宫里,这位皇兄完全是做戏!他只是不想忤逆母后的意图,所以用模棱两可的言语来安抚!
刘武感觉自己完全被受骗了,硬邦邦道:“臣累了,先去歇息。向皇上告退。”他气冲冲地离去。
景帝看着他的背影,苦笑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
当晚便是替刘武接风洗尘的餐宴。
众人皆一眼看出,梁王刘武的心情不佳,他将案上那产自西域的葡萄美酒一饮而尽,酸溜溜道:“这宫内之物就是稀罕,口感香醇,岂是那睢阳之地的物资可比?”
听者无不面面相觑。宫里的东西,自然会比外边好,难道这梁王还要愤愤不平吗?
刘武一眼瞥见景帝案上的盘子,问道:“皇兄,你盘中的那一块是什么,怎么臣弟的案上没有?”
王娡向宦者使了一眼色,宦者朗声道:“此乃陇西双峰驼身上的野肉,极其珍惜难得,被誉为‘天下第一美食’。与西域美酒同食,还可延年益寿、滋补活血,但此物着实珍稀,宫中的储物也不多,因此只供给皇上食用。”
刘武“哦”了一声,面露不快。
景帝笑道:“朕与梁王乃同胞之亲兄弟,自当分肉而食,来人,将朕桌上的这盘肉,赐予梁王。”
宦者将盘子小心翼翼地递至刘武的案上。
刘武将覆在上面的锡纸撕开,果然浓香扑鼻,闻着就令人食指大动。他尝了一口,大块朵颐,边举箸边道:“好肉,好肉,果真担得起‘天下第一美食’的美誉!”
王娡笑道:“梁王若喜欢,本宫就命太官天天给您做了送去。”
“那就多谢皇后赏赐。”刘武眉开眼笑。
王娡也暗自轻笑。与她当时猜测的一样,若将这盘肉直接摆在刘武的案上,刘武未必会爱吃,但,如果这食物是皇上一人的专属,那么,刘武定然每日都愿意吃了。
若他日日都吃,不出多日,必会发热病而死,到时,只会被认为是暴毙而亡,和她王娡一点关系也没有。
另一面食案上,陈娇将牛羊羹碗推至一边,赌气道:“上次不是说了吃腻了嘛,你还拿给我干嘛。”
“可是你又说想吃,还说刘荣以前也常拿给你。”刘彘解释道。
“对啊,可说想吃的时候已经过去了,现在我又吃腻了。”陈娇高高地扬起头。
“……”刘彘两手托腮,一副苦大仇深状。
刘武远远瞥见他们互相推着一只羹碗,那幼稚的模样,不由地轻哼一声——凭你这虎头虎脑的稚儿态也想跟本王争储位?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