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后面看上去叔叔的背有些伛偻,一个人过了这两年,虽然说不上面朝黄土背朝天,但是乡下凌厉的风确实让他苍老了不少,最重要的是,他已无往日雄风。
孙立言在这里呆了两天,叔叔说这是他的老家,当然也是他的老家,只是孙立言全无印象,这儿对他而言还是有些陌生。
叔叔说,年轻人啊,还是得出去闯,外面的世界就是给你们的,不然它的存在有什么意义呢?孙家的人从这里走出去都是顶天立地,走回来也堂堂正正,能走出去,也能走回来,这人生才算圆满!
孙立言知道,叔叔这些话是说给他听的,重点就在那七个字,走出去,也走回来。是的,他也得走回来,他需要走回来,还没有开始他似乎就已经厌倦,他怀念打球的日子,虽然赛场上也需要斗智斗勇斗狠,但那毕竟不是人生,出了赛场他依然可以让自己活得潇洒。但是他也知道他不能停下了,已经开始了,他要走下去,只是走下去,他还能走回来吗?
开车出发前,孙起语重心长地对孙立言道:立言,做好自己的事就行,其他的该放下就得放下!
孙立言点点头,汽车便绝尘而去。孙起在后边站着,直到车子在颠簸的路上若隐若现直至完全不见,他的眼睛里有一些担忧,这个侄子性子有些执拗,认准的事就得非做不可,从他毅然决然放弃职业台球生涯的时候,他就在担心。孙起在心里叹了一下,也不知道自己的那些话他听不听得进去。
程美嘉正在办公室里跟沈开云回报情况:沈总,根据严昭的种种行为对比,看来他是受利达指使无疑了。
沈开云坐在宽大的沙发上,闭目思索一阵,低声念叨:利达,利达……过了一阵,他对着电话说道:好,我知道了,不过严昭那小子还是要跟紧,继续观察。
美嘉道:我知道了,只不过现在严昭突然消失不见了,我们正在全力寻找,沈总您放心,我一定会尽快将他找到。
沈开云揉揉太阳穴,道:美嘉啊,我一向看重你的能力,这次不要让我失望!最后几个字,沈开云加重了语气,只听美嘉连连回道:我知道,沈总,这几年多亏您栽培,我一定不负所望,您放心吧。
沈开云没有说话便挂掉了电话,放下手中的电话,程美嘉长舒一口气,可是紧接着问题随之而来:这个严昭,能跑哪去呢?得尽快找着才是。
许天长坐在宿舍阳台上,右手拿着一支烟,有一搭没一搭地抽着,眼睛望着窗外,眼神有些空洞,不知道聚焦在哪里。苏漠北从后边走过来,笑道:又抽上了,你不是戒了吗?
许天长勉强一笑,并没有说话。
苏漠北看了他一眼,道:听林楠说,这两天小小一直闷闷不乐,前晚上她们出去,小小还喝了大醉……
许天长微微蹙眉,他知道小小从来不喝酒,心里有一丝疼痛,但是想起那晚上石磊对他的亲密动作,刚刚升腾起来的怜惜之情顷刻间消散,将烟头放在嘴里狠狠吸了一口,弹出窗外,那烟头在天空划了一个弧形,便垂然落下。
这个时候,沈梦丹打来电话,许天长接通,那边跳出一个曼妙的声音:天长哥,要不要出来坐坐?
对不起丹丹,我一会还有点事情……电话那头的果断让沈梦丹心里一凉,但是她并不打算放弃,努力保持微笑:天长哥,我有些话要跟你说……怕许天长拒绝,沈梦丹加重了语气:很重要!
许天长叹了口气,道:好吧。说完拿了件外套就往外走,苏漠北想阻止他,但终于没有开口,遂由他而去。
许天长走到学校里的一家小咖啡馆里边,沈梦丹已经在里边等候了,见到许天长如约而至,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天长哥,那天的事真是对不起?
为什么对不起?许天长并不看她。
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也就不会看见那令人伤心的一幕了……沈梦丹小心翼翼地看着许天长的脸色变化。
许天长微微一笑,抬起头看着沈梦丹,问道:你叫我来就是为了这件……“重要”的事?
沈梦丹没有说话,许天长刚想站起来走人,沈梦丹急忙拉住他道:天长哥……
许天长看着她,等她继续说下去,显然他的耐心有限。沈梦丹低声道:在我看来,只要是天长哥的事,都是重要的事。
这样的话,任谁听了都会感动,许天长也不例外,但是感动终究不是爱,他对她,用许天长的话来说,是“只有兄妹之情,并无男女之爱”,他们的情谊也只能到此了。
他静默片刻,然后站起来,只轻轻说道:我送你回去,女孩子晚上不要回去太晚……
送沈梦丹回去,许天长独自往自己的宿舍楼走去,刚走到宿舍门口,一时停住脚步,门口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不只身影熟悉,他好像又想起了去年冬天下第一场雪的时候,那时他被人打得鼻青脸肿,小小就是这样等候在宿舍门口,看看他的伤好了没有。蓦地,心头升起一股暖意。
两个人互相注视着对方,停了不知多久,许天长走上前去一把抱住小小,低声喃语:傻丫头!
小小笑道:你才是傻小子!
许天长道:好呀,傻小子和傻丫头正好是一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