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天长终于还是晚了一步,等他赶到医院时,妈妈正在病房外失声痛哭,刘姨陪着她也在一边抹着眼泪。
就像一座巍峨大山忽然崩坍,将许天长湮没其中,一阵一阵的窒息感传来,让许天长几乎喘不过气来,他挣扎着来到病房内,父亲用一张白布蒙着,这是他从未有想过的画面,小时候的印象里,父亲的形象总是那么高大,似乎从来不会垮掉;前些时在家,父亲还曾对着他中气十足地发脾气,那么健康的一个人怎么能说走就走呢?一定是医生看错了,是的,一定是医生看错了,父亲肯定还活着,他猛地把白布掀开,把手放在父亲脸上,可是脸是冷冰冰的,趴在父亲的胸前,想听一听他的心跳,却什么动静也听不到……
许天长坐在地板砖上,想哭却又哭不出来,握着父亲冰凉的手想要给他一些温暖,许天长看到父亲就像从前一样坐着,对着他微笑,或者微蹙眉角,或者微微颔首。父亲依然还在。口袋里的手机铃声想了一遍又一遍,许天长都没有听到。
许宗民终于被护士推走,倒是林舒平很快从悲痛中清醒过来,毕竟她也是经历过许多风雨的人了。
林舒平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对刘姨道:刘姨,你跟老郭打个电话,先让他暂时处理公司事务,这件事先不要让公司的人知道。
刘姨唯唯而去。
林舒平又来到病房里,看着颓坐在地上的儿子,大声道:天长,以后你就是妈的依靠了。这一句话,使许天长忽然惊醒,抬起头看着一脸肃穆的妈妈。是啊,他还有妈妈,父亲不在了,他要替父亲照顾妈妈,让妈妈过和父亲在时一样的生活,那是他的责任。
林舒平继续说道:天长,你听着,你爸爸去世前留下一句话,凡事听郭叔叔安排,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你爸爸去得如此突然,其中必有蹊跷,你明白什么意思吗?
许天长一怔,是,他怎么还能这么不成熟,以后许家的担子全得靠他来担了,刚才他只是有些不太明朗的想法,现在一经妈妈提醒,他好像忽然意识到什么了。对,妈妈给他打电话时,说父亲生了很大的气,一定跟公司事情有关,既然父亲让他凡事听郭叔叔安排,看来整件事情只有郭杰清楚了。
回到家,许天长拿出手机,一看好几个未接电话,全部是小小的,他刚想给她回过去,却又忽然把手机关掉。他还没有想好该怎么说……但是又怕小小担心,思量许久,发了一条短信,很简单:小小,我想静一静,对不起,过段时间再和你联系。
小小果真没有再打来电话,只回了一条短信,让他照顾好自己。
晚上,郭杰来到许家,刘姨给郭杰开开门,泡上茶之后便独自走开了。许天长把郭杰请到父亲的书房。此刻,站在郭杰面前的许天长早已从下午的状态中走出来,他在爸爸的老同事郭杰面前表现出来的从容、淡定让这位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多年的前辈都惊叹不已。其实郭杰以前没少见许天长,只不过等许天长年事稍长,便刻意不去公司找父亲了,似乎在公众面前也要和父亲划清界限,一来表现自己的独立,二来他本就对公司的事情不感兴趣。他原本是想等毕业之后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而不是在各种各样的晚会活动上应酬,但是父亲的突然离世改变了他理想的人生轨道,他最终还是要穿起那一套装饰,混迹于各种所谓的高层次交流会上,他不愿意,当然,这并不代表他不能。
许天长对郭杰道:郭叔叔,这段时间得辛苦您了。
郭杰连连道:不能这么说,我和许总共事多年,这是应该的,许总之前交待过,他还是希望在他之后,公司由你接管……
许天长打断他道:郭叔叔,我现在只想知道,爸爸为什么会忽然发病?
郭杰叹了口气,看着许天长说道:公司里有人携款而逃……
带走多少?
五千万!
什么?许天长一时呆住,五千万?!怎么可能一下子卷走那么多钱?
公司正在筹备一个新项目,已经到了关键时期,正需要这些钱,谁知……
报案了吗?
报了,但是破案需要时间,我们的工程等不起,再说,就算把人抓住,也未必能拿到钱了……
那人呢,是谁?许天长眼里闪过一丝怒火,他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
文翔。
文翔!这个名字再熟悉不过了,他还曾来过许家,就在自己坐的这个位置上坐过,爸爸对他是无比信任的。
难怪爸爸会如此生气。
到现在没有找到人吗?
还没有,警察那边还没有音信,所有的国际航班记录都找不到文翔这个人,国内也找不到他,看来他是早有准备。
怎么可能一个人能凭空消失?许天长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