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妒鳞从未与陌生男子离得如此近,更被握住双手,不禁俏脸一红,蹙着柳眉,冷冷道:“你做什么?”
柳耀京却并不放手,摇了摇头,依旧柔声道:“你知道么?曾经有个女孩,她将我当做唯一的依靠,可是我却没有在意,直到她死去,我才后悔莫及……”
他说的是徐瑞蕊,说到这里,不禁低垂下头,想起徐瑞蕊弥留时的话语犹在耳畔,声音不禁哽咽,目中已隐含泪水。
花妒鳞从未见他如此动情过,那哀伤的眼神,令她心头一痛,先前的一丝愤怒,早已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柳耀京霍地抬头,定定地看着她,眼神中充满毅然和决绝,用不可否定的语气道:“所以我既然抓住了你的手,就绝不会再放开!”
花妒鳞美目中一下子涌出了泪水,她想笑,可突然被深深的痛苦掩盖,笑容看来比哭还难看。
柳耀京知道她放不下心中仇恨,道:“刚才我说的那个女孩,你知道她是怎么死的么?”
花妒鳞一怔,不知道他为何这么问,轻轻摇了摇螓首。
柳耀京目中亦露出痛苦之色:“我带着数千流民,刚到襄阳,准备渡江,却不想被你三哥花荣偷袭。就是在那一役,我的瑞蕊被一箭射死……”
花妒鳞吃了一惊,眼睛睁得大大的,一脸的难以置信。
她知道花荣偷袭在先,而且也得到了父亲花奇源的首肯,然后才有柳耀京进犯桃花坞。可说桃花坞落入异姓之手,完全是咎由自取。
她恨柳耀京的真正原因,不是因为桃花坞被占,而是因为爹娘因他而死。在她心里,父母之仇不共戴天,然而这时听得他说至爱之人先因桃花坞的偷袭而亡,这笔账还怎么算?
“我还如何恨他?就这样放下么?”
花妒鳞紧紧蹙着眉头,一颗心也不知从此以后坠入了更深的深渊,还是从此得以解救,只觉心如刀绞,痛得几乎窒息。
柳耀京见她痛苦神情,心中大痛,站起身,将她紧紧搂在胸腹前。
花妒鳞似终于找到了依靠,抱着柳耀京的腰,失声痛哭。她心中数月来积淀的苦楚,像是找到了突破口,尽情地宣泄。
良久,花妒鳞渐渐平静。痛哭过后,她觉得轻松了不少,或许真的该放下了,这个人原本就不该去恨的,爹娘地下有知,想必也会原谅自己的。
平静下来,她发现一只大手在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头发,还有只手紧紧地搂住自己的肩头。那双手是那么的温柔,那么的有力,她心里忽然有股暖流涌出。
她又发现自己抱着他的腰,竟也是那么用力。
少女特有的矜持令她心如鹿撞,慌乱地松开了手,脱离了他的怀抱。也不知怎地,一离开那温暖的怀抱,她心头没来由地一阵失落。
她脸上残留着一抹晕红,羞涩地低着头,不敢看他。
柳耀京心中柔情无限,这个结终于慢慢解开了,不禁长长吐了口气,伸手替花妒鳞轻轻拭去腮边泪水,然后拉起她一双小手,微笑道:“从今往后,我都会陪在你身边,替你撑伞。”
花妒鳞没有吱声,俏脸上刚刚消退的红晕又飞了回来,这次她没有挣扎,只是低着螓首,任由他抓着。
柳耀京心满意足地叹了口气,轻轻松松地耸了耸肩,深情地看着她:“鳞儿,我们终于守得云开见日月了。”
花妒鳞听他叫“鳞儿”,螓首一下抬了起来,盯着他的双眸亮若星辰,一时竟是痴了。
柳耀京见她痴痴地看着自己,不禁得意,伸出一根指着在她若悬胆的鼻梁上轻轻一刮,笑道:“你说呢?”
花妒鳞眨了眨美丽的大眼,忽道:“你刚才说的,不会都是骗我的吧?”
柳耀京但觉脑袋里“轰”地一下,往后便倒,踉跄后退两步,砰地一下后背撞在柱子上,捂着心口,指着花妒鳞,颤声道:“你……”说得一个字,再也说不出话来。
花妒鳞却嘻嘻一笑,像只小兔子般蹦到柳耀京身前,凑着小脑袋,飞快地在他脸上亲了一下。这一刻,她才有了十七岁少女应有的天真可爱。
柳耀京正愣神之际,只见她双手合什,仰面向天,喃喃地虔诚祷告:“爹,娘,女儿已经替你们报仇了。刚才,女儿将那个恶人气了个半死,你们就安息吧!”
柳耀京一听,脑袋里又“轰”地一下,只差没当场喷出两斤鲜血。
花妒鳞祷告完,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柳耀京顺着柱子,一屁股坐在地上,仰天悲呼:“天呐!这些女人咋都这么难缠啊?我早晚要被她们气死!”
花妒鳞瞄着他,撇着小嘴道:“怎么?你的那两房妾室对你也不怎么好嘛!”她似乎想起了下午的不愉快,“妾室”两字拖得长长的,话里尽是嘲讽的味道。
柳耀京嘿嘿一笑,也不搭腔,拍着屁股站了起来。忽然肚子里一阵咕咕地乱叫。
花妒鳞“噗哧”一笑:“你没吃饭啊?”
柳耀京苦着脸道:“还不是怕你被我那俩妾室气得想不开,饭都没吃便匆匆赶来了。”
花妒鳞哼了一声,俏脸板得平平的:“她们下午真是气到我了,尤其是那个姓杨的女人。”
柳耀京暗叫“坏了”,今后可要家宅不宁。讪讪笑道:“鳞儿,你也别怪她,她那个人其实没什么坏心眼。”
花妒鳞冷笑道:“是么?”
柳耀京还没回话,忽然就被她拉着手往外走。
柳耀京随手取了盏灯笼,感到手中纤掌柔若无骨,软绵绵的异常舒服,心中不禁一荡,笑问道:“鳞儿,你是要亲自为我下厨么?”
花妒鳞不答,一直到了一道窄窄的暗门处才停下。
柳耀京心中奇怪,只见她拔开门闩,将门推开,接着将柳耀京往里一推,道:“去吧!”
柳耀京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狐疑地瞧了瞧四周:“这是哪里?”
花妒鳞道:“我大哥家。”
柳耀京呆了呆:“你大哥家?”对花妒鳞一笑,心中却在打鼓:“你不是要我这个时候,就这么跑过去要你大哥赏口饭吃吧?”
花妒鳞悠然道:“他会不会留你吃饭,我就不知道了。我是让你去做另一件事。”
柳耀京道:“什么事?”
花妒鳞柳眉竖了起来:“当然是提亲了!”说完砰地一声将门关了上,跟着还上了闩。
柳耀京一呆,蓦地狂喜,兴奋得直跳了起来,想了想,忽然又是一呆,赶紧拍门道:“我就这么过去提亲啊?你大哥会不会把我当贼打出去?”
门外的花妒鳞似乎得意的笑了:“那我不管!你深夜到我闺房后院,别人知道了,我还要不要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