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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画中仙

(一)

以为从噩梦中挣脱,生活便可一如从前,然而阴霾笼罩整个天空,时刻提醒着你,再也回不去了……

金乌太惹眼,余念早早下了车,抱着白白边往回走,一边默背夜寒教的口诀。

远远看见自家小院外围满了人,见余念回来,人们眼中带着恐慌,自行散开,三三两两在远处窃窃私语。

余念无心理会,快步奔入院内,叔叔骸骨散落一地,角落里蜷缩一个身影,瑟瑟索索,抖的厉害。

余念靠近:“婶婶……”

婶婶立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骤然尖叫,向前爬行几步,依旧蜷缩着,口中反复叨念:“不要吃我……不要吃我……求求你不要吃我……”脸上坑坑洼洼,血肉模糊,已结了薄薄一层血痂。

白白道:“她是受了惊吓,导致神智不清,缓一段时间自会恢复,你先给她用药吧。”

余念这才想起,下车时描述了婶婶状况,夜寒递给她一个小盒,嘱咐结痂后用药,再待自然脱落即可。

余念将发着抖的婶婶扶进屋,将盒内液状药物细细涂抹在她脸上。

随后设灵堂,过得头七,安葬了叔叔。

时光如水般流淌,转眼过去两个多月。夜寒的药果然神奇,婶婶脸上的痂自然剥落后,竟长出新的皮肤,没有一丝疤痕,只是一张脸总是木然着,像戴了张人皮面具,无论欢喜悲伤,面容始终僵硬,再做不出其他表情。

村民间盛传着沈婆婆多年前捡回的孩子乃是不祥之人,会招来妖怪,妖怪会瞬间将人啃食,只剩骸骨。是以村民遇见余念总是极其恐慌,远远便会躲开。

这一日,余念自婶婶处找到五十两银子,来到赵府退婚。向守门的家丁说明来意,那家丁见是余念,眼中惶恐一览无遗,紧闭大门,慌忙进府通传。

片刻,大门打开一条缝,只露出家丁半张脸,抖着声音:“老爷回话说,即使姑娘肯嫁,他也断不敢娶,那礼金姑娘碰过,怕沾惹晦气,是以不必退回,婚约已解,姑娘请回吧。”

余念心中一阵释然,又一阵难过,生活了十六年,从小长大的地方,竟人人避她如蛇蝎。

缓缓往回走,远处一群孩子嬉笑打闹。其中一个年龄较长,大约十来岁的样子,身披一块破布,手持木剑,站在一块大石上,对下面一群孩童道:“我是大王,小的们,你们要听我号令。”

下面的孩子更是年幼,张口大喊:“大王威武!”

那年长孩子看见余念走过,指着她大声道:“我母亲说她是捡来的野孩子,会招来妖怪,妖怪会把我们全部吃掉,小的们,打她!”

说罢,跳下大石,捡起一块石子,砸向余念,嘴里骂道:“野孩子,滚出村子!”其他孩子见状,纷纷捡起石子向余念砸去:“野孩子,滚出村子!”

石子如雨点般砸中她,余念丝毫不躲,只木然往回走。

孩子们眼见身周已无石子可捡,便拔了野草,草根连着泥块砸向余念,始终大骂:“野孩子,滚出村子!”直至余念走得远了,才渐渐散开。

白白在屋顶悠然晒着太阳,看见余念回来,却神情落寞,一身污秽。余念躲进柴房,低头蜷缩身子,再隐忍不住,硕大泪珠才终于自眼眶滴落。

白白走进来,轻蹭她的腿:“小念,退婚没退成么?”

余念脑袋轻摇,抱起白白,努力想挤出一个微笑,不想泪水又抢先夺眶:“白白,我想我们要换个地方生活了……”

婶婶神智已开始恢复,她目睹丈夫惨死,自此性情大变,总是寡言少语,发着呆,不知在想些什么。

天光未亮,婶婶还在沉睡,余念换上男装,从阿婆枕下找出房契与钱袋,取出一块碎银子揣进自己怀里,又将五十两银子放进钱袋,连同房契,一并放在婶婶枕边,就此悄然离开。

余念站在沈婆婆坟前,眼底闪着泪光:“阿婆,我要走了,我只是不愿,村里的人因我存在,而惶恐不安。我会照顾好自己,会再来看你。”

抱起白白,朝长安方向走去。

(二)

白白的外貌分外引人注目,余念只好脱下外套,将它裹住,抱在怀里。此情此景似曾相识,只是那时的自己尚有归处,此刻却孤独无依。

两天后,她带在身上的碎银所剩无几,漫无目的走在街头,不知该何去何从,内心彷徨。

白白道:“实在不行,就去不夜城吧。”

余念摇头:“我从小过的是普通人的生活,以后也依旧想过普通人的生活,才不要与一城的妖怪为伍。”

此时突降大雨,连忙跑到一户屋檐下躲避,雨势倾斜,在檐下依旧被打湿了衣衫。

这家主人撑伞在院里收起晾晒的两件长衫,看见余念一身狼狈,走过来道:“这位小兄弟,雨势太大,你随我进屋躲躲吧。”

余念见这男子态度诚恳,雨水拍打下确有几分寒意,便跑进男子伞下:“多有打扰。”

屋内陈设简陋,男子给余念倒了杯热水:“在下张诚,读过几年书,却连秀才都没考上,平时做些零工,混口饭吃,不知小兄弟,如何称呼?”

余念心念急转,粗了嗓子道:“咳!在下……沈念,初到长安,想找份差事,混口饭吃。”

张诚接连问余念哪里人氏,年龄,家中可还有其他亲人。

余念在乡间长大,涉世未深,不假思索,如实回答,说到家中亲人,只是摇了摇头。

张诚沉吟片刻,语重心长道:“想在这长安城混饭吃可不是件容易事,你可写一份自荐书,写明姓名,年龄,以及想做的事,我可帮你引荐。”

余念低头:“这个……自小家贫……没念过书……”

张诚道:“你我一见如故,这自荐书,我帮你写。”说罢,拿出笔墨纸砚:“不知你能做什么?”

余念低头,半晌才道:“打杂,跑堂,应该都能做。”

张诚写罢念道:“沈念,现年一十六岁,忠厚老实,为人勤肯,谋求,打杂,跑堂等差事。好了,来,按个手印就成了。”

余念满口称谢,手指蘸了红色印泥,在自荐书上按了下去。

眼看檐外雨势已收,张诚拿了自荐书道:“走,现在就去帮你找差事。”余念欣然前往。

长安城西市深处,那里被称做“人市”,专供买卖奴隶。

午后,自人市入口处缓缓走进一年轻公子,贵族打扮,身后一众随从,身边管家始终喋喋不休:“我说公子,您要换个书童,咱府上那么多家仆,您大可随意挑选,干嘛非上这卑贱之地,买一个回去呢?”

公子道:“府上从上到下,哪个不是我爹的眼线?我那个好书童,连我念书打盹都向我爹禀告,我今日便换了他,买个自己可心的。”说罢,双眼扫过街边头插稻草,售卖中的奴隶。

余念站在人市街边拐角:“大哥,我们就站这里一直等么?”

张诚偷偷将一根稻草轻放在余念头顶:“长安城的达官贵人招工都在这里,你就安心等候。”

恰巧公子路过,看见余念不禁一呆。普通头插稻草待售的奴隶都是衣衫褴褛,脑袋低垂,神色萎靡不振,余念却是神采奕奕左顾右盼,一双大眼睛热切看向过往的人,写满期盼。不禁上前,问余念叫什么,年龄几何,余念极力表现的稳重伶俐,一一做答。公子甚为满意:“这少年面容俊秀,说话也还算乖巧。”

张诚上前:“公子借一步说话。”将公子拉远才道:“公子好眼光,可还满意?”

公子直接问:“多少银子?”

张诚道:“终身为奴,一口价,一百两银子。”

公子正要点头,管家在一旁递上两个银元宝:“五十两,再多没有。”

余念天生耳力过人,早将几人对答听得清楚,低头小声道:“白白,情形有些不对。”

白白道:“我们先离开。”余念想走已是迟了,被公子家仆围住。

张诚看见银子两眼放光,立刻将余念按过手印的纸双手奉上:“公子,请收好。”拿了银子,转身对余念道:“兄弟,我帮你谈好了,你跟这位公子走便可。”不等余念回答,快速转过街角,消失不见。

余念对身周家仆大声道:“你们干什么?让开!”

公子拿掉余念头上的草,摊开那张纸:“这是你的卖身契,我花银子买了,自今日起,我便是你的新主人了。”

余念大怒:“什么卖身契,我那是自荐书,你爱给人银子,关我何事?”

管家大笑:“你当我们都不识字么?这分明写着:卖身契,沈念,现年一十六岁,自愿卖身谋职,终身为奴,任劳任怨。”

余念犹如被人迎头浇了一盆冷水:“这……这明明是……这个骗子,我去找他算账!”

却被团团围住,难以脱身,气急之下要去扯腰间幻音,白白小声道:“小念,夜寒素来与人类井水不犯河水,此事找他没用。”

余念低头:“那你说怎么办?”

白白道:“事已至此,你先随他们走,我找机会帮你把卖身契偷回来。”说罢,怀里一空,白白已然不见。

(三)

尚书府,公子微笑对余念道:“自今日起,你便是我的书童了,我父亲乃是当朝吏部尚书,官居二品,为人严苛,若他向你问起我的日常,你要小心应对,只许说好,不许说坏,明白了吗?”

余念道:“明白。”

公子点头:“嗯,你早点回房休息,明日一早随我回国子监。”

国子监是朝廷设立的学院,分为:国子学,太学,四门学,律学,书学,算学,广文馆。文武官员三品以上,子孙才有资格入国子学。

清晨,各府送公子入学的马车停在国子学门口。余念背了公子日常所需,跟在公子身后踏进学府大门。

国子学占地极大,气派庄严又安静清雅,学堂分内舍和外舍,初入国子学的新生都是先入外舍,一年后考试,根据成绩和平时表现,可进入内舍。公子读书便在内舍。

这日内舍学生上完早课,余念陪公子走在前面,忽听身后有人叫:“张文远。”

公子回头:“我说谁在叫我,原来是辰逸。”

王辰逸走到近前:“适才夫子讲解《论语》,小弟愚笨,色斯举矣,翔而后集,曰:‘山梁雌雉,时哉时哉!’子路共之三嗅而作,这几句有些一知半解,不知文远兄领悟多少?想讨教一二。”

张文远从余念手上拿过《论语》,翻开与王辰逸边走边说:“色斯举矣这句解释为见颜色不善,则去之也;翔而后集,解释为迴翔审观而后下止也;对于孔子所说:‘山粱雌雉,时哉时哉’这句则解释为……”

有几名外舍的学生正在庭院玩着蹴鞠,几个人角逐竞争相当激烈,此时,球传到一名叫林昊的学生脚下,起踢时,脚下一滑,球被踢偏,直奔张文远而来,余念大叫:“公子小心!”却已无可躲避,一球砸中他手中的《论语》,又惯性砸向他肚子,这才缓了下来。

王辰逸大怒:“是谁?”

林昊上前一步,脸上无半分歉意:“喂,把球扔过来!”

王辰逸怒气更盛:“你踢到人了,应当先赔礼才是吧?!”

林昊不屑,抬高了下巴:“家父乃当朝辅国大将军,要我向你们赔礼,受得起么?”

王辰逸正欲再理论,张文远不愿多生事端道:“辰逸,算了吧,我们走。”

王辰逸心中不忿,捡起球扔向林昊:“还你!”

林昊正自得意,不想对方会直接将球扔回,来不及躲闪,那球刚好砸中他脸颊,王辰逸所用力道并不大,是以并未受伤,只是顿觉脸上无光。

上前扯住王辰逸,两人扭打起来,张文远见状,连忙上前拉架,却不想反被扯入战局,一时变成三人混战。

授课的夫子,听到吵闹声急忙赶来,老夫子胡子鬓角都已斑白,见此情景,瞬间气血上涌,一张脸涨地通红:“住手!都给我住手!”

祠堂正中央挂了孔子肖像,下跪三人,衣衫破损,头发散乱,一身狼狈。夫子在一旁训斥:“你们三个都已年过弱冠,父亲又都是朝中大元,竟然聚众斗殴,实乃虚文浮礼,有失体统!平日教你们的礼义廉耻呢?真是枉读圣贤书,现罚你们各自跪一个时辰,不待传唤,不得起身!”说罢拂袖而去。

(四)

林昊待夫子出门,身子一歪坐在蒲团上:“这下可好,都出不去。”

王辰逸讥讽:“还以为辅国大将军之子有多风光,还不是一样要罚跪。”

林昊怒道:“你那阴阳怪气,是在说谁?”

王辰逸冷哼:“这里还有第二个辅国大将军之子么?”他故意将辅国大将军咬字特别重。

林昊起身:“有种过来,再决高下。”

王辰逸起身,突然冲过去抱住林昊的腰,冲撞下林昊站立不稳,退后两步撞上身后书架,几卷古书和一幅画卷禁不住震荡,跌落下来,画轴半开,两人继续扭打,林昊脚步挪动一脚踩了上去。

张文远忙过去一一捡起,拉住两人,小声道:“你们再打,我们怕是要跪到天亮了。”

两人各自有气,但也不再缠斗,林昊冷哼一声坐回蒲团。王辰逸帮忙整理书架,将古书归位,摊开画轴擦拭林昊鞋印。只见这副古画笔墨极浅,远山巍峨,山下一幢古宅,院内一株梅花开的正艳,画中景物全被大雪覆盖,显得雾气缭绕,恍若仙境。梅花树下两个女子,一红一蓝,红衣美艳,蓝衣清雅。只是画卷取的是远景,女子面目模糊,不甚清晰。两人凝神想看清楚女子面容,却见这画卷意境幽远,又真实熟悉。两人看着看着……竟恍若觉得自己置身于皑皑大雪覆盖的深山,与那树下两个绝美女子对饮谈笑……

入定一般,半晌没有动静。林昊走过来轻拍两人:“喂!看什么呢?魂都吸进去了。”

两人才如梦初醒般,大汗淋漓。林昊瞟一眼画卷,念道:“雪中梅?没有年份和落款,不就是被大雪覆盖的山和屋子么?不过……树下两位小姐身段真是不错,面容虽不甚清晰,但无疑都是大美人呐……”

张文远轻卷画轴,放回书架,和王辰逸跪回蒲团,三人再无话说。

公子罚跪,余念只好先回房,刚进门只见一团白光扑向自己,不由笑道:“白白。”

白白道:“我找遍公子房间和尚书府,都没看见你的卖身契,小念我们还是偷偷溜走吧。”

余念摇头:“白白,我先不走了,我们这次被骗,全因我目不识丁,我想留在国子学读书。”

白白道:“也好,只是我留在此处多有不便,过几天再来看你。”说完又消失不见。

一个时辰后,张文远和王辰逸一起回寝室,只觉双腿麻木酸软,行走缓慢。穿过一条回廊,张文远住东院,王辰逸住南院,两人道别,各回住处。

张文远缓缓走在回东院的路上,忽见不远处树下有个人鬼鬼祟祟。随即悄悄上前:“何人在此?”

夜晚突然发声,那人浑身一哆嗦,大惊之下“啊!”的一声,声音清脆。

借回廊檐下灯笼投射的淡淡光晕,才看清眼前是个女子,身着一袭水蓝色长裙,肤白若雪,黑发如瀑,五官精巧,气质淡雅,出尘脱俗。张文远目不转睛竟看得呆了,女子被看得害羞,低下头去:“公子在上,小女子这厢有礼。”

张文远只觉眼前女子如幻境中走出的仙子,只看一眼,便觉心神皆醉。努力回了回神,作揖道:“是在下唐突,惊扰了小姐。此时入夜,不知小姐为何在我们学府后院?”

女子轻叹:“小女子家住这院墙之后,今日与姐姐放纸鸢,不想手中线断,纸鸢落入学院,便想天黑后,自后门潜入将纸鸢寻回,不料光线昏暗,更难寻找。”

张文远道:“这好说,明日我替小姐找寻,小姐只需明晚在此等候,我再交还于你。”

女子眼眸一亮:“如此便有劳公子。”张文远只觉女子笑魇如花,不由又看得痴了……

忽听远处传来余念声音:“公子……”

张文远向前迈出几步:“沈念,你怎么来了?”

余念道:“我看着时辰,正要去祠堂接公子,不想却是迟了,公子不回寝室,为何在此逗留?”

张文远回头:“我刚刚在此偶遇……咦?……人呢”

只见身后空空如也,早没了女子身影,不由心下也是一空,不禁怅然:“走的还真快……”

(五)

夜幕低垂,王辰逸独自走在回寝室的路上。回廊转角,忽听一声叹息,不禁停下脚步,四下环顾,但见庭院深深,所有景物都被夜色掩藏,目光所及不见人影,不觉背后发凉,当下加快脚步。

快到回廊尽头,只听黑暗中又传来一声叹息,比上一次更加清晰,王辰逸顿住不敢再动,寂静更容易让人惶恐,环顾四周,忽见左手边凉亭里似有个人影,廊下灯光照不到,是以看不分明,王辰逸当下稳了稳心神,从回廊下摘了一盏灯笼壮着胆子轻轻走近:“亭内何人?”

借着灯光才看清,是一女子,幽幽转过身来。只见她身着一袭红色长裙,眉若远山,眼含秋水,琼鼻高挺,红唇似火。女子容光耀眼,王辰逸只觉眼前夜色瞬间被照亮,惊艳之下,只听见自己喉结涌动,心跳像重重敲响的鼓。

女子看见王辰逸有些惊慌,便想离开,只见她走路一瘸一拐,甚是艰难。

王辰逸忙道:“小姐不必惊慌,小生并非歹人,不会为难于你。”

女子这才顿住,站在亭内,一时有些无措。

王辰逸又道:“此处乃皇家书院,当朝三品官员以上子嗣才有资格入内进修,小姐因何深夜在此?”

女子轻叹一声:“小女子家住这院墙之后,日间与妹妹一起放纸鸢,不想线断,纸鸢落入书院墙内,小女子知皇家书院不得乱闯,妹妹便趁夜色潜入,想将纸鸢寻回,谁知竟半晌不归,我心下担忧,便来找她,谁知进来便迷了路,还把脚给崴了一时被困在这里。”

王辰逸一时满怀怜香惜玉之情,沉吟片刻道:“如此……这样,小姐行动不便,小生先送小姐回去,随后帮小姐寻找妹妹,再一并送回。”

女子面露感激:“如此,多谢公子。”

王辰逸上前扶住女子手臂,想到男女授受不亲,两人脸上又是一红,幸好有夜色掩映。王辰逸隔着单薄衣衫,手指依稀能感应女子骨肉绵软,只是衣衫内透过来的体温,却是冰凉,没有一丝温度。

穿过后院几条花草间的幽香小径,便来到后门处。王辰逸道:“到了,小姐腿脚可还好?若有不便,我送小姐回府。”

忽听对面墙内有人呼唤:“姐姐……姐姐……”

女子脸上一喜:“妹妹已安然回府,不便再劳烦公子,多谢公子相送。”

王辰逸脸上恋恋不舍:“小生王辰逸,敢问小姐芳名?”

女子走到门口,回眸甜笑:“小女子洛樱,王公子告辞。”

王辰逸眼见女子要走,心下一紧:“小生冒昧,不知还能否再见到小姐?”

女子娇羞,浅笑点头,随即隐没在门后黑暗里。

正午骄阳似火,张文远带着余念跑到遇见女子的树下,果见附近树枝上倒挂着一只蝴蝶纸鸢。顿觉欣喜,对余念道:“你上去给我摘下来。”

余念大惊:“啊?”张文远道:“你不去难道我去啊?”

那树极高,挂着纸鸢的枝桠又极细,恐难承受人的重量。余念看着犯难,突想起夜寒教的小法术,刚好试试灵不灵。便对张文远道:“到时辰了,公子先回去上课,日落前交给你便是。”

张文远这才离开,不忘回头嘱咐:“小心点,别弄坏了啊!”

余念看公子走远,又见左右无人,才悄悄从袖口拿出一个剪纸人偶,双手合十,默念几句,又对人偶道:“把树上纸鸢给我拿下来,去!”

那纸偶轻盈上树,将纸鸢托下树来,飘忽落人余念手中。

傍晚,张文远下课,看见纸鸢格外欢喜,放到鼻下轻嗅,只闻一股淡淡梅花香,疑惑道:“这个季节怎么会有梅花?”也不多想,又见纸鸢右翅两个清秀小字,痴痴呆呆道:“幽雪,原来她叫幽雪,果然人如其名,好美!”

余念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这哪来的纸鸢啊?公子魂儿都飞了。”

张文远打开她的手道:“那个……沈念,晚上你自己在房间里读书吧,不用为我伴读了,我晚上要自己出去散散步。”

(六)

从未如此满心向往,每一天都心心念念,期待夜晚来临。因为你的一颦一笑,已牢牢占据我的心,沉淀成心底最醉人的秘密。

张文远拿了纸鸢来到树下的时候,幽雪已在等候,不禁满面笑容,快步上前:“小姐久等,我来晚了,你要找的可是这个?”说完将手中纸鸢双手奉上。幽雪接过去左右查看,见完好无损,脸上绽开笑容:“就是它,多谢公子。”

张文远道:“能为小姐分忧是在下的荣幸。”

幽雪抬眸:“别小姐来小姐去啦,你可直接唤我幽雪。”

张文远一脸受宠若惊:“如此,恭敬不如从命。”

幽雪拿了纸鸢,并不着急回去,转身坐在树下一块大石上:“你能陪我说说话吗?”

王辰逸自寝室出来直奔凉亭,老远见洛樱身影,内心一阵狂喜:“洛樱小姐!”

洛樱转身:“王公子,夜已深沉,我以为公子早已就寝。”

王辰逸上前:“辗转难眠,便想来此处碰碰运气,不想真见到了小姐。小生心下甚慰,小姐腿脚可好些了?”

洛樱浅笑点头……

一连半个多月,张文远入夜不再让余念伴读,每晚只说自己要去散步,常常至深夜才归。时日一久,余念便觉古怪,心下思忖:公子夜夜出门前都要仔细整理自己仪表,归来时唇角总挂着甜笑。难不成是被鬼魅纠缠?我能进皇家书院读书,全仗公子,若真是如此,我便不能坐视不理。

这一晚,张文远照常出门散步,余念远远跟在身后。便见张文远行至东院外,与一蓝衣女子并肩而坐。余念侧耳倾听,但听张文远不时讲一些课堂趣事,逗得女子咯咯娇笑。

余念生怕再靠近会被公子发现,心中念头急转:我先用纸人试她一试,是人是鬼明早便知分晓。心念已定,悄悄从袖口抽出一片纸人,双手合十,念念有词。之后极小声对纸人道:“去!”纸人翩飞,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最终悄无声息落在幽雪水蓝色衣角。

次日一早,余念催动念力,想召回纸人,不想半晌毫无动静。满心疑惑来到昨夜公子与蓝衣女子私会处,只见纸人被一根细小树枝刺穿脑袋,钉在地上。

余念心中暗惊:比想象中的难对付,难道是妖?

王辰逸与洛樱不曾相约,但极有默契,每晚都会在凉亭相会。

这夜,一入凉亭,王辰逸上前便道:“洛樱小姐,三载不见,别来无恙?”

洛樱疑惑:“我们不是昨夜才见过么?何曾相隔三载?”

王辰逸道:“今日夫子讲解诗经。彼采葛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彼采萧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彼采艾兮。一日不见,如三岁兮。我一日不见小姐,便觉煎熬,有如三载般漫长。”

洛樱满心甜蜜,害羞背过身去:“王公子尽会贫嘴,哄人开心。”

王辰逸从身后递来一块玉佩:“这是上好的和田玉雕琢而成,我从小配带,从不离身。现赠于小姐,望小姐慈悲,一解我相思之苦。”

洛樱接下玉佩,身子向后一靠。整个人便没入王辰逸怀里。王辰逸紧紧拥着她,但觉怀中人身子绵软,只是触手冰凉,没有一丝温度:“洛樱,你冷么?怎么身上这么凉?”

洛樱转身将脸埋在他胸前:“我与妹妹天生体寒,体温较常人低,不过无妨,早已习惯。”

王辰逸不再多想,低头吻在她额头,嘴唇滑过她鼻尖,刚要向下,却被洛樱躲开:“你要怎样我都依你,只有一样,千万不要亲吻我的嘴。”

王辰逸不敢过分轻薄,拥紧她,打趣道:“表情这般严肃,难不成亲一口,还能要我的命?”

怀里的人轻叹一声:“真的,会要你的命……”

(七)

转眼秋天已至,天高云舒,分外清爽。这一日,皇帝下诏书,声称高丽使团来访,并带有一支精英球队,擅长步打球。皇帝有意从京城挑选精英,与之切磋。授课的几位夫子从内舍外舍学生中各挑出十几人组成两只球队,于午后展开一场步打球比赛,胜利一方可进宫面圣。由皇帝从中挑选精英,对抗高丽。

张文远、王辰逸自小痴迷步打球,球技娴熟,故被选入内舍队。两人正自欢喜,抬头见外舍队伍中赫然站着林昊,两人脸色俱是一沉,王辰逸道:”真是冤家路窄。”张文远道:“你我通力合作,必能取胜,不必将他放在眼里。”

两队上场队员均手持杖头弯曲的球杖,大家称之为“月杖”,争抢一个红色木球,大家用月杖争相击传,哪一队击球入门次数最多便即获胜。

一开场,张文远、王辰逸配合默契,相互传球,轻巧穿梭,轻易将木球击入门内,夺得头筹,场内一片欢呼。林昊与二人关系素来不和,一上来便输了气势,心下颇有不甘。当下紧贴王辰逸,又派两人在张文远左右将他锁在中间,数次传球被阻断,王辰逸不甘处处受制,眼看身边防守出现细小漏洞,急忙大步向前,想要用月杖接住队友传来的木球。偏巧此时,林昊挥出月杖断球,不偏不倚,他的腿恰好迎上,只听一声闷响,王辰逸脚踝剧痛,随即倒地不起,被抬出场外。眼看王辰逸负伤,内舍队军心大乱,外舍队轻松拿下第二球。

随后双方角逐更加激烈,内舍队重新调整部署,防守严密,眼看双方比分咬得很紧。林昊向队友使了个眼色,队友会意,上前紧贴张文远,假装一个不经意,将月杖伸到他脚下,场上奔跑速度极快,张文远被月杖轻轻一绊,人已摔飞了出去。瞬间手肘、膝盖擦地,衣衫磨破,渗出血迹,心下虽懊恼,也只能退场就医。至此,外舍队一鼓作气,接连进球,最终拿下这一局。

外舍队赢得了入宫面圣的机会,一片欢腾。张文远简单包扎了伤口,便去看脚踝受伤的王辰逸。刚到门口,便听大夫嘱咐:“左脚踝骨轻微骨裂,需安心修养数月,方可不落下残疾。”又开了药方,才转身离去。张文远入内,两人各自受伤,同病相怜,大骂林昊行事手段卑劣,却又无计可施。

入夜,王辰逸全然将大夫嘱咐抛之脑后,拄着单拐,出现在洛樱面前。洛樱连忙上前扶住,查看他伤势,又追问如何受的伤。王辰逸本不欲再提,禁不住洛樱再三追问,便将赛球缘由及自己受伤经过讲述了一遍。洛樱听后,小鸟依人般偎进他怀里,口中轻念:“林昊……公子不必太过懊恼,只需安心养伤,这恶人终会为自己所做付出代价……”

王辰逸伸手揽过她肩膀:“球场上难免磕绊,受伤也属正常,兴许林昊并非故意呢。”

洛樱小手环上他的腰:“也就是你,脚都断了,还替人开脱。”

王辰逸单手拥着她:“大夫说修养数月便好,并无大碍,你大可放心。”

张文远只是受了些轻伤,行动尚且自如,只是走路微瘸。幽雪见状亦是少不了一番询问,听张文远讲完前因后果,不由愠怒:“这林昊实在可恶,技不如人便来害人,手段实在卑鄙。”

张文远轻轻拥住她,反过来劝慰道:“罢了罢了,只是些轻伤,不碍事,我依然可以抱着你。只要还能见到你,我便觉人生美好,了无遗憾。”

幽雪顺从,任由他拥在怀里,两人一时无言,情意浓浓。

林昊却是死了。第二天一早,胜利一方整理队伍准备进宫,眼看已过了时辰,却迟迟不见林昊身影。夫子便派学生去寝室叫他,不想那学生快速奔回,似是受了极大惊吓:“夫……夫子……不好了……”

被发现时,林昊的尸体平稳躺在床上,没有任何挣扎过的痕迹。最诡异之处,是他面容安详,唇角含笑,甚至带着几分陶醉,却已分明没有了呼吸。青天白日,林昊脸上的笑容却让人后背隐隐发冷。当朝二品大元之子死于书院,即刻上报朝廷,仵作前来验尸,亦道不明死因。护国将军得知儿子死讯,伤心欲绝,悲痛交加,要向书院讨要说法,否则绝不善罢甘休。

一时间流言四起,传言书院闹鬼。

(八)

整个书院人心惶惶,似乎更大的危机在暗中蠢蠢欲动。

这夜,张文远照旧穿戴整齐,打理仪表准备出门。余念在一旁:“公子,又要去散步?”

张文远整理衣角,漫不经心道:“嗯!我回来的晚,你自行休息,不必等我。”

余念道:“也难怪,那位姑娘美若天仙,引得公子流连忘返。”

张文远不由一怔,随即不悦:“你跟踪我?”

余念索性坦言:“公子夜夜出门散步,实则是与那位小姐相会,公子试想,寻常人家管教必然森严,怎能夜夜来去自如?公子当真察觉不出异样么?她分明不是人,而是妖……”

张文远心下恼怒,大声打断:“够了!一派胡言!”

余念一副豁出去的表情:“公子动怒,可是因我说中了公子心事?”

余念字字句句戳中张文远心中要害,想起幽雪那始终冰冷的体温,情浓时再三追问她家世,表明学业有成时当上门提亲,都被幽雪轻巧避过……

意识到自己失态,张文远缓和语气道:“我与她相识月余,便立誓娶她为妻,奈何她对自己身世只字不提,我对她一无所知,心中怎能不疑惑?也曾怀疑,也不过是无凭无据胡乱揣测,即便是真的,那又怎样呢?我每天睁眼是她,闭眼是她,脑袋里,心里,梦境里全都是她,她是人、是妖、是魔、是鬼、是怪、又有什么关系?只要还能见到她,我便心满意足!”

余念满以为告知张文远真相,他必然惊慌失措,从此不再见幽雪。不想他用情如此之深,一时怔在原地。

张文远又道:“幽雪的事,你切记不可告诉他人。”说罢便要出门。

余念连忙拦在门口:“即使她杀了林昊,你也不忘初心么?公子这样贸然出去太危险!”

张文远推开挡在身前的手臂:“你有何凭据说人是她杀的?我知你为我好,但你只是我的书童,我的事我自有主张。”说完头也不回,向夜色中走去。

白白这才现身在余念肩头:“小念,算了吧!他心意如此坚决,你劝不动的。”

余念依旧不死心:“不行,我不能看着公子误入歧途。”说完朝公子背影追去。

凉亭内,王辰逸拥着洛樱,一声长叹:“你昨夜刚说恶人终会为自己所做付出代价,林昊尸体今早便被发现这报应来的也真是快!”

洛樱轻抚他紧皱的眉:“那伤你的人死了,怎么还是看你不开心?”

王辰逸叹气道:“那林昊平日里虽嚣张跋扈,说到底并非大奸大恶之徒,我虽恼他,却从未想过要置他于死地,他突然离世,又死的如此蹊跷,我倒有些惶恐,又有几分感伤。”

洛樱不由问道:“公子为何惶恐?”

王辰逸小声道:“你没见那林昊尸体,脸上带着笑,极其诡异,就像是……就像是突然被人吸走了魂魄,学院内盛传有妖魔作祟,你这几日还是好自待在闺中,不要来见我了,我怕你深夜至此再遭不测。”

洛樱在凉亭中来回踱步:“公子不是常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么?现下舍得不见我了?”

王辰逸道:“自是不舍,只是你一个柔弱女子,夜夜与我相会,万一遇上妖魔邪物……我……”

洛樱浅笑,上前用指尖捂上他的嘴:“公子安心,没有万一……”

回廊转角忽走来一个身影,看见王辰逸与洛樱,发声问道:“亭内何人?”

王辰逸知无处可躲,索性上前,见是学院内授课的郭夫子,便低头作揖:“原来是郭夫子,学生王辰逸有礼,不知夫子为何深夜来到此处?”

郭夫子向来不苟言笑,望向王辰逸眼神犀利:“学院有学生离奇丧命,故今日起加强巡夜,倒是你,深夜在此与谁交谈?”

王辰逸回头:“学生刚刚……”只见身后空空如也,早已不见洛樱,心下不由一阵凉意,又强自镇定:“学生……适才……在此温习《礼记》,默背其中内容,不想惊扰了夫子。”

郭夫子抬脚走进凉亭:“适才在回廊分明看见凉亭内两个身影,另一个似乎是女子,怎么到近前,如凭空消失了一般……这其中定有古怪……你明日结束早课来书房见我。”说罢转身离开。

王辰逸低头:“是,夫子。”

余念远远看着张文远与幽雪并肩树下谈笑,不敢再向前。低头思索一阵,从袖口抽出一片纸人,口中念念有词,才摊开手小声道:“远远跟着,务必找到她藏身之处,去!”果见那纸人落在幽雪身周五丈外,余念这才满意,转身回房。

(九)

王辰逸拄着单拐,慢吞吞朝郭夫子书房走去,心里还在盘算夫子问话该如何应对。

只见郭夫子房外已三三两两学生围着,面露恐慌,窃窃私语。王辰逸心底突有几分不安,进郭夫子卧室,看到夫子的瞬间,只觉一股凉气自脚底直升脑门,几欲站立不稳,全身重量都依付在了单拐上。和林昊一样,郭夫子面容安详,唇角上扬,带着诡异的微笑,已死去多时。

护国大将军得知案情毫无进展,反而又有一位授课夫子丧命,便向皇帝上奏,要求亲自彻查此案,早日缉拿凶手,皇帝当即准奏。护国大将军当天午后便带兵入驻国子学。

最为德高望重的当数周老夫子,他向护国大将军讲述了发现尸体经过。

护国大将军长相粗狂却心思细腻:“凶手作案几乎不露痕迹,确实难查,不过……老夫子,我儿生前可曾与人结怨?”

老夫子沉吟:“这个嘛……林公子确实与两名学生有过冲突,三人一同罚跪祠堂,前几日步打球比赛,那两名学生均败在林公子手下,还受了伤。”

“哦?不知是哪两位?”

“吏部尚书之子张文远,以及中书令之子王辰逸。都是同僚,当朝大元,将军查案万望小心斟酌。”

“老夫子放心,我自有分寸。”

黄昏时分,余念一路跟随纸人来到祠堂,纸人上下翻飞,始终围着书架上画卷。

余念一脸茫然:“难不成这女妖住在画里?”

遂上前打开了画卷,目光扫过画中远山与梅花,不由向前凑了凑,想看清画中女子相貌,不想竟置身其中,只觉周身冷风刺骨,抬头只见整个世界一片银白,梅花树下一红一蓝两个绝色女子在小声交谈。

余念走近,红衣女子忽扭过脸,声音魅惑而冰冷:“小丫头,不要多管闲事!”

余念尚未回答,只觉浑身一震,回过神冷汗直下。余念口中低喃:“这画有古怪……”当下卷了画轴塞进袖口,画卷很长,塞满了一整条手臂,余念藏好画,才急忙往回走。

张文远见余念回来,不由数落道:“你去哪了?近来愈发懒惰,我现在喝茶磨墨都要自己动手,我要你……咦?这是什么?”

余念把画卷递到他面前:“我把你的幽雪姑娘带来了。”

张文远大笑:“你不是弄了她的画像让我睹物思人吧?”说着打开画卷:“这个啊!不就是祠堂那……幅……”张文远表情越来越凝重,最后只怔怔看着画面,说不出话来。

余念凑过头:“画中蓝衣女子就是她,见到心上人怎么这般……”话到一半也闭了嘴,只见画中梅花树下空空荡荡,早没了两个女子身影。

半晌张文远恍然大悟般:“原来如此!”回过神,目光坚定,向平时两人相会树下走去。

看见幽雪一如往常:“你又比我早。”

幽雪笑的调皮:“反正无事,便早些出来透透气,对了,上次说给我带的书呢?”

张文远一脸宠溺,将一本《诗经》递过去:“你交代的事,我怎么敢忘,来,你看看有不懂的,我给你讲解……”

王辰逸一整天精神恍惚思绪纷乱,脑中不停回放郭夫子在凉亭发现他们的画面,还有郭夫子笑着死去的脸,眼看夜色深沉,他又不由自主向凉亭走去。

那个容颜绝美的女子依旧一袭红裙,早在等候,看见他来,起身微笑:“你来了?”

他亦微笑:“等很久了吧?”

洛樱摇头:“公子今日眉头微皱,看起来心事重重。”

王辰逸终忍不住问出口:“洛樱,你昨夜去了哪里?”

洛樱轻笑:“我昨夜见有生人,心下害怕,就趁着夜色沿小路溜了出去,公子不会怪我不告而别吧?”

王辰逸只觉心中紧绷的弦一松:“哦,没事,最近发生太多事,兴许是太累了。”

余念在灯下认真练着字,见张文远回来,异常惊讶:“公子今日回来的真早。”

张文远道:“近来学院巡夜频繁,在外面待太久终究不妥。”

说罢打开画卷,蓝衣女子已然归位,手中赫然多了本书。

余念不由疑惑:“这红衣女子尚未回归,只不知她在与谁相会?”

(十)

静夜深沉,如无风的湖面一般平静,然而暗涌,早已在伺机而动。

大将军历经丧子之痛,无心入眠,副将敲门而入:“启禀大将军,派出去的探子回报,张,王二人分别于夜色中与女子相会……两路探子对女子追踪,谁知那两名女子都于行走中凭空不见,是以折回请将军定夺。”

大将军沉吟:“凭空……不见……刘仙师,你怎么看?”

只听昏暗处传来一个声音:“此处妖气缭绕,必然有妖物作祟,令公子便是被其所害,将军明日只需用那两个书生将女妖引到我布下的七星八卦阵内,便可降伏。”

整个书院都已陷入酣睡,余念依旧在灯下读着书,忽听门外白白声音:“小念,你看我把谁带来了。”

打开门的瞬间飞进两只硕大蝴蝶,身姿轻盈,各自挥舞彩色翅膀。一个落在白白头顶,一个坐在余念案前:“小念,好久不见!”

余念才看清,两只蝴蝶身体约三寸高,是两个面容极清秀的少年,余念疑惑:“你们是?”

案前蝴蝶道:“我是小五,他是小九,小念,你不记得我们了吗?”

余念恍然:“你们是小绿人?哈哈,高了,瘦了,模样也是俊美异常。咦?怎么只有你们两个?其他同伴呢?”

两只蝶妖瞬间失落:“我们在树上破茧而出的瞬间,会剥掉身上一多半血肉,好多兄弟都是在那个瞬间死掉了,少数活下来的当时也极其虚弱,捉妖师便是在那时趁虚而入,抓走了老大。我们一路追踪至此,在屋顶遇见了腓腓。”

余念皱眉:“捉妖师?”

小九道:“就是我们在土地庙遇见那个年轻捉妖师,他伺机抓走了老大,献给护国大将军,这才得以留在将军府,这次国子学命案被传是妖怪作乱,大将军办案,便把他也带来了。”

余念道:“你们老大不就是小胖么?可知被关在哪里?”

小五摇头:“将军府没有,我们才一路追来。”

余念起身:“我帮你们找……”

被小五拦住:“小念不要去,你现在身上有妖气,那捉妖师必然有所察觉,这样出去很危险。”

余念浅笑:“谁说我要亲自出去,我用它。”说着从袖口拿出纸人,默念口诀后,对纸人道:“找出另一只蝶妖藏身之处,去!”

天光大亮,张文远被带入将军书房,当下作揖:“侄儿见过林伯伯。”

大将军微笑:“贤侄不必多礼。”

“不知林伯伯一早找侄儿前来所为何事?”

“学院命案盛传是妖物所为,老夫不负皇上圣恩,查案已有了眉目。只是要捉拿疑犯,还要贤侄帮忙。”

张文远低头:“林伯伯破案神速,小侄佩服,只是文远一介书生,只怕无法为林伯伯出力。”

“贤侄只需将那女妖引出来即可。”

“林伯伯说笑,文远每日只知用功读书,从未见过什么女妖。”

大将军笑的笃定:“贤侄不必再遮掩,老夫亲信亲眼目睹你与不明身份女子相会,证据确凿,抵赖不掉。贤侄是聪明人,能入这皇家书院,必然都是天之骄子,有大好前程,不过……只夜间私会女子这一项便可将你逐出国子学,前途尽毁,令家族蒙羞。若罪名是勾结女妖,只怕性命不保,孰轻孰重,贤侄可要分得清啊!”

张文远心下一阵紧张,又强自镇定:“林伯伯所说,侄儿实在不懂,望伯伯见谅!”

大将军面色开始不善:“即是如此,来人,带张公子下去,严加看管,待他想明白再来见我。”

半晌,又对问外看守道:“去,把王辰逸带来。”

(十一)

又是夜黑风高,一块空地上纵横交错着庞大的阵符,寂寞安静、无声无息,似是在等它的猎物到来。

大将军和捉妖师各自潜伏在暗处,余念、白白带上小五、小九跟着纸人,来到大将军房间的后窗,只见纸人飞到房间屏风后,围着一只蒙了黑布的铁笼。

余念心中一喜:“找到了!”

小五、小九飞进屋内,想揭开铁笼上的黑布,又被弹开:“小念,布上贴有符咒,我们无法打开。”

余念连从袖口发出十几只纸人,那些纸人上下翻飞,最终一起托住铁笼,抬了出来。

洛樱一如往常,早早来到凉亭,只见王辰逸已在等候,不由笑道:“公子今日好早。”

王辰逸站在凉亭正中央,转身看着一袭红衣映衬下令他迷醉的脸:“往日都是你等我,今日刻意早些来等你。”

洛樱走到他身边,随即弯腰轻抚他的腿:“可有好些?”

王辰逸道:“哪有那么快,大夫说要养足两个月的。”

洛樱浅笑,伸手扶住他手臂:“知道自己有伤,那你还傻站着。”说着就想扶王辰逸往边上落座。抬脚时才发觉,她的双脚像被牢牢粘在了地上,根本无力抬起。环视四周,整个亭内密密麻麻画满了线,像一张网把她罩在正中间。她一发力,所有的线都发出金色光芒,却是无法挣脱。

洛樱抬头,一脸难以置信:“你,请了捉妖师?”

王辰逸低头,一脸惊恐与彷徨:“你,果然是妖!?”

洛樱苦笑:“不管我是什么,却从未动过害你的心思!”

王辰逸退开两步:“那林昊和郭夫子呢?你敢说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吗?”

洛樱抬眸:“人是我杀的,那又怎样?欺负你的人都该死!我这么做全都是为了你!”

王辰逸一脸痛惜:“此话若是旁人之口,我断不会信,不想真的是你,为了我?为了我就可以随意取人性命吗?他们罪不至死!”

洛樱暗中催动法力,依旧无法挣脱,忙哀求:“是我的错,不该一时冲动杀了他们,我再也不会了,你先放我出去。你是凡人,不受这阵法束缚,你只要破坏任意一个边角,我便可获救......“

王辰逸不语,拄着单拐,一步一步退出阵符之外。

洛樱瞬间泪流满面:“我为你做了那么多,你竟如此恨我,要置我于死地吗?”

余念在房间,始终无法解开笼子上的符咒,气急下转身拿起剪刀。

白白在一旁道:“没用的,这咒符是为防妖而设,普通妖怪根本无法接近,但凡人轻易便可揭掉。”

余念恍然:“原来如此!整个书院唯一能相信的只有公子了,我们现在去找他。”

张文远被关在国子学北侧,余念上前,只见门口把守的两名侍卫脸上都结着一层薄冰,僵立不动,便知是被幽雪施了幻术。

张文远正和幽雪交谈,余念突然推门而入,看着白白,以及上下飞舞的蝶妖,着实吃了一惊:“沈……沈念?!你们……这都是……”

余念道:“公子,现下来不及细说,你先帮我把笼子上的符咒拿掉。”

张文远看着笼子犹疑道:“这,又是什么?”

余念心急上前拉过张文远手臂:“公子,你先别问了,解开再说……”

符咒和黑布在张文远指尖的拉扯下轻轻被揭下,只见笼子里蜷坐着一只彩色翅膀的硕大蝴蝶,身子极其纤瘦娇小,五官精致绝美。

在场的人都看得呆了,倒是笼子里的人起身环视四周:“小五,小九……腓腓?小念?”

余念看着眼前美丽耀眼的蝶妖,不忘打开笼门放她出来,一脸难以置信,试探着问:“你……是……你是小胖??”

小胖欢喜围着余念飞舞:“小念,见到你真开心,我是小胖啊!”

张文远再按耐不住心中惊异:“沈念,这究竟……难道你也是……??”

余念低头:“此事……说来话长……”

张文远突想起什么:“此事不急回头再问你。”转身对幽雪道:“当务之急是你快走,他们就是想利用我引你出来。”

话音刚落只听外面传来一阵笑声:“哈哈哈哈,雪女,居住于深山,有着绝世美貌,常把进入雪山的男人吸引到没人的地方,食用其灵魂。想不到如此冷酷的女妖,也会舍不得情郎啊!”

幽雪走出门外,冷冷看着捉妖师和他身后侍卫:“你要怎样?”

捉妖师却又看见门内的余念,白白和蝶妖,不由笑道:“哈哈,老天待我不薄,只要将你们都拿下,何愁没有出头之日!”

幽雪冷然:“那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十二)

面对洛樱一脸哀伤绝望,哭得梨花带雨,王辰逸低头目光闪躲:“洛樱,对不起,我也是不得已,如果我不这么做,我的前途甚至整个家族都会受到牵连,你也不忍心看我……”

洛樱心下一片灰败,打断他道:“你终究要为了你自己舍弃我?不用说了,我明白!”

王辰逸眼含感激与欣喜:“我就知道,你会谅解我的,你放心,我会向林伯伯替你求情的。”

洛樱目光冰冷,终于不再对眼前的男人抱有期望,随即挤出一丝微笑,双眸闪亮,极尽魅惑:“认识这么久,都没跟你好好介绍过我自己,我是雪女,久居雪山,擅长幻术,我现在为你表演,想不想看?”

王辰逸看着洛樱媚眼,丝丝缕缕将他缠绕,渐渐陷入其中,再难自拔,双眼直勾勾与她对视:“想看……”

潜伏在远处的大将军发觉洛樱被困,才敢带侍卫围了过来,看见这一幕顿时大叫:“王贤侄,不要看她的眼睛!”

任凭他如何呼喊,王辰逸也是再听不见,出现在他眼前的是漫天花瓣飞舞的绝美景象,妖娆的红衣女子轻歌曼舞美的炫目。王辰逸丢掉单拐,一步步向前走去,缓缓将红衣女子拥入怀中,心里,眼里满满都是对她的渴望,终于低头在她娇艳的红唇上吻下去……

大将军大惊,急忙飞身上前,将甜蜜拥吻的两人拉开,然而被拉开的王辰逸已然和林昊一样,脸上带着甜蜜的微笑,永远失去了知觉……

只听洛樱幽幽甜笑:“公子,这下你再也不能舍弃我了……”

大将军将王辰逸尸体抱出亭外,向后挥手下令:“搬柴!”侍卫们一拥而上,凉亭周围瞬间堆积了如同小山一般地干柴,又在柴火上浇了油,眼看就要引燃。

洛樱苦于身陷阵法之中,却依旧不慌不忙,盈盈浅笑,长袖轻甩下雪花漫天,寒风刺骨,霎时间凉亭周围冰天雪地,草木枯萎,天地间一片苍茫萧瑟的寒冬景象。周围干柴转眼被大雪覆盖。洛樱娇笑,媚眼向亭外侍卫一一轻抛:“来呀!过来……我带你们去往极乐……”侍卫们直直望着眼前女子的绝美容颜,双脚不由自主向前迈去。

洛樱笑的妖娆妩媚,甩手从掌心飞出几块坚冰,片片削中侍卫脖颈,连续有五六人含着笑倒了下去。

冷不防,一只利箭带着火刺穿了她的右肩,洛樱手势稍顿,那箭犹如射进雪堆,发出“滋滋”声,冒起一阵白烟。

大将军大喊:“大家向后退,不要看这女妖的眼睛!放火箭!”

洛樱不断将已死侍卫灵魂吸食进体内,肩上伤口自愈。火箭雨点般落向凉亭中央,也都被轻易挡开,一时间竟僵持不下,大将军不断指挥:“再搬柴,浇油,点火!”

洛樱渐渐应接不暇,凉亭周围干柴一触即燃,侍卫们士气大振,又不断将引燃的干柴扔进凉亭,洛樱一面格挡一面由掌心向大将军甩出碎冰,大将军急忙闪躲,却依旧被打中手臂,火势一发不可收拾,却也奈何不了洛樱分毫。

大将军负伤,眼看局面难以掌控,身边不断有人倒下,当即下令:“加柴!杀!”

大将军想起临行前,捉妖师递给他一枚菱形钢钉,并说道:“这雪女以吸食人类灵魂维持灵力,生性怕火,但普通火源难以伤她分毫,唯有用这噬魂钉钉入心脏,方可除去。”

洛樱不断吸食亡灵后灵力大增,眼看脚底松动,就要冲破法阵。

大将军连忙从怀里取出噬魂钉,绑在箭头,努力瞄准洛樱心口。

此时洛樱终于挣脱阵法束缚,身姿轻盈腾起,飞至半空。大将军冷汗直下,忍着手臂痛楚,对准洛樱后心拉满了弓弦,眼看对方就要逃脱,手指一松,利箭已将噬魂钉送了出去,直中洛樱后心。

但听洛樱惨叫,随即坠落,她只觉自己体内能量正以一种不可阻挡之势流失,气息渐弱,兀自挣扎。

大将军上前,抬脚将噬魂钉完全送入洛樱后心,洛樱痛楚张口,却已发不出声音,随即身体变浅,渐渐消散……

如同散开一大团冰冷气流。在场的人只觉瞬间冷到极点,天空开始下起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在夜幕中无声无息,缓慢坠落。

(十三)

幽雪感应到洛樱的消逝,抬头看着空中缓缓飘落的雪花,泪水瞬间夺眶:“姐姐……”

捉妖师笑道:“不用害怕,只要你乖乖就擒,我便饶你不死。”

幽雪不语,默默上前几步,挥动衣袖,瞬间寒风刺骨,指尖轻弹甩向捉妖师几片坚冰,捉妖师闪躲,但听身后侍卫惨叫,已有人负伤,捉妖师连从袖口发出五张纸符,语速极快,不停催动符咒,只见五张符各自落在幽雪身周五个不同方位,纸符一经沾土便没入其中,五点相连,幽雪一时间竟动弹不得,当下努力冲破这五符法阵。捉妖师动作更快,抛出一幅空白画轴,双唇不停喃喃念着口诀,幽雪渐渐抵挡不住,被吸进画面,捉妖师咬破手指在画面角落印上血印。

张文远见状急忙奔过去,伸手要抢画轴:“把幽雪还给我!”却被捉妖师轻松躲过:“张公子,雪女已被我封印,后面的事已与你无关,你依旧可在这皇家书院读书,前途不可限量,切莫因一个小小女妖毁了大好前程呀!”

张文远疯了一般胡乱挥拳打向捉妖师:“把幽雪还我!”

捉妖师不耐:“来人,把他给我拉开!”转身看着白白:“腓腓,好久不见!”又看见余念,目光有些疑惑:“这个气息是……先不管了,来人,都抓起来!”

侍卫一拥而上,白白身形如电,踢倒一个侍卫:“小念,小心。”

蝶妖速度更快,侍卫们不见袭击只觉身上各处吃痛,竟倒了一片。

捉妖师见侍卫都已受伤倒地,连忙从袖口发出纸符,落向余念身周,余念躲闪不及,只好抛出纸人轻喝一声:“破!”纸人与纸符相撞,瞬间被击得粉碎,纸符没入余念身周,立时无法动弹,捉妖师正欲如法炮制,在次将纸符丢向白白。

小胖道:“用金丝!”只见蝶妖速度奇快围着捉妖师不停飞舞,片刻,捉妖师身体便被极细又极坚韧的金色丝线紧紧缠绕,再无法动弹。

此时白白踢倒拉着张文远的两个侍卫。捉妖师身体被缚,看着一地伤兵,再无人可用,只盼大将军能赶来救援。

张文远从捉妖师手里抢走画卷:“幽雪,不要怕,我来救你。”画中女子神情哀伤,只是不语。

张文远对捉妖师拳打脚踢:“快放她出来,说,怎么放她出来?”

捉妖师任凭张文远打骂只是大笑不止:“这女妖我已经封印了,你永生永世都别想再见到她,哈哈哈哈……”

白白在一旁道:“捉妖师布下的阵法或封印,除非本人,否则唯有杀死捉妖师才可解除。”

张文远怒气冲天,随手捡起一柄利剑,缓缓走到捉妖师面前,看着他眼中杀意,连忙求饶:“那……那个……我解,我帮你解,你别杀我……”

张文远思索片刻:“今日我若不杀你,他日你必会再来为难,为永绝后患,对不住了!”说完便用剑狠狠刺进捉妖师心口,鲜血顿时四溅,捉妖师双目圆瞪,再多不甘与不舍,终究轻轻咽了气……

画上和余念的封印同时解除,幽雪缓缓从画中走出:“公子……”

大将军带人赶到时,只见捉妖师尸体和满地侍卫都被施了幻术,冻结成冰,而张文远与女妖早已不知所踪,就连张文远的书童也一并消失,再无人知晓。

几日后,长安城的街道上还堆积着未完全消融的白雪,一个眉目如画的少年将一幅古画卖到街角画廊,只见这幅古画笔墨极浅,远山巍峨,山下一幢古宅,院内一株梅花开得正艳,画中景物全被大雪覆盖,显得雾气缭绕,恍若仙境……树下一位身穿玄色长衫年轻公子和蓝色长裙少女。正在树下赏花……天造地设般,佳偶天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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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对他一见钟情,为了他不惜众叛亲离,放弃一切。他却对她避之不及。那一年,他登上皇位,她成了风光无比的皇后。却不曾想她离他竟越来越远。那一天,他喝得烂醉叫的却是黎初的名字。那一刻她才明白这一切都只是南柯一梦。1她将药丸放进嘴里,一滴泪珠划过脸颊:"夜羽轩,但愿来世我们再也不复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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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狱之怒

    一只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身上带着一层地狱重返人间,只求屠尽仇人一门!一身阴煞死气缭绕着的夏默将净口、净身等咒念完,脚踏罡斗,左手雷印,右手剑诀;轻吟道:“世人皆称我为‘地狱之怒’抑或‘道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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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开并蒂.王妃是姐姐还是妹妹

    谁说女子不如男,谁说丑女不能倾城?且看风萧萧如何叱咤沙场,倾国倾城!本该是双生花,却因命运弄人,过上截然不同的人生。世人皆谓,丞相之女上官玉婉才华无双,倾国倾城;将军之女风萧萧心狠手辣,丑陋无比。某天,皇帝要给他的儿子选妃,殊不知,朝堂之上出现两名一模一样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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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行

    号称“北辰骑神”的天才玩家以自创的“牧马冲锋流”战术击败了国服第一弓手北冥雪,被誉为天纵战榜第一骑士的他,却受到小人排挤,最终离开了效力已久的银狐俱乐部。是沉沦,还是再次崛起?恰逢其时,月恒集团第四款游戏“天行”正式上线,虚拟世界再起风云!
  • 结庐在人境

    结庐在人境

    《结庐在人境》一书主要收录了作者近年来创作的散文作品,分“东篱”“结庐”“人境”“心远”“忘言”“相与”6个部分共75篇文章。其中,有自然生活的白描,也有自我情感的流淌,作者对具象生活的讴歌与感悟,其实是对人生种种的意象理解与表达,人世间纷繁芜杂的对立无处不在,而他又企图通过文字来消解这种对立。他笔下的“溪坪”是他多年前“逃离”的地方,却又像是每一个人身体的出发地和心灵的归宿地。全书以散文随笔为主,语言冲淡,极富韵律的美感;情感细腻,直达人性最柔软的区域,具有很强的艺术性和思想性,体现了作者对文字的热爱与虔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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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凤涅神话萌主无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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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屿笙记

    『虐恋』这是一场缠绵悱恻的恋情。这是一个要江山不要美人的故事。回忆太过于刻骨铭心,以至于念念不忘。他只记得他设了一场戏,最后他却入戏了。其实也没有什么,只是留不住的人骨子里都住着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