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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丢失?找回

水月湖,因湖身整体像一弯弦月而得名,从头至尾将大半个N市吸附着环入弧形怀中。

安氏早年依靠水月湖与腹地连接最宽广的沙地水域兴建了大型水上游乐园,附带的还有几处游玩景区,酒店、餐饮等各行业招标进驻,使得本处日益备受当地人和外来观光客青睐。随着服务业的发展,此举率先带动N市向第三产业转型,安氏因此一跃成为N市经济领头人。

安乐算是与这座游乐园一同成长起来的,她和夏至小时候没少来这里玩,六年前她回国念书时还来过两次。一次是夏至导师带头搞的科研项目拿了奖,老头高兴从奖金里拨了一笔钱交给下面几个得意门生让他们组织着来这里玩,当时安乐跟夏至的几个师兄弟混得半熟不熟的也厚着脸皮占了一份子,有爱凑热闹的就打趣夏至说早知道可以带家属免费游玩就把自家那口子叫上了,那时安乐就事不关己地看着一大帮子人调侃夏至,躲在他身后闷头直乐。还有一次是已经入了秋后,秋老虎返袭,安乐跟几个恨不得跳进海里裸泳的室友一起来的。

夏至租了一个小木船,带上安乐慢悠悠地向下游游乐园划去,此时太阳开始渐渐西沉,不时有风迎面吹来,正是悠闲度日的好光景。

周围有不少画舫木船竹筏随流并行,湖岸荷花花开连片,受喜爱诗词文学的老头的影响,夏至顿觉诗意大发,掌筏念道:“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

安乐听了边翻着白眼边笑他,“你这也太不应景了吧!”什么沉舟、病树的呀!

夏至挠头想了想,“应景的话,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可我刚才主要是想表达千帆竟流的壮观和欣欣向荣的生机来着啊。”

安乐看看周围虽然数量不少但也实在称不上壮观的景象,支着下巴说反话:“是啊,好壮~观~呀~”

夏至无视她的不解风情,看着不远处两艘拉着渔网的打渔船,又念:“坐观垂钓者,徒有羡鱼情~”念到末尾还拖着长音摇头晃脑地自个儿陶醉其中。

安乐上扬着的嘴角抽搐了下,双臂环着自己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这人以前就有乱用成语的习惯,几年不见,倒是长进了,不怎么随时把成语挂嘴边了,改而糟蹋起文人墨宝来了。

“啊,水月湖,我的母亲湖!我爱你!我爱你那……额,”船头,那人慷慨激昂地起头念了两句,结果死活憋不出下面的内容了,揉了揉嗓子假咳两声又转而低沉地抒怀,“我如果爱你——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我如果爱你——绝不像痴情的鸟儿,为绿阴重复单调的歌曲;也不止……”为了撑面子,这孩子把唯一一首能背完整的压箱宝都搬出来了。

安乐彻底被他逗笑,这都哪跟哪啊!

在安乐被夏至颠三倒四乱七糟八的诗词熏陶得都快昏昏欲睡时,木船终于悠悠晃入了停泊口,上岸交了船给下游的商家,俩人便进入了游乐园的区域。

夏至给安乐压了压帽檐,又调整了下自己头上的,这才背着个双肩包把安乐带到一处树荫下的木椅上坐下,自己则向售票处走去。

虽然是自家的产业,但来得匆忙也没能提前准备,加上现在正是开售夜票的时段,夏至排了好一会儿队才拿着两张通票回来。

“晚上还要去看电影,我们的时间可能只够玩两三个项目,下回咱们挑个凉快点的日子早点来。”夏至说到这又忍不住在心里将安宁臭骂了一顿,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要赶在这个点儿来,害得他俩好不容易才能来一趟却不能玩得尽兴。

安乐也知道他们来得晚,等会儿排队再浪费些时间,根本玩不了什么,不过也没多大关系,本来就不是图着能来玩些什么的。只是心里多少还是有些遗憾吧,毕竟,以后就再也不会有下一次了。

“乐乐,想玩什么?”夏至研究着手里的地图,最近两年他也很少来这边了,来了也只是主持会议听报告,扩建后的游乐园他也不太熟悉了。

“唔,我看看,”安乐凑上去查看,滑水,碰碰船,水上漂伞,水上大摆锤等等挨个挨个密密麻麻地标注在地图上,让她一时间也看得有点眼花缭乱,看了半天最后苦着脸反问夏至:“要不,咱们看哪儿人少就去玩哪个?”

夏至一听拍着脑门儿说:“这主意好啊,我怎么就没有想到!”

结果这俩人的运气还挺好,两个多小时下来竟然玩了四五个项目,中途由于不少人见天色不早陆续退出了等候的队列,最后他俩还玩到了极速跑水车和大摆锤这两个本来有很多人等着玩的项目,最惊喜的是最后两人凭门票参与抽奖活动时,居然让安乐抽出一辆环保自行车。

安乐这辈子喝饮料都从未中过一次“再来一瓶”,突然人品爆发抽中了这么大一件儿东西,高兴得不得了。这时正喜滋滋地蹬着她的车行在前面,时不时地回头对跟在身后步行的夏至说:“来嘛来嘛,我载你啊,我技术可好了。”

夏至敛着笑意看她歪歪扭扭地呈蛇字形前进,实在不忍打击她,摆了摆手,“你先骑到广场出口那儿去等我吧,不要乱跑,我取了车就过去接你。”她这样左摇右摆地边骑车边回头看得他的小心肝也跟着一晃一晃的。

等夏至取了车出来在约好的地方等了半天都没有见到安乐的身影时他就知道,自己刚才的叮嘱不是无中生有的,她以前就爱看热闹,哪儿人多扎堆儿就往哪儿钻,现在指不定又上哪凑热闹去了。车子绕着广场外围缓慢滑行着,夏至四处张望了都没见着人,勾着唇一边说着“等找到你了再收拾你”一边摸出手机给她打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都没人接,挂了再拨,依旧是不厌其烦的“嘟——嘟”声。夏至烦躁地将手机扔在一边,嘴角最后上扬的一线弧度都凝结在一片寒色中。

猛砸了两下方向盘,夏至几乎是踹开车门走下去的,也不管这里能不能临时停车,双手握拳紧咬牙根一脸隐忍地就向人群中走去。

她肯定上哪儿看热闹去了,她只是又淘气了。夏至不忘在心里说服自己,全然不觉自己此时看上去有多失魂落魄。

有在广场上玩小飞伞的小孩边走边顾着望天不小心撞到夏至大腿上,一个趔趄倒地哇哇大哭起来,他也浑然不知,目光毫无焦距地不知落在何处,就那么脚步错乱地逆着人流走着。

“这人怎么这样啊,把小孩撞哭了也不扶一把!”

“就是啊,看着挺斯斯文文的一小伙,怎么这么没素质。”

身后一些好事者的指责他也充耳未闻,他现在唯一能听见、能看见、能感知的只有安乐——他的安乐。可是该死的她究竟躲哪里去了!

脑袋越来越沉,呼吸越来越急促,脚步越来越重,夏至觉得自己的身体渐渐失了重心,一小缕风就能将他吹倒。

“她还在这里,她没走,她在这里没走……”夏至按着急剧起伏的胸口继续自我催眠,脸色苍白得不像话。

安乐可能永远都无法想象夏至对她深入骨髓的爱究竟有多执着,正如周宁宁所说,那是一种近乎病态的固执。如果安乐看见了夏至现在行同僵骨宛如被整个世界抛弃了,一副狼狈不堪的样子,不知道几日后的她在做那个选择时会不会改变心意。

直到多年后医生问那人保大人还是要小孩,而他怜惜地轻抚着她的腹部对她说“乐乐,你还有我”时,安乐才终于领悟了这点:原来自己早已成为夏至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就像他也早已鲜活在她的每个举手投足间那般,是别的任何人都替代不了的存在。说得难听点,他和她就像是大豆与根瘤菌,生而聚之,彼此依存,谁也离不了谁。

可此时的安乐不知道这些,她只是满手污脏地扶着自己的自行车站在出口处最显眼的地方,焦急而又耐心地等着夏至。

夏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车上,怎么开车返回原地的,他只知道,当他看见那个东张西望在人群中搜寻着什么的身影时,他早已提到嗓子眼的心脏才骤然恢复原位。

安乐终于看见夏至的车,挥了挥手推着车向那方走去,却见那人下了车满脸寒色地走了过来。

“你找我去了吗?”隔着段距离安乐便开口问。

先前车子连续掉链了好几次,她几次停在路边调试,后来恰巧看见有摩托车修理店便又推着车子进去让人弄了下,算来好像耽搁了不少时间。看样子是他等不到自己所以到处找去了,难怪她在这等大半个小时了他才来。

夏至不急不缓地走近,一把将安乐扯进怀里,狠狠地将她按在自己胸膛前。

自行车倒地的声音没能传入安乐耳里,她现在能听见的只有夏至的心跳,一下,一下,毫无章法此起彼伏地跳动着。

“夏至?”安乐被夏至紧紧圈在双臂下,自然能感觉到他的颤动。

那人并未回应她,依旧双手箍得紧紧的,好半天后才平复下来将她松开,大掌扣在安乐脑后略微低头吻上她光滑的额头,久久都未撤去。

“去吃炒饭好不好?那个快一些,晚了看不成电影了。”语气平淡柔和得仿佛刚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安乐见他眉眼间已不再是刚才的冰冷苍白,怔怔地点了点头,犹豫半晌,觉得自己有必要向他解释一下:“夏至,我,刚才……”

“快走吧。”夏至却不待她把话说完,拉着她便走。

“诶?嗳,车!”安乐回头指着倒地的自行车,无奈那人像没听见似的丝毫不为所动。

看着孤零零地被遗忘在身后的车,安乐觉得有些肉痛,这辈子第一次中的奖品啊,还是刚花钱修理过的!

夏至一关上车门便俯身忘情地吻上安乐的双唇,滑巧的软舌在她唇舌间来回搅动,继而又觉不过瘾般引出她的舌尖用力吮吸,直接且霸道,完全不复往日的温柔。

这样急切火热的夏至让安乐连破碎的单音节都无法发出,她此时只能双手紧紧抓捏着他的衣服,也不在乎手上的油污会弄脏他的衣服了,乖巧顺从地全力配合着他,任他予求。

直到一股灼热坚硬实实在在地抵在她的大腿腿侧上,安乐才猛然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已跨坐到夏至的右腿上,那人正动情地在她脖颈上或亲或舔,同时一手扶在她腰上一手不安分地在她胸前揉捏着。而自己则双手抱着夏至毛茸茸的脑袋,仰着下巴咬唇不敢发出任何的声音,任阵阵颤栗由心间延伸至每个毛孔。

轰地一下,安乐感觉自己像被雷劈了般僵硬地跪坐在夏至身上。她没记错的话,她和他现在是在车上,外面是人来人往的迎宾广场,透过前车窗可以轻易地将车内动静一览无遗!

天呐,她和夏至光天化日之下就难分难舍地缠绵起来了?!

“夏,夏至?”安乐试探性地叫他,语气里满是“这不是真的”的惶惑。

却不想那人竟像根本没听见似的,依然忘情地对她上下其手。

安乐此时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一把按着夏至的肩发劲将两人隔开,慌张地一个闪身坐回副驾驶座上,等坐定了才发现自己的身体竟然软得不像话,连抬手指向车外稍加示意的力气都没有。

安乐这几个动作来得太快太突然,夏至根本来不及反应,像心爱的糖果被人一下拿走的小孩般目光呆呆地向安乐看去,见她双颊因情动而染上了阵阵红晕,眼神迷乱而躲闪地看着自己,他才恍然感觉有一盆凉水从头到尾淋到自己身上般,头脑瞬间清明,蹭地一下连耳根都烧了起来。

夏至咽了咽口水,不知该怎么应对当下这个状况外的情景。他起初只是忍不住想要再次确认一下安乐就在自己身边,就在自己怀里而已,没想到吻着吻着就过度投入情难自禁了……

安乐的不知所措比夏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在夏至向她看过来时就立即埋头做鸵鸟状了。她只要一想到刚才自己和夏至的忘我亲热场景很可能被车前路过的人看到就恨不得真的变成一只鸵鸟,把头埋到地下去。

“乐乐,”夏至去拉安乐的手,结巴着开口,“不,不是故意的。”

他当然知道安乐突然抽身是为什么,他就算再饥渴再禽兽也不会舍得让安乐成为别人评头论足的对象。只是刚才自己真的是被吓怕了,他好不容易才找回他的安乐,再也承受不起丢失她的那份锥心之痛和折磨了。

“先,先,先离开这儿吧……”安乐也跟着舌头打转,抖着唇齿结结巴巴地说出这句话。

等到两人被窗外灌进的凉风吹得差不多都清醒了时,夏至才再次开口试图解释自己刚才的举动,“我以为你跑哪儿看热闹去了,但是找了半天都没看见你,打你电话也没接,我一时急糊涂了,以为你……,乐乐我刚真不是故意的!”

其实安乐早已猜到了大概,别看夏至整天没心没肺耍泼赖皮的,但其实他是个没什么安全感的人,这大概跟他从小父亲就不在身边有关吧。那会儿是她让他担忧着急了,所以随后她会那么配合地跟他亲昵,初衷也是想安抚他,只是她也没想到后来俩人居然就那么轻易地都被撩拨起来了,想到这,脸上好不容易退下去的烧烫感又再度袭来。

“上午去接安宁时走得匆忙,没顾得上拿手机。”安乐措辞一番,觉得自己也有必要给夏至解释一下,“刚才,那车在路上老掉链儿,我……”

此时前方路口正好显示红灯,夏至没让安乐把话说完就转身捧起她的脸,额头触额头,蹭了蹭说:“没关系,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还在这里。”

只要你还在我身边,其余的又有什么要紧呢。

安乐心中牵起一阵抽痛与酸涩,她没有勇气面对如此脆弱的夏至,但她却清楚地明白自己早晚有一天会真的离开他身边,这是一个让人难以接受却不得不接受的认知。

咬了咬牙,安乐并未接话说些什么。她实在无力说出那些类似永远都陪在他身边的承诺,那样不仅会让夏至恨死了她,更有可能会毁了他的一生。只要她说出这话,如果对象是夏至的话,为她不负责任的话而痴等终生也是很有可能的吧。

“还好刚才路过的人不多,天也灰蒙蒙的,应该没什么人看见。”夏至没察觉到安乐千回百转的心思,还在为刚才的事兀自纠结,甚至有些劝慰安乐看淡些的意味。

按夏至原来的计划,两人是要去吃一顿烛光晚餐然后去看两场电影凌晨才回家的,但现在显然无法实行。

两人在路边一个小饭馆吃了饭,匆匆赶到电影院时要看的那部片儿已经开场了,夏至连份爆米花都没来得及买就牵着安乐一路寻到座位落座了。

为此夏至挺自责的,要不是他突发神经到处去找安乐,没准儿早就接到安乐然后就可以有条不紊地进行这环节了。

夏至选的第一部电影是《速度与激情6》,安乐没舍得告诉他自己在回国前就被小舅舅拉去看过了,依旧状似满怀期待地问他这是不是国内刚上映的大片儿。

其实安乐对这部看过的片儿也没什么印象,那时坐在自己身边的人不是夏至她便也没了仔细欣赏的兴致,现在身心投入地去看发现这还真是部很棒的电影。安乐看过的电影并不多,非要让她说出一二三个好看的理由来还真有些费力,她只是单纯地觉得这片儿跌宕起伏的剧情很吸引人,惊险刺激的画面很吸引人,还有陪她看这部片儿的人很吸引人。所以综上,这部电影真的好棒!

从电影院出来时将近十一点,虽然电影情节很扣人心弦画面很夺人眼球陪看的人也很亢奋——都上车了还在回味剧情,但安乐还是困意重重了。这大概是她好长一段时间来最早有了睡意的一晚,托夏至的福,今天东奔西跑的费了不少精力。

夏至在安乐不自觉地偏头靠在椅背上时就放缓了车速,平稳地穿行在这座熟悉的不夜城中,眉眼间尽是心愿达成后的温柔笑意。他为这样的日子等了太久了。

安乐是在被夏至抱上楼时醒来的,感受着他沉稳有序的步伐在楼道间踏步而上,心也跟着莫名地安定下来,这一刻安乐竟不忍出声打破周遭的沉静。

“马上到了。”耳畔却听见夏至轻柔低缓的声音。

“你知道我醒了?”安乐吃惊,她连眼都还没睁啊。

“你搂着我的那只手开始用劲儿了。”原本只是为了方便抱她才将她的一只手搭在自己肩上的。

原来她在昏睡中时才更有安全感吗?醒来后反而会不放心地攀着夏至了。安乐这样想着,索性大方地将另一只手也附上去,双手十指成扣紧紧环着他的脖颈,感受手臂贴着的地方传来的温热,她窝在夏至怀里心满意足地笑着。

安乐的小动作给夏至带来了微微的错愕和惊喜,他有瞬间的错觉,怀中的人又变回了以前那个爱撒娇爱依赖自己的安乐。

“洗了澡再睡?”开门进了屋,夏至仍舍不得将怀里的安乐放下。可是又不想让她就这么去上床睡觉,虽然白天身上出的汗早在电影院被空调吹干了,但还是会觉得不舒服。

安乐点点头松开夏至,借力站好后回房去拿睡衣。

“我下去把车里的东西提上来。”夏至跟着进来,说完这话又退了出去。

夏至这么一说安乐脑里恍然闪现放在隔壁房间的东西,有前两天她跟周宁宁一起去商场给夏至挑的衣服,有她熬夜写给夏至的信,有她难以启口的秘密……

时间过得真快啊,好像就快要和他分别了,明天,是最后一天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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