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梅阴尽雪花,巍峨风簸是天涯,一片羽毛谁细画,孔雀门前是我家,一片羽毛谁细画呀,孔雀门前是我家。
也不知,门外是哪个师兄,大清早的,就在念诵明王当年的诗句,西涯潜意识的骂了一句:
“扰人清梦,肯定光棍!”
迷迷胡胡的睁开双眼,发现已经躺在自己的床上,估计是昨天哪位好心师兄,把自己背回了禅房。
“咦,不对,这好像不是音房的雷召殿。”
西涯此时起身,才发觉到天气突然变冷了,连忙披上昨夜刚发的明红色武袍,走近阁门前,才看到挂着的柴字小牌。
不得不佩服这个师兄的办事效率,估计十有八九,是尘房哪个相熟的师兄,将他搬到床上也就算了,睡个觉起来,连家也让他给搬了,厉害,厉害。
好在寺内各弟子的禅房,布置都一样,区别只在,弟子们的住处,都位于各房主殿的偏殿,由于大多数房间空置,每个弟子都占有好大间阁楼,也算是明王寺没落后,还算不错的福利吧。
这时,偏殿外面纷纷传来师兄们的惊呼声,音房雷召殿的早止钟并没有响起,看来都是被刚才高声念诗的仁兄给吵醒的。
之前在音房敲度人钟敲了三年的西涯,平常作息自然起的比其他各房弟子要早,若不是昨日喝了酒,也不至于被人吵醒,按了按自己酒醉后,胀痛欲裂的清凉光头,定下神来,才听清楚外面杂乱的呼声:“下雪了,下雪了。”
西涯忙推开阁楼的窗户,嚯,呵气如雾,满山如雾,整座明王寺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嘶,真是好一场大雪呀。
洗漱,用膳,从柴房归属的杀生殿回来,西涯看着手里的月牙戒刀,柱着领来的沉香法棍,无奈的望着横卧整堵院墙的粗长老松。
今天之内,把这棵被大雪压折的百年老松,用戒刀给寸寸劈成细柴,这就是分管柴房的日差座师,给他初到柴房安排的第一个任务。
这株上百年的老松,本就皮厚材坚,又加上天寒地冻,霜花冰渍结住,要不是因为大雪积堆将这棵老松压垮,方才露出一个树皮撕裂内干张裂的缺口,不然,西涯就凭这副刚长开的身体,和一把粗暴的戒刀,想把这树劈成二指宽的细柴,而且是在一天之内做到,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虽然前世的西涯身手很是不俗,有家传的干支散手,地堂腿,文字刀等各种武学,但是来到这个世界之后,除了只将其中的干支散手重练,配合上三年间敲钟几万次的练习,散手大成甚至已经高过前世,至于地堂腿文字刀,他从未使出,也从未练习。
他从来不相信什么一朝证道的武学天才,干支散手,日后还可解释为敲钟所悟,地堂腿文字刀,若是被寺内长辈们看到,又该作何解释呢?爬天阶悟出的,专撩对手咽喉下巴的朝天踢?看牧民悟出的,只刺人体要害的反手刀?
况且,他前世所处的地球,是个低武世界,国术在那个年代,已经是历史的遗产和最后的辉煌。
大师?你能徒手拍碎一块厨房的木砧板吗?
高手?你能提身从五层楼房跳下而毫发无损吗?
西涯来到这个神秘莫测的春秋世界,三年下来,仔细观察,心里得出来一个结果,那就是,与其重练前世所学,还不如安静的,用这个世界的修炼方式来习武强身。
今天柴房的所有师兄们,正挂在院门二十米外的一棵骨枣树上。
骨枣树茂密的枝叶中,探出个沾满雪花的光头,原来,正是与西涯关系最亲密的抱朴,听说西涯这个家伙拿了个棘手的任务,抱朴就连忙叫上所有的柴房师兄,赶来看这个小师弟的热闹,或者,看小师弟的笑话?哈哈,只要一想到西涯束手无策,到时候灰头土脸溜回来的样子,抱朴就不禁笑出了声。
西涯好像并不知道身后不远的枣树上,挂满了柴房的猴子师兄们,只是认认真真的思考,面对这棵冻得坚硬的老松,如何下手呢?
只见他将戒刀,斜插入松树的缺口缝隙,把沉香法棍套入戒刀的圆环,肩靠法棍,左手扶刀,利用杠杆之力,将松树缺口的裂缝撬开,右手就捡起一块放在脚下的石砖,塞了进去,将戒刀取下,把法棍探进去,双手拿住法棍,抗在肩上,默念宝瓶咒,带动颈椎龙骨里一重楼的血气,经由玄关,遍及筋脉,搬运到肚脐处的血海,重楼中的血气方入血海,西涯就感觉全身暖洋洋的,身上可用的劲力陡然增长,脚下立马用力,带着上身一转,嘎吱一声,老松树便顺着断口的裂缝,裂开成两半,乖乖的塌倒在院内空地上,纷纷扬扬激起了漫天的雪尘,西涯抖了抖肩膀,提起戒刀,呵了呵通红的双手,就跳上松树躯干,开始有条不紊的劈了起来。
从膳房的三羊殿用完午膳,又向座师交待完差事,西涯才回到自己的禅房中,看着手上已经被磨出的一排血泡茧子,拿起凉得刮骨的月牙戒刀,用刀尖尖挑破泡子和茧子,洒上些抱朴送来的药粉。
想起抱朴那个傻小子,竟然叫上师兄们一起,边在树上休闲的磕着松仁,边欣赏他累成狗的损样儿,西涯气就不打一处来,
“哼,叫你们看我笑话,一天的活,我偏偏一个上午就劈完!”
这样一想心情畅快,西涯推开窗户,欣赏着明王寺外面山下的风景来,银装素裹的从林和草原,若隐若现的梅阴雪山,突然想起今早听起的那句诗来。
千里梅阴尽雪花,巍峨风簸是天涯,一片羽毛谁细画,孔雀门前是我家,一片羽毛谁细画呀,孔雀门前是我家。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星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转眼间,西涯的成年礼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孔雀大山,梅阴雪麓这边的天气,也是越发的刺骨寒冷了。
柴房的清晨白茫茫,精壮的汉子排成行,整整一个冬天的大雪封山,柴房的所有弟子们,没有了采猎的差事,都闲的有点发慌。
一大早,听到半个月没有敲响的,短促急速的鸣钟声,猜想肯定是日差座师在杀生殿召集弟子,都庆幸终于有外出行走,活动筋骨的差事了。
柴房的弟子,这半月来都手脚发痒,每天帮着尘房的师兄弟们扫雪真是无聊,体内此刻都憋着一股,无处散发的血气呢。
所以,这次集合无比的迅速,不出半柱香,所有人,就都整齐的站在了杀生殿。
日差座师看着眼前精神气足的众人,欣慰的点了点头,似乎在说。嗯,柴房的小伙子就该这样。
看了看站在队伍最尾的西涯,成年礼后的第一个冬天,所有砍柴的差事都让他干了,而且干的都是仔细工整,连膳房的那个胖头鱼小子,都说他劈的细柴就差没雕出花儿来了,心中更是老怀宽慰。
日差座师又发现西涯还长了个子,身上添了不少精肉,更是喜笑颜开,嗯,也差不多是时候,该让他去九藏殿挑选功法,去火工殿挑选武具了。
众人见平常最是严肃的日差座师,一个人杵在那儿笑着,还以为是他老人家跟月鸟座师,切磋武道打赢了,腹诽之余却又不敢放肆,都只得乖乖实实的站在那儿,最后还是柴房的孔枭大师兄,忍不住开口提醒道:
“座师,不知今日叫我们前来,可是寺内有分派差事?”
走神的日差座师,这才一本正经的说道:
“今年这一场大雪连绵,山下牧民都是生活清苦,更有许多羔羊牦牛驯马家禽,在这场风雪中丢散走失,故每日缺少肉食只能吃点青稞果腹,搬印法老希望我们柴房弟子下山,去弥勒湖边上,猎上一些猛犸走兽,也好周济周济山下牧民们的生活。”
众人确定终于能外出打猎,又能为山下牧民做些力所能及的善事,都非常欢喜,应声称好。
日差座师又接着吩咐道:
“这次差事,由孔枭带头负责,待会去月鸟座师那,领些绞索铁链陷钩镰矛,至于蓑衣披风,护指长靴等一应物事,自有尘房弟子送来,另外,法老已经让膳房制作烘炉散和灶酒,可为你们路上辟雪驱寒,大家记得自家性命要紧,遇到凶强的三尾鳖山枭猴鬼恶蛟等荒兽,一定要远远避开,不得挑衅好战,只要带回几只猛犸岩鳗,这样生性温和却体型巨大的荒兽,就可以让山下牧民好好地挨过这个寒冷的冬天了。”
孔枭师兄摩拳擦掌又问道:
“座师,不知何时出发。”
日差座师告诉他明日晨间出发,又让他带众人回去休整,却只留下了西涯一人,抱朴挤眉弄眼示意了西涯一个保重的眼神,也随众人出去了。
西涯在前世,就常跟父亲在老家钓河鱼套山跳,对打猎这件事情,充满了十分的兴趣,穿越到这个世界的三年,每次只要柴房师兄们,兴高采烈的扛着猎到的野兽回来,站在山门眼巴巴的看着,西涯心里就十分的羡慕,这也是他在成年礼上,想要分到柴房的主要原因。
更何况练武之人,若是缺少与外物的搏斗,单单在这个封闭的寺内闭门造车,是很难有所成就的,就像七房弟子都是自由修习寺内武学,却唯独柴房弟子武力最高一样。
见师兄们都各自回去,独独自己一人被座师留下,西涯还担心是寺中觉得自己刚刚成年,年纪尚小,还未开始习有功法,所以怕是不准自己这次跟随师兄们下山游猎,忐忑不安的站着,却又不敢与座师辩驳。
像是为了打消眼前仓央西涯的顾虑,日差座师看着站立不安的西涯,说道:
“西涯,这次下山,柴房的几个弟子中,就你还未正式修习寺中武学,虽然搬印法老传过你琉璃宝瓶咒,但那只是修身养生的辅助武学,看你这半个月劈柴,吃了不少苦头,用了不少力气,龙骨上一重楼的血气,已经能够运用自如,搬印法老和几位座师商议决定,准许你修行功法挑选武具了,明日你和师兄们下山,弥勒湖往返需要十来天,我已经关照过你孔枭大师兄了,叫他好生看护你,你也莫要逞强,只要在旁看你师兄们施展本领就是了,今日呢,你便可以去九藏殿挑选功法,去火工殿求你月鸟座师帮着打造武具了,记得路途虽然严寒险阻,但是你却可以借助天时,先好好熟悉功法,对你当是不错的助益。”
不等西涯从惊讶中反应过来,日差座师就自己走了,只留下西涯,还沉浸在突然的欢喜中。
终于可以接触这个世界的功法了!西涯站在九藏殿的通文阁入口,向着早已等候的经房师兄躬身行礼,经房师兄回礼之后,亲切地向西涯叮嘱道:
“阁楼内共有咒法四十九,器法七十六,身法一十三,拳掌五十八,西涯师弟可自行挑选,寺内讲究诸般随心,只要是你喜欢的,你都可以誊抄研习,但是切记贪多嚼不烂之理,否则你贪心学上十种,法老不肯定得放声骂你了。”
说完,又取出了金豪玉简递给了西涯。
西涯忙接过笔墨书简,连连道谢过了师兄,方才迫不及待的走上阁楼。
朝着法台上烧着的信香作了揖,绕过门口的石楠屏风,就只见宽敞的阁楼内,立着四个有三人高的小经幢,锈蚀斑驳的白石经幢上,雕刻有十指长宽的凹陷格子,每层每格,都放着或金或玉的小册子。
看来,这些就是明王寺的功法秘籍了,每层格子中也并未都有功法,很多都是空缺的,想必是几百年来失落佚散了,显得偌大通文阁失失落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