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城,孙府书房
孙郎正疾步走到书房门前,轻扣三下质地中等的木质房门,只听得一声清朗的“进”,便一手推开房门,踏脚跨过门槛,随手关上门,快步走过屏风,对着立在书桌前挥毫的一个年近四十的男子道:“老爷,据跟踪喻大人的小厮回报,喻大人坐着小轿先是在城中西街的客来居吃过朝食,随后一路散步在西宁街,时而去文墨轩看看字画,和那的掌柜品评,又去了幽茗坊去品茶,随后到了一家叫做风满楼的药铺了去。”
那中年男人正是孙建平,听着自己管家的话,右手不停,嘴角挑起,“呵,进来喻大人确实有些心火上身了,去药铺开开药也是好的,小厮来报,自是又有人到那了吧。”
孙郎听到孙建平这话,点点头,自家主子料得不错,“确实是喻大人在里面呆了大半个时辰,便有一辆马车从后门入内,马车是普通的青布和坚实的中等木质,由于那家守门的奴仆软硬不吃,根本套不到话,无奈他们只能装扮成短工或者小摊贩在附近守着。”
孙建平点点头,“孙郎啊,你跟着我也有好多年了吧。”
孙郎听着这话,恭敬地道:“是八年多了。”
“八年多了啊,这八年着实不易,这八年里有过希望,也有过失望,但是我却从未绝望,你觉得我这次这一步棋可是走得好?”
孙郎虽是对着孙建平站着,倒着看书桌上孙建平刚刚挥毫完的字,不用细看也知道,他家主子最敬仰的便是天朝开国时辅助天始帝开创大好江山,共治天下清明和乐的严太师,而严太师闲暇时最好的便是以练字修身养性,一手潇洒苍劲的严体独树一帜,加上他的辉煌,被后世的士子尊他的字体为严体,而孙建平最爱的便是这严体,时常书写的便是这一首诗。
春日绵绵雨
尽湿飞鸟羽
晴空何相遇
一飞冲天去
孙郎心里默念一遍,若说开始跟着孙建平时还不知道这孙建平的志向,但是这八年来,还如何不知晓?只是这次是不是赌注有些大了,孙郎这么想着,嘴里倒是也问出来了。
孙建平见着自己的忠仆这么问,只是沉吟,其实他自己心里也没有底,但是。。。。。。
“你说下面来报说有一辆马车从后门进去?那马车上可有什么明显的标记?”孙建平沉吟半晌问出这句话。
孙郎细想一番,“属下之前一一交代过,这会回来报说没有,估计是真的没有,或者隐藏很深?”
孙建平点点头,“按照杜如尚的暗指,这边迟早会来特使,而且你不是让人打听到这喻穆的学生在他眼底下把案子翻了么,想来这背后确实有高人指点,估计……”
孙郎正听着孙建平的话暗自思量着怎么安排人手时,却见到孙建平一个回首,眼里发出精光,里面有兴奋、激动和犹豫,嘴里确实有些急切的声音:“孙郎,赶紧吩咐下去,撤掉一半人手。”
孙郎听着事态有些严重的样子,忙出房门跟一个侍卫细细吩咐,待那人急急出去,这才重新进屋锁好门,“老爷,这是?”
孙坚平此时细细抚摸自己写的那副字,确实不答反问:“孙郎啊,你觉得今日我写的这幅字如何?”
孙郎瞧不明白也搞不清楚,但是他会看孙建平的面相,见着他此时面上不自禁散发意思喜悦,倒是也猜到一二:“可是老爷有喜事?”
“还说不准,不过也差不多了,我们该做的继续做,最好是做得再明显一点,惹那背后的人物出来。”
孙郎听到这话,心里也有些明白,径自下去安排,留着孙建平在书房里对着一块上好的黄玉石印冷笑。
却说这边喻穆在风满楼与凤宁曦几人商议好,已是呆了一个多时辰,再不走倒是引人怀疑,于是便径自告退,秋阳本是想着能多和老师相处,知道此时不是叙旧的时间,只是恭敬地将喻穆送到间隔的月亮门那里,喻穆看着不过一别两月,却是如两年一般,见着秋阳如今的气质倒是与那位一般,心里有些欣慰,拍拍秋阳的肩膀,自己径自走了出去,秋阳望着喻穆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自己便也转身回去。
一进门,便听到卢逊说到:“如今逊这一路上过来,见着几个县城的疫情并不如奏表那般严重,莫不是?”
凤宁曦许是之前听了卢逊汇报杭城一切安排妥当,加上今儿见着喻穆,许多情况掌握住了,心情似是不错,竟是含笑对着卢逊道:“隆冬时节出现疫情不能说是荒谬,毕竟前朝确实出现过,但是这种疫情却不是江南水患产生的,所谓的疫情在朝堂上估计真的会以为是水患留下的问题,但是这次的疫情确实含有另一种的意思,如今我才是有些明白,为何喻穆过来这边竟是能活到等着我们来,又为何能一一破解宁城的不大不小的三件案子了。”
秋阳本是静悄悄的找到位置坐下听着凤宁曦的话,听到这里他对这宁城不大不小的三件案子是有些印象的,正想问出来,却是听到橙露直爽的声音送进屋里来:“说起来这三件案子,却是没大到惊动刑部尚书过来特地破案,但是却惊动了杭州几个大城的城令以及知府杜如尚。”
话音刚落,却见着依旧穿着绯色紧身服的橙露转过屏风,后面跟着一个穿着青杉的青年男子,众人细瞧着这男子面上无特殊之处,可以说丢到芸芸大众里压根找不到,可是那一双眼眸里却似蕴含了智慧,一只古朴简单的木簪将头发固定住,两人都没有披披风,虽然这着青衫的男子着的是简单的青衫,袖摆宽大似是一阵风便会吹走,但是要是认为他是一个弱书生,打死众人都不这么认为。
那男子对着凤宁曦行过礼,对着在座的几人点点头,温润的声音对着凤宁曦道:“青昀见过公子。”
凤宁曦摆手,对着青昀道:“这段时间辛苦你们了。”
青昀一笑,众人才知道这青昀的魅力在哪里了,饶是这一笑便如春风般让人心里柔柔的,也舒坦起来。
“青昀不敢说辛苦,公子交代贵客来我江南,便是要替公子好好招待的,公子刚刚说的三件案子,橙露虽说知道,但是也没有我了解得多,公子若是不介意,青昀便大家解说一二?”
凤宁曦笑着抬手,沛瑶给青昀、橙露搬来圆凳,大家一致望着青昀。
青昀倒是没有任何不适和紧张,仿佛众人不过是佛祖下的芸芸众生般,缓缓开口:“这第一起案子便是惊动了刑部的宁城韩家镖局灭门的惨案,虽然喻大人最后查出来是一群江湖人为了韩家祖传的琉璃凤灯而灭口,但是实际上却是这韩家家主却是和已故的钱侍郎是过铁的交情,在喻大人证实在钱侍郎私自写下的账册失踪后,便是有人查证到钱侍郎死前曾托过韩家在京城的一家分舵运一批礼物带给钱侍郎在的主家,不巧,这钱侍郎的主家便是在盐城,而去往盐城原是不必路过宁城,可那日碰上封城,那镖队无奈只好转道宁城,在韩家镖局总部整顿一天,这才由另一队人马送物资过去,于是那些人便是想着那本账册估计由这些镖师之手送到了韩家家主的手上,暗的找过好几次,实在不行,便放出韩家祖传的琉璃风灯里有些失传已久的拈花手的秘籍,这才引来杀神之祸,好在属下知道消息及时,已是提前安排好,据韩一天的话,钱侍郎确实是让他运送一批节气的礼品回钱家,属下说的账册确实没有,信件上写的也只是一些普通的寒暄之意。”
青昀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凤宁曦点点头,沛瑶倒是先开口,“那琉璃凤灯是什么东西啊,不过一盏灯竟是惹来如此多的人觊觎?”
青昀听着沛瑶的话,倒是也笑着解释:“这凤灯说起来和皇室还是有一点渊源的,据说是韩家第一代家主机缘巧合下救下清慧公主,公主当时感其恩,便从嫁妆里拿出这一盏凤灯出来作为嘉奖韩家的。”
这清慧公主众人倒是知道的,便是当时下嫁给当时易州易家家主,而易家的一夫一妻制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制定下来,这韩家也是从那时开始从一个小小的镖局发展成江南第一大镖局。
沛瑶点点头,此时凤宁曦清冷的声音对着青昀问道:“那韩一天说的信件你可带来了?”
青昀点头,从怀里将信封递给沛瑶,沛瑶得到凤宁曦的示意,将信纸拿出来,摊开看,果真是一封极为平常的寒暄,念出来,众人眼里虽说没有失望,但是也是有一丝黯然,凤宁曦接过沛瑶递过来的信纸,放在鼻端下轻嗅了嗅,然后清冷的声音对着沛瑶道:“让梅娘看看这封信。”
沛瑶和江梅娘听到凤宁曦的话,前者一脸的疑惑,后者倒是有些紧张,果然江梅娘看了这封信,心里不由暗赞凤宁曦“好一双厉害的眼睛”,定了定心神,倒是笑着对凤宁曦道:“看来这世间能瞒得过公子的事还真不多,据梅娘看来,这封信的笔迹虽是模仿钱侍郎的十成十,但是就是因为太追求模仿,而忽略了情感在里面,这封信里梅娘看不出有兄弟般的情谊在里面,只是无感情的奉命行事罢了。”
凤宁曦点点头,其他人均是惊愕地望着江梅娘,还是橙露率先叫了出来:“天啊,梅娘你到底还有多少能耐啊,我就说公子最是会看人的,果然啊。”
江梅娘见着众人的眼神里有惊愕、兴奋和难以置信,却是意思怀疑都没有,倒是脸上染了些红晕,沛瑶见此正要开口问,却是秋阳先问了出来:“江姑娘此话若是真的,那么这一趟真的是有转移众人注意力举动,只不知究竟是何人拿了这本账册。”
沛瑶接着话:“秋大人莫急,这账册已是到手了,那人是谁公子也知道了。”
秋阳正要问“是谁”,见着卢逊的眼色,沿着卢逊的眼神望过去,瞧见的是凤宁曦腰间佩的环佩,心里也知道答案了,不由也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沛瑶知道众人意会了,便也不多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