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阙舟这次的千华之行并不顺利,先是车子莫名其妙在半路抛锚,后来又因为十几辆车的刮擦事故被堵在了路上。等到交管部门疏通了交通,车辆能够通行,他们已经在路上耽搁了将近三个小时。
到千华时已经过了午饭时间,千华的老总外出午餐未归,林阙舟只好先带着人去吃饭。
结果刚进餐厅,迎面就碰上千华的严盛民总经理跟一群人说说笑笑地往外走,他身边的那群人也都是圣嘉的老熟人,或者应该说是死对头,Y市地产业的另一个龙头老大——联源地产。
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联源和圣嘉这几年在Y市的竞争已日趋白热化,甚至有延伸到外市和其他产业的趋向。双方见面皆是心中万般思量,千华的严总深知这两家地产大亨的恩怨情仇,没想到双方会在这种情况下突然碰面,一时间面露尴尬。
不过几方人马都是商场上的老油条,一瞬间就整理好了情绪,脸上都挂上了热情友好的笑容。
千华的严总首先伸出手跟林阙舟等人握手,“林总过来啦,一路辛苦了。”
林阙舟笑笑说:“没能准时到,抱歉。”
严总理解地说:“没关系,路上有意外嘛。”
联源的张总也走上前来打招呼,开玩笑地说:“林总,迟到可不是好习惯呀。”
他身边一个方面大耳的人阴阳怪气道:“张总,谁说迟到不是好习惯啊,迟到有成人之美嘛。”
这句话明显是讽刺圣嘉约人与会不守时,炫耀今天跟千华的会面他们联源捷足先登。林阙舟瞥了那人一眼,不屑与这样的小人物做口舌之争,没有理会。而他身边的赵总工不动声色地打量了那人一番,施施然开口道:“俗话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有些东西,可不是说来得早就一定能得到。”
那人接着冷哼一声:“行有行规,咱们做事要讲规矩,凡事总要有个先来后到。”
赵总工微微一笑,“说得不错,先来的,后到。”
几句话你来我往之间,气氛变得有些诡异,众人神色各异,都有些愤然和不服气,只有张总和林总面色淡然,赏风景似的自在地站着。
严盛民有些为难,尽管千华这次奇货可居,但做生意都讲究细水长流,他可不想得罪这两家老大。于是他站出来打圆场,“时间不早了,林总一路来风尘仆仆,先去吃个饭,吃完饭咱们再详谈。我先跟张总他们回公司,我在办公室恭候大驾,如何?”
林阙舟微笑着答应,双方这才结束了对峙,各自散去。
Z市的夜晚繁华而喧嚣,满街的灯红酒绿照亮了城市的天空,不远处的街市上还有热闹的夜市,川流不息的车来车往和人群,成就了这座城市不眠的夜晚。
窗外的纸醉金迷映照在宾馆房间的玻璃窗上,林阙舟站在窗前,看着窗外车水马龙的大街,凝神沉思。他棱角分明的侧脸沉默地映照在窗上,似乎成了城市中唯一静默的所在。
想起今天与千华严总的会面,他不由得面色沉郁。之前几次见面,严总都透露出对圣嘉的好感和信任,尤其在千华参观了圣嘉的工业园后,双方更是亲和友好,友情值爆表。然而这次见面,严总的态度却是有所收敛,言语上也多有保留,他们多问了几句,才知道竞争队伍中又加入了强劲的对手。
虽然知道千华是根难啃的骨头,只是没想到除了本地和附近地市闻风而动的几家地产公司,连远在N市的正阳地产也想来分一杯羹。虽然圣嘉跟联源是Y市的老大,但正阳是国企,在全国说来也是赫赫有名。这样一来大大增加了他们的竞争压力,降低了成功的可能性。
林阙舟弯起食指,在玻璃窗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难道这次要动用家里的关系?他是真不想工作的事情跟家里有所牵扯。
文秘书走过来,递过一份资料,“林总,工程部传过来的设计图和报表。”
林阙舟转身,接过文件边看边问:“公司今天有什么事情吗?”
文秘书推推眼镜,“南家少爷今天去公司找您了,说是已经将上次帮远腾种病毒的萧潜收入麾下了。”
林阙舟点点头,对他说道:“给我一支笔。”
文秘书把笔递过去,林阙舟边标记边说道:“动作真慢。”不知道是说南靖修还是工程部的报表。
“还有什么事?”
文秘书皱了一下眉头,“小许说颜副总从明天开始回公司上班。”
林阙舟笔下一顿,眉间蹙起,“这么快?他还说别的了吗?”
文秘书摇摇头,“没有。”
林阙舟没说话,低头沉思,一会儿有些疲劳地用手捏了捏眉心。
文秘书见他神色疲惫,劝道:“林总,今天奔波了一天,刚刚饭桌上您又喝了不少,早点休息吧。”
林阙舟点点头,“我看完这些报表和设计图再睡。”又抬头看了看他,微微一笑,“你也喝了不少,早点回去休息吧。”
文秘书知道他的固执,没有再劝,就自己回房间休息去了。
看完文件,已经将近午夜,林阙舟按了按太阳穴,看了看手表,放下手中的文件,拿起手机打了一个电话。
那边很快就接起来,“喂?”
这家伙果然没睡,林阙舟问:“今天居然没去泡吧?”
南靖修痞兮兮地说道:“你没听说过,寂寞是一个人的狂欢,狂欢是一群人的寂寞么?那么多寂寞,这不找虐么。”
林阙舟拿着手机起身倒了一杯水,“听说你把萧潜给收了。”
“听之之说的?”
听他叫的这么顺口,林阙舟有点酸溜溜,“你们俩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南靖修嘿嘿笑,“吃醋了?放心,你家小助理对你忠心的很,而且我发现你们俩还真相配,跟你一样,一点亏都不肯吃。本来我还以为她是只小绵羊,没想到原来是只小狐狸。”
林阙舟不明所以,“什么意思?”
南靖修神秘兮兮,“请你看场好戏,改天你就知道了。”
林阙舟虽然有些好奇,但也没再追问,等着看这两人联手导演了什么样的好戏。端着杯子走到窗边,“你今天找我就是为了这个?”
“当然不是。”南靖修正经起来,“千华那个项目,正阳也参与了,你知道吗?”
林阙舟意外,没想到南靖修居然也知道这件事,“今天刚知道。”
南靖修调侃,“人家可是国企,争得过吗?”
林阙舟不在意地说:“应该是想咸鱼翻身的国企更贴切。”
南靖修觉得这人的嘴果然毒,“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更何况那件事算得上天灾人祸,对正阳的影响并没有那么大。”
林阙舟却不这么认为,“打地基把土地打的塌陷的像被陨石砸了的房企,全国可找不出几个来。”
南靖修不以为然,“只抓着这一点不放可奈何不了正阳。”
林阙舟顿了顿,“我明天会去市政一趟。”
“小舟,”南靖修叹口气,“你已经很久没回家了吧?”
林阙舟沉默。
南靖修深知好友的脾气,对他的固执无可奈何,觉得林妈妈拜托自己的事情简直难于登天,不过好在这次有好的借口,“林尉哥回来了。”
“小叔?”林阙舟这次倒是真的吃惊了,“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南靖修听出他声音里的惊喜,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刚回来没几天,不过听说过两天就要走,所以……阿姨问你要不要回去看一看。”
“我妈跟你说的?”林阙舟又沉默下来。
南靖修怕他误会连忙解释,“哎哎,我说,你可别以为是阿姨想让你回去,拉我做说客骗你的啊。是我回去看我爷爷奶奶,碰上了林尉哥,阿姨就让我顺道给你捎个话。林尉哥也说想见你呢,还说从草原给你带了个骨头什么的。”
这倒是林尉的作风,每次回来都要带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林阙舟想了想,“到时候再说吧。”
就知道没那么容易让他回去,南靖修一咬牙,“小舟,不为了林尉哥也得想想你那个项目,你应该知道你们家谁跟Z市的政府高官能说得上话。”
林阙舟眉头一皱,就算隔着电话,南靖修也能感受到他散发出的阴霾和恼怒,他苦笑了一下,这回可是捋了虎须了。
“小舟……”
“我说了到时候再说,如果没别的事我挂电话了。”
“哎哎,等一下。”南靖修大呼小叫。
林阙舟已经开始不耐烦,“还有什么事?”
“我过两天要去美国。”
“工作?”
“嗯,跟那边一家IT公司有个合作项目,另外,”南靖修欲言又止,“你知不知道……”
林阙舟拉上窗帘,“知道什么?”
南靖修想了想,既然往事早就灰飞烟灭,他也好不容易走出心中的伤痛,并且似乎有了新的开始和目标,何必再给他徒添烦恼?
所以放弃了这个话题,他轻松地说道:“没什么。”
林阙舟觉得他似乎有话说不出口,“真的?”
“哎,”南靖修故作烦恼,“其实是想问问你知不知道,我家妹子为了你非要跟我妈学做红烧排骨,结果今天差点烧了我们家的厨房。”
林阙舟觉得他无聊之极,不再废话,“看来你是没事了,挂了。”
不理南靖修还在那头呱呱乱叫,林阙舟直接挂掉电话,洗刷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