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自己
助理的工作做得久了，越来越得心应手。我现在都算是半个心理专家了。
我的工作难度和当新人的时候也不太一样。现在需要我处理的对象已经不仅仅是那些刚过世的人，有时候我甚至会碰到没有出事的活人。
就像我今天记录的这条……
嘴上哼着小曲，我心情大好地打扫着家里的卫生，顺便在衣柜里找着今天出去要穿的衣服。今天可是我跟潇湘夜雪见面的日子呢。
“我送你离开，千里之外，你无声黑白……啊！”该死，头又开始痛了，难道昨天的事还真有后遗症不成？我放慢了收拾的速度，记忆又回到了那件事发生时……
“砰——”昨天，我上班时过马路，一个冒失鬼开着小轿车直朝我撞了过来，我也被扎扎实实撞了一下。可是还好我大人有大命，之后不知怎的又回了家。当天在家睡了一觉，梦里浑浑噩噩的，好像滑过一条黝黑深远的甬道，然后掉跌下虚无的空间。最后我惊醒过来，一头的冷汗。看了看窗外，已是漆黑一片。
晚上我习惯性地登陆MSN，不出意外地发现潇湘夜雪也在线。我跟她已经聊了有两年了，对这个MM的印象很好呢。鼠标移到她的头像上，还没等我点击出对话框，她的话就潮水般涌过来了：“好久不见！去哪里了？出差了？还是戒网或者受了什么刺激了？”
我嘻皮笑脸地回她：“想我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呀？”
她不客气地骂道：“是呀，报纸上说有个男子撞车撞成了植物人，现在还躺在医院，我以为那个就是你呢！”
“你这MM真是黑心肠！不过还真叫你这乌鸦嘴给说中了，我今天还真撞了车。”
“伤哪儿了？严重吗？怎么那么不小心呀你？”
伤哪儿了？我看了看自己，回道：“好像也没伤哪儿，就是撞车后总觉得脑袋有些不清醒，好像失忆了似的，走路也头重脚轻的。”
“孤身一人在外，凡事要小心点。”
看着她快速地回话，我的心里有隐约的快乐，也有丝丝感动。知道她是真的关心我，可是我还是忍不住想捉弄她：“呵呵，好兆头，开始知道关心我了。”
“你真是非要逼我骂你才开心是不是？我是担心你死了都没人知道！”
“放心，知道你这样关心我，我就算死了也会缠着你的。”我就爱在网上把她气得一愣一愣的。
说到这里，我的头又开始痛了。撞车时我记得好像头痛得厉害，模糊中好像有人把我送进了医院，后来怎么治疗我又怎么回的家，我都想不起来了，而且现在好像什么事都没有，我也就懒得去想了。
我也关心她一回：“这么晚还不下？明天上班吓着同事就不好了。”
“今天星期五呀！明天不用上班。你撞车撞糊涂了吧？”
什么？星期五？！不是星期一吗？我把鼠标移到右下角，电脑显示出日期：2009年3月12日。
“咦？我是3月8日星期一在上班的路上出的车祸，怎么……”中间丢失的几天时间我去哪儿了？又做了些什么？
我有一时的失神，MSN发出的声音把我拉了回来，潇湘夜雪在说：“可能你真的是太累了吧，不要再玩了，下去睡觉。”
“下去睡觉也行，你要先答应我件事。”
“？？？”她打了几个问号过来。
“我要见你。”我想了想，加了几个字，“以前天天与你聊天，不觉得什么，几天没来上网，才发现自己实在挂念你。”自己是在说谎，我连这几天自己哪里去了都回忆不起来，哪来的想念她？可是说这话时心里又好像真的很想她。
她迟疑着答应了，于是我们约好今天上午在“侬心咖啡屋”见面。
记得我昨天下线的时候还回忆了半天，仍不得其解，就这样模模糊糊间睡着了。
今天醒来我心情就好得不得了，这不，一大早的就忙东忙西，想把自己弄得帅气些。这时，我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天啊，已经这么晚了！看来是刚刚想事情想得太入神了，赶紧出发！
我站在路旁拦的士，那些可恶的司机竟然个个都像没看到我似的，理都不理地飞驶过去。坐公共汽车又得兜个大圈，我只好抄小路赶过去。
奇怪，怎么好像全身都轻飘飘的……
我气喘吁吁地奔进咖啡屋，大概是跑得太急带起一阵风，把前面的男子骇得猛地回过头来，摸了摸后脑勺，隐约好像听到他对身边的女子说：“怎么凉嗖嗖的？”我环顾整个咖啡厅一圈，临窗处有个红衣少女正瞪着一双剪水秋瞳盯着门口。潇湘夜雪！一定是她！我几乎马上就断定下来。
“嗨！夜雪！”我走到她面前。
“沧海？”她吓了一跳，视线却像找不到焦点似的到处飘，似乎根本没看见我，“是你吗？别玩了，快出来！”说着还立起身来装得真的似的左看右看，前看后看的。
我乐了：“想不到你在现实中也这么爱玩！”
“我爱玩？是你爱玩还是我？别躲了！出来吧！”
“我不就在你面前吗？谁躲了？”
“再闹我就生气了。”
我突然感到有些不对劲：她好像是真没看到我，否则以她现在的演技她可以去当演员了。
猛然想起这两天来自己的异样，想到空无一物的镜子、视而不见的司机、走在我前面的男子、现在的她……有股冷气由脚底一路攀爬到心里。我被自己的想法惊得呆住了。
“沧海？”潇湘夜雪试探地叫着。我绕到她背后，拍拍她的肩。她回头，大眼睛里满是惊惧：“谁？！”
她真的看不到我！
“对不起！夜雪！”我极度惊慌之下，虚弱地抛下这句话，返身往门外冲。现在我终于知道自己不是在走，而是在飘了！
我缩在街头黑暗的一角，一遍遍地问自己：我死了吗？我是死了吗？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思绪很是混乱，我努力地回忆自己撞车后的一切……医院？对了，医院！来到医院，眼前所见的又把我吓得魂不护体：病床上分明躺着另一个自己！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看着病床上的我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身上插着很多管子，床头的心脉测量仪器上绿色的线条有规律地跳动着。
天啊，难道现在站在这里的我只是一个灵魂？植物人……我突然想起潇湘夜雪那天聊天的时候说报纸上报道了一起车祸，被撞的那个人变成了植物人……难道我就是出车祸的那个人？
我的思绪越来越乱，还没等我理清楚，一阵急促的“滴滴”的声音突然在我的耳边响起。什么？我扭头一看，只见心脉测量仪上的绿色线条越来越曲折，原来规律的图案已经乱成一团，再看看床上的我，原来平稳的呼吸也开始变得急促，而站在一边的这个“我”，头又开始痛了，头……好痛……
“滴滴——滴滴——滴滴——”
咦，什么声音？我用尽全身力气慢慢睁开眼睛，眼前一片模糊，只有刺眼的白色。不一会儿，我听到有人在跑动，然后有个声音在惊喜地叫：“医生！医生快来！他醒了！他醒过来了……”
这个声音……是夜雪！再一次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我安心地闭上了眼睛，躺在床上休息。噩梦，终于过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