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风尘仆仆地来到“永盛当铺”,走到柜台前把当票交给伙计说道:“我带钱来了,请你帮我把这件东西找出来。”
柜台上的伙计正是宝柱,一看到莫言来赎东西,既惊又喜地说道:“姑娘是你呀,你终于来赎东西啦!太好了,你在这等我会儿啊,我进去帮你拿!”
宝柱急忙跑进后堂,却只看到朱掌柜端坐在桌前:“掌柜,高大哥呢?”
“他有事,出去了。你找他干嘛?”朱掌柜漫不经心地问道。
“没,没事!”宝柱没敢多说,转身回到了前厅。
“这位姑娘,真对不起啊,东西我们二当家帮你收着呢,这会儿不巧,他才刚出了门。要不,你回头再来?”宝柱笑着和莫言商量。
“啊?这……”莫言犯了难。这好不容易赶过来,时间紧迫,哪能回头再来?
宝柱灵机一动道:“不然这样吧,姑娘你留个详细地址和姓名,我等二当家一回来,就帮你送过去行不行?”
“不必了,请你转告你们二当家的,东西我一定会来赎,请代为保存好。”莫言觉得让人把当物送去江府不太妥当,便婉言谢绝,一脸遗憾地出了当铺的门。
心月和致远又来到上次的那家馄饨店里,一人点了一碗默默地吃着,谁也不说话。心月想起头一次和致远一起来吃馄饨时的情景,眼泪便一滴一滴落在碗里。这应该是最后一次和致远一同吃馄饨,吃完这一餐,心月打算和前尘往事做一个了断,结束这一段还没有开始,就已经走到尽头的恋情……
送走了心月,致远回到当铺里,宝柱一见致远回来,忙把致远拉到一旁耳语道:“你上哪儿了?刚才那位漂亮姑娘来赎玉锁了!可惜你人不在。”
“是吗?你问她地址了吗?”
“问了呀,可人家不肯说。不过没关系,她说了过几天还来赎!”
我一天也不想再等了,我明天就去江府门口等,一定要等到她!致远心中暗想着,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见到盼儿。
心月坐在回程的马车里,听着车轮“吱呀”作响,整个人失魂落魄、精神恍惚。赶车的车夫突然说了一句,“咦,前面不是莫言姑娘吗?”心月掀开帘子,看到果真是莫言在路边奔跑。
“莫言!”
“三小姐?”莫言回过头,看到了车上的心月正在招呼自己,十分意外。
莫言一上了马车,还未开口就被心月一把抱住。心月沉积在心底的委屈与伤心刹那奔涌而出,扑在莫言怀里放声哭泣。
“三小姐,三小姐你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吗?”莫言不知所措地轻拍着心月的肩问道。
“莫言,我的心好痛!呆子哥……他根本不喜欢我!一直以来的情投意合只是我的一厢情愿,他只想作我的……哥哥!”心月悲痛地诉说着,肆意宣泄着心中的苦痛,莫言看到她如此难过,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搂着她,轻拍她的背安慰。
心月、香草和莫言回到江府,莫言匆匆向心月告别,去了大少爷那头。心月擦干脸上的泪痕,故作镇定地向自己房间走去,没走多远就看到二太太已经守在路上。
二太太看到女儿回来了,上前看着女儿问道:“怎么样,出去走走心情好些了吗?”
“多谢娘关心,出去透个气,我感到人精神多了。”
“那就好,胭脂水粉可买到了?”二太太还想检查心月此行的目的是否真实。
“买到了,买到了,都在这儿呢!”丫环香草忙把胭脂捧给二太太过目,二太太这才放下心来。
“娘,过几天就是爹大寿了,别忘记帮心月物色成亲的人选。”心月说道,眼中布满了忧伤。
二太太听女儿此言,不由得喜出望外:“哎呀,我的好女儿,你真的想通了就好!你是娘的亲骨肉,娘又怎么会害你呢?娘年轻的时候也曾经很相信爱情,后来……才知道那些郎才女貌、夫唱妇随的故事全是一派胡言!你涉世未深,生性单纯,很容易为情所困,上当受骗。与其将来发现所托非人,追悔感伤,还不如现在当机立断,一拍两散!你可不能被男女之情迷惑,断了自己的前程啊!”
心月惨淡地一笑道:“知道了,娘说得都对。以后我什么都愿听娘安排。我累了,想回房休息一会儿。”
“你去吧,一会儿吃饭的时候我去叫你!”二太太拍着心月的肩说道。二太太看着女儿离去的背影松了一口气,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放下了。
心月坐在床上回想着致远在小山坡上与自己的对话,越是想就越是感到全身发冷,心如刀绞。那些过往的片段一幕幕在心月的脑海中翻腾、重现,她死也不愿相信,一切都只是自己的错觉。
晚餐时分,心月心不在焉地吃着饭,全家人谈论说笑她都置若罔闻。心阳看了看心月,为她夹了一块鸡腿,心月面无表情,既不看也不谢,只是目光呆滞地一口口往嘴里扒着饭。心阳看出妹妹有心事,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想到心月在未见过致远之前,活得简单而快乐,遇到致远之后,妹妹尝尽爱情的煎熬与相思的磨折,到头来却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爱情”真是让人又爱又恨的东西。心阳想着,心情也随之沉重起来。他很自责没有保护好妹妹,让她免受伤害,知道心月还在怪自己“知情不报”。
漫长的冬季终于过去,白雪消融、万物复苏,春梅初绽、绿枊含茵,江家后花园里一派春机盎然的景象。
在房里闷了好些天的心月让丫环香草陪着,来到花园里散步,看到三太太正在花园里和秀巧对着一盆花忙着什么。
“三娘!”心月走上前去打招呼,三太太抬头看到心月来了,便把手中的小铲子递给秀巧,站起身陪心月说话。
“你终于来了,若再迟些,可就错过春天的美景了!”三太太微笑着道。
“我已经失去了我人生的春天,其他的,对我来说又有什么重要?”心月苦笑着道。
“心月,人生何其短暂,千万不要为了一时的不顺而自暴自弃。我看出你这些天和心阳之间有了隔阂,虽然我不明其中缘由,但我深知心阳他绝不会害你,你们可是同胞兄妹,伤了和气可就不值得了!”三太太劝慰心月道。
“他不会害我?他已经害我变成了一个笑话!我那么信任他,对他无话不谈,他却有心对我揶揄隐瞒。看着我自说自话、自鸣得意……出尽洋相。”心月仰望苍穹满目凄凉,竭力控制自己不让泪水掉下来。
“心月,人有的时候选择不说出真相,也是出于无奈,但绝非隐瞒和欺骗。心阳有他的考虑和苦衷,让你知道真相,除了让你平添伤感与痛心别无其他的话,换作是我也不会说。心阳这都是爱护你啊!这些天,除了你,就只有心阳最难过。”三太太推心置腹地说道。
心月听了三太太的话,沉思着,觉得三太太的话的确很有道理,心里顿时舒服了很多。
心月看到秀巧蹲在地上小心用铲子为一株幼苗培着土,微笑着问道:“这一株是什么?”
“是牡丹!牡丹国色天香,象征着富贵吉祥。下月刚好到花期,我想用它作为礼物,为老爷贺寿。”三太太说道。
“富贵吉祥,真好。大家都忙着为爹准备寿礼,我却忙着自爱自怜,我真是不孝。”心月轻叹一声说道。
“还有一个月呢,现在准备一点都不算迟。心月每年为老爷准备的礼物都是最出彩的,今年也要如此,别让我们迎头赶上抢了风头哦?”三太太轻抚心月的肩说道。
“三小姐,二少爷来了!”心月身旁的香草一指前方说道。
三太太和心月顺势望去,果然看到心阳正匆匆走来,心阳看到心月,露出温和的笑容。心月垂下双眸,没有回应也并不离开。
“三娘!”心阳转瞬来到二人面前,向三太太作揖。
三太太看了看二人,莞尔一笑道:“说曹操,曹操就到!秀巧,花移好了吧?我有些累了,我们回去休息一下吧!香草,我有几幅新绣花样子想送给小姐,你跟我去拿一下吧!”三太太在心月手背上轻轻拍了两下,借故离开。留下兄妹俩单独交心。
“对了,心阳,送给老爷的寿礼你准备好了吗?”三太太回过头问道。
“还没,寻思了好几天了,拿不定主意。这不,就来请心月帮我去参谋一下。”心阳看着心月说道。
“那正好呀,心月也没准备呢!不如你们二人合伙送一件礼物给老爷吧?”三太太暗中向心阳使眼色。
“是啊,是啊!三娘的主意好,我前两天正好看到金店里有一对貔貅出售,要不,你陪我去看看?”心阳试探地问心月道。
心月沉默片刻说道:“也好,不过今天不行。过会儿我还要学画儿,明天吧。”
“好,我明天午后去找你。”心阳笑着说道。
心月默默点了点头,一个人向园门口走去。心阳看心月答应和自己一同外出,知道心月已经原谅了自己,心里连日的阴云一扫而光。
莫言坐在厨房里,为大少爷煎药,张猛轻手轻脚来到她身后,在她肩头一拍道:“莫言姑娘,你看我带什么好东西来了?”
莫言一回头,看到张猛摊开的手心里有一把桂圆。莫言微笑着摇了摇头:“谢谢,我不吃了,这东西火大。”
“是嘛?那我吃,我不怕上火,厨房里多的是凉茶!”张猛在莫言身边蹲下,剥起了桂圆壳。
“对了,猛子。那天东西没能赎到,钱还在我那儿,迟些天凑够了我就还你!”莫言说道。
“不急不急,你只管用好了,啥时还都行!上次去赎东西不顺利吗?怎么你本人去了也没给赎的?”张猛嚼着桂圆肉问道。
“说是管事的没在,别人拿不到东西。”莫言一脸的沮丧。
“嘿!真邪门儿,这不是故意刁难人嘛?当物不该就放在当铺里的?难不成管事的还把当物随身携带不成?真是岂有此理!”张猛忿忿不平。
“可能别人有办事的规矩吧,只怪我运气不好。”莫言叹气道。
“哎?那你再去呀,总不能管事天天不在吧?”张猛提议。
“最近府里上上下下都在忙老爷过寿的事。大少爷下午也不休息了,想为老爷抄平安经作寿礼,我得守在一旁端茶、研磨,根本没有机会出府。”莫言无奈道。
“你放心,东西一定会赎回来的。”张猛安慰莫言道。
“嗯!我已经让当铺的伙计帮忙把东西留下了,这次全都多亏了你!”莫言冲张猛一笑,这一笑差点让张猛的灵魂出窍!
“哪儿的话!有事你尽管吩咐,我猛子没啥大本事,帮忙跑个腿、凑俩钱儿还是行的。”猛子摸着后脑勺憨厚地笑着。
第二天下午,心阳如约来找心月。心月早已在房里梳妆打扮停当,坐在桌前边刺绣边等着心阳。
心阳静静走到桌前,看着心月专心刺绣,不由赞叹道:“果真是心灵手巧!这对蝴蝶绣得活灵活现真好看,不知道这么漂亮的荷包谁能有幸得到?”
心月听心阳这样问,放下针线不免又有些伤感地说道:“绣得好吗?只可惜原本想送的人不会要了,若二哥不嫌弃,就送于二哥玩吧。”
心阳收起脸上的笑容轻声道:“心月,你还在怪我吗?”
“没有,缘分天定,尤不得旁人。二哥也是为了我好。是我不体谅二哥的心情,是我不懂事,希望二哥别放在心上。”心月幽幽地说道。
心阳一把握住心月的手道:“不,你是世上最懂事、最善解人意、心地善良的姑娘,我有你这样的妹妹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
“我有那么好吗?”心月黯然一笑道。
“有!你放心,二哥会帮你把从前的快乐找回来,再也不让你伤心落泪,你现在要做的只是忘记过去。丢掉一切不愉快的,才能重新开始。你是个好姑娘,一定会找到一个真正疼你、爱你的人!”心阳坚定地说道,心月看着哥哥,露出会心地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