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远自从知道了盼儿即将嫁人的消息,整个人都像失了魂,说话、做事总是颠三倒四,食不知味、夜不能寐,短短几天功夫,人就瘦了一大圈。魏虎看在眼里,却又爱莫能助,不由得摇头叹息。
这天,致远听到前厅传来一阵吵闹声,便前去查看。见好几个客人正在埋怨伙计手脚慢。致远发现只有两个伙计在柜上张罗,便上前问道:“张文和王海呢?”
“张文家里出了事,魏管家送他去码头了。偏巧王海又拉肚子,柜上只剩我们俩,这会儿生意一忙,我们实在是招架不住了。”伙计为难地一摊双手回答道。
“我知道了。”致远听完伙计的陈述,转身走进柜台里帮忙招呼起客人来。
“后面的那位大婶,你来做什么的?”致远向一位一位六十开外的老妇人招手示意。
“小兄弟,我是来赎当物的,你帮我看看。”老妇微微颤抖着双手,将当票和钱递给致远。
“好,你等我一下。”致远看了看当票上的内容,旋即进了屋。
不一会儿,致远拿着一只手镯走了出来:“大婶,你的东西在这里了,请收好。”
“哦,好好!谢谢你啊,小兄弟!”老妇人接过玉镯连连道谢着,突然又皱起眉,翻来覆去地打量了一番后,说道:“咦,不对啊,这只不是我当的那件!”
“不会的,大婶,你再仔细看看,下一位!”致远没太理会老妇人的话,继续招呼另一位客人。
老妇人生气地挤上前质问致远道:“你这小伙子好不老实!我当初明明当的是一只黄龙玉镯,你现在竟用一只普通的玛瑙镯来糊弄我!当真以为我老婆子老眼昏花了好欺负吗?我自己的东西岂有认错之理?那镯子可是我家的传家宝,你用个三文不值两文的破东西就想鱼目混珠?哪有像你们这样做生意的,快叫你们老板来!”
致远接过镯子,皱起眉头仔细查看起来。
“大婶,你有话好好说,别大呼小叫的好不好?你眼前这位正是我们老板!”小伙计凑过来帮致远说话。
老妇人一听,更不乐意了,指着致远和伙计大骂起来:“好哇!看来真是无奸不商啊!你们大家都来评评理,这家当铺以次充好、欺骗客人,一心想赚黑心钱!年纪轻轻就心术不正,看以后还有谁来你店里当东西!”
“怎么了?怎么了?”魏虎刚一踏进店门就听到老妇人的叫骂声,忙赶来解围。
“这位大婶来取当物,说是东西拿得不对。”致远有些沮丧地把镯子递给魏虎看。
魏虎看了看玉镯,知道是致远拿错了,忙打圆场道:“哦,我们少爷这两天身体抱恙,到现在烧还没退呢,所以才不小心拿错了东西。我这就去帮您换,您稍等片刻。”
魏虎从后堂重拿了一只镯子出来,双手呈上,笑容可掬地说道:“老姐姐,您大人大量,看在我们少爷正生着病的份上,就别生气了。这一只百分之百是您的黄龙玉镯,这里还有十文钱,请您喝杯茶算赔罪了!”
“这还差不多,年轻人,多学着点儿!想做好生意,先要学会做人!”老妇人笑逐颜开地收下了镯子和钱,心满意足地走了。
魏虎见老妇人走了,这才把对着玛瑙镯子发呆的致远拉进房里,轻声说道:“我说少爷啊,像您这样心不在焉的做事哪儿行啊!你心情不好就别给铺子里添乱了!小心把自己辛辛苦苦重建的绩业再给毁了!”
“魏叔,我头有些疼,先回屋休息了,不用给我送饭。”致远有气无力地朝楼上走去。魏虎见致远萎靡不振,急得直挠头。
致远回到房里,却也无心安睡,倚在床头用手拨弄着那只盼儿当年遗落在山崖边的绣花鞋自言自语:“明明看到的是黄龙玉镯,到了我手里却变成了玛瑙镯!曾经的约定对你来说只是一句儿时的戏言!昨天你是盼儿,今天就成了莫言!究竟是我眼浊还是你善变?你已经选择了别人,我却还想守在你身边,因为失去你,我的生命终将孤苦无依。”
一想到过不了多久自己朝思暮想的盼儿就要披上嫁衣与别人拜堂,致远不由得深锁眉头,心痛不已。
房门被人轻轻地推开,魏虎探头探脑地向内张望,发现致远并未睡去,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少爷,你没睡着正好,跟我下趟楼吧!”
“魏管家,我真的头疼,不想吃饭。”致远低垂着双目,疲惫地说道。
“我不是来请你吃饭的,家里来了客人,等着你去招呼呢!”魏虎笑眯眯地说道。
“客人?是谁啊?”致远十分诧异,自从自己来到此处,除了盼儿并不曾带任何人来过这里,而且自己在世上已经无亲无故,哪里来的客人呢?
“是两位男子,说是你的朋友。我并不认得,二人穿着考究、谈吐不俗,好像来头不小。”魏虎回答道。
“是么,我去看看吧。”致远有些疑惑地下了楼,推开正厅门,意外地看到来者竟是朱月方掌柜和江家老爷江孝全。
“朱掌柜,江老爷!在下不知二位来访,有失远迎!”致远一拱手招呼道。
“客气客气,我们也是在附近办事,顺道来看看你。”江孝全笑容满面地说道。
“二位快请上座!魏管家,快泡一壶好茶来。”致远忙为二人引座,心里却对二人的来意充满了疑问。
“致远啊,你铺子里的生意好像很红火嘛?”朱掌柜说道。
“朱掌柜说笑了,我这小生意和永盛当铺比起来,只是些凤毛麟角的小买卖,勉强糊口罢了。”致远谦恭地微笑道。
“哎,这星火可燎原、聚沙能成塔,可别小觑了自己的能力!我们江老爷很赏识你,一心想要你去江家发挥你的才能啊!”朱月方对致远说道。
“多谢江老爷厚爱,我觉得这铺子虽小,也算是我一点点支撑起来的,我还是希望能脚踏实地把这间铺子做下去,不辜负干娘的一片心。”致远推辞道。
“致远呐,我们既然已经来了,也不想和你弯弯绕,我们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和心月的事朱掌柜已经全都和我说了,我终于明白你离开江家当铺还有心月前些日子闷闷不乐的真正原因。都怪我一心忙于生意上的事,疏忽了对心月的关心,让你们这对年青人受委屈了!我知道,心月她娘性情有些偏激,说话不留余地,如果她说了什么让你不开心的话,我代她向你道歉,希望你别放在心上。”江孝全诚恳地说道。
“嗯?什么?”致远有些糊涂,自己和心月有什么事呢?从前的一切不都已经澄清了吗?怎么会让江老爷有此错觉,认为是相爱受阻才迫使自己离开江家的呢?
“哎呀!真是个傻小子,老爷的意思是他已经认可你了,有心成全你和三小姐成双成对呢!还不快谢谢江老爷?”朱掌柜见致远一头雾水的样子,忙将话挑明。
“不不不,心月是大家闺秀,我一个凡夫俗子岂能配得上?多谢江老爷抬举,在下实不敢高攀!”致远连连摇手、委婉谢绝。
“男子汉有骨气是好的,但也不必把门第之事太过看重。我江孝全虽不敢说阅人无数,至少还懂得鉴别品行优劣。我很放心把女儿交给你,也相信你能带给她幸福。你不必现在就答应我,等你考虑清楚了,再告诉我结果。你是贤才,我真心希望你能和心阳一同成为我的左膀右臂!”江孝全拍着致远的肩头说道,江孝全的一番话让致远既意外又矛盾。只能站在那里默不作声。
“致远,江老爷出面为你保媒,你这面子够大的呀!好好考虑一下,别有什么顾虑,我们等你的好消息啊!”朱掌柜也笑着为致远鼓劲,这让致远更加感到压力重重。
待二人走后,致远原本就颓废沮丧的心更加心绪不宁,他对江孝全将自己视为自己人的诚恳抱以感激,能得到江孝全的认可和重用是很多人求之不得的事,自己也有一展鸿途的雄心壮志,可致远也明白,这一切都不是白得的,成为江孝全的左膀右臂是建立在成为他女婿的前提之下的,这让致远百般为难。
致远自知自己并不爱心月,如果为了得到事业而娶她,对心月是不公平的,致远不忍心这样做。致远摇了摇头,不想再纠缠这个问题。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是接近盼儿的一条捷径,是让自己重新守在爱人身侧的一线生机!盼儿如果真嫁了人,自己想见她一面就难上加难了。但如果自己也住进了江家,同住一个屋檐下,吃饭、出行、看戏……同进同出的机会多了去了,何患不能相见?难道这一切都是上天的安排?是天意让自己再次和盼儿相距咫尺?致远的心彻底乱了,究竟要苦了自己,还是牺牲心月,致远拿捏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