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致远从门外走进来,手里拿着一只盒子。
“致远!”小蝶看到致远,心头猛地一惊。在这个时候他来做什么?江孝全已经完全失势,即便他现在来揭发我,恐怕也无法扭转大局。
“你们口口声声说江家对不起你们,这个假冒的江孝全十恶不赦,罪该当诛!那你们是否真的行得正、站得直呢?你们在声讨别人的时候有没有摸摸良心,计算一下自己做过多少丧尽天良的事情?”致远字字珠玑、目光如炬,让湛羽和小蝶的心不寒而栗。
“魏虎,你看看是否是这位夫人来我铺子里赎东西的?”致远转身问魏虎。
魏虎上前打量了一下小蝶和湛羽,笃定地说道:“没错,就是她们。”
“那好,就按当初的约定,你把三倍价钱的银子给我吧,东西我带来了。”致远说着,打开了手中的盒子。
众人看到致远的盒子里,竟躺着当初那只在众目睽睽之下摔得粉碎的玉观音。
“观音怎么会在你手里?”小蝶错愕不已的问道。
“是你自己把东西送上门的,怎么还问我呢?不过,这观音好像是江家的东西吧?现在也是时候物归原主了。”致远说着,把观音递给了江孝全。
“这真的是那尊羊脂玉送子观音,没错!娟子你看!”江孝全看到观音又完好无损地回到手中,和三太太面面相觑,又惊又喜。
小蝶看到事情败露,面子有些挂不住:“是江孝全不仁,我才不义!我只是拿了他一尊观音,怎么能和他害人相提并论?”
“是么?你这不也是偷梁换柱吗?和湛老管家有异曲同工之处!你说你们没有害过人,这话湛管家也认同吗?如果你们没有害过人,那请问这枚断堂阙是怎么会在三娘的药里的?这味药的药性和毒性湛管家不会不知道吧?”致远把草药递到湛羽面前质问道。
湛羽被致远问住,紧咬着牙无言以对。众人见状都对二人怒目圆瞪,一旁的下人也纷纷低声议论,指指点点。
“好哇,你可真是我的好儿子!我十月怀胎怎么生下你这只白眼狼!”小蝶恼羞成怒,道出了自己与致远的关系。
小蝶的话一石激起千层浪,江家人全都呆若木鸡,就连莫言也大吃一惊。为什么致远从没有告诉过自己,二太太就是他的亲娘!心月更是感到致远的话有如晴天霹雳,脚下有些站立不稳。
“哈哈哈……”致远仰天大笑:“你居然也有脸承认我是你的儿子?你对我的恩情无非也就是这十月怀胎了!你尽过做母亲的责任吗,我和爹只是你最难堪的记忆,你抛弃我们父子和人私奔已经令人发指。为了搏得江孝全对你的同情,你还歪曲事实,慌称自己膝下无子、饱受虐待、生不如死!我爹一个人艰难将我抚养长大,直到死他都不曾怨恨你,他自责自己没能给你幸福,拖累了你跟他受苦。他闭上眼睛之前一直深深呼唤你的名字,妄想再见你一面……你是个薄情寡义的女人,你不配做母亲!”致远一腔怒火对着小蝶发泄。
“致远,你说的都是真的吗?你知道我是你的亲妹妹,你还……娶我?你是因为恨娘才来报复我的吗?”心月痛楚地捂着胸口,泪如雨下。
“心月,我……”致远看到心月伤心恸哭,感到于心不忍。
“他娶你都是为了接近那个女人!”小蝶用手直指莫言,将矛头转移。
“莫言就是个祸害!他迷惑了致远,又来坑害江家的两个儿子!对了,她还是个妖孽!就应该把她烧死才能天下太平!”小蝶说着就要动手去拉扯莫言。
“你不要诋毁我的女儿!她才不像你那么不堪,你一次次地上演离家私奔的闹剧!你忘恩负义、见异思迁才是荒淫无耻!”三太太一看小蝶辱骂莫言,忙站出来维护。
“什么?莫言是你女儿?哈哈哈……乱了,江家真是乱了!你们这对母女藏得也够深啊!怪不得莫言一进门,就觉着长得像你!我早该算到你们这对狐狸精是一丘之貉!你们才是毁掉别人幸福的罪魁祸首!你抢走我的丈夫、让我丧失尊严,你的女儿又来勾引我的两个儿子,祸害我的女儿!今天,我要替天行道,铲除你们这对狐狸精母女!”小蝶四下寻找,最后抓起桌上的一把水果刀便向母女二人刺去!
母女俩措手不及,紧紧抱在一起。致远见状上前去阻拦,却没能夺下小蝶手中的刀。千钧一发之际,心阳不顾一切地奔过去,挡在了母女二人胸前……
“不——”随着莫言一声惊呼,心阳缓缓倒地,小蝶手中的利刃深深插在心阳的胸口。
“心阳!心阳!”小蝶抱着儿子的身体摇晃着,后悔莫及地高声呼唤。
心阳强忍着痛,艰难地开口央求道:“娘,请你不要再为难莫言和大家了,一切都在这一刀之后停止吧……不要再有悲剧发生了,我……真的好累,我想睡了……”
“心阳!心阳啊!你别睡,娘的好儿子啊!”小蝶拼命哭喊着,心阳却缓缓闭上了眼睛,身子也随之瘫软下沉,江家人都哭泣起来。
“二哥,二哥你睁开眼睛,你不能死,你说过要和我一起生活到老,开心到老的,你快起来……”心月伏在心阳的身体上嚎啕大哭。
心云看到弟弟就这样去了,感到血直冲头顶,“哇”地一下口吐鲜血也倒在了地上。
“心云,心云!你们傻站在这干什么?快去叫郎中来!”江孝全扑到心云身边,对着愣在一旁的下人大声吼道。
江心阳死了,江心云也病入膏肓,江家人沉浸在深深地悲痛之中。秋风萧瑟,江家大厅里横着江心阳的棺材,几盏白色的灯笼随风摇曳,更显悲凉。
心月跪在地上,静静地将一张张纸钱丢在火盆里,苍白的脸被火光映得忽明忽暗。二太太在心阳的棺木前时哭时笑,她不能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大儿子对自己痛恨至极,二儿子又死在了自己手上,自己连唯一的希望也没有了。
湛羽心疼小蝶,强行将她带走,小蝶一边走一边笑,神志已经不清。
致远来到前厅,挨着心月跪下,一言不发地为心阳焚烧纸钱。心月看了致远一眼,又默默地转过脸去。
“心月,对不起,我并不是存心伤害你。”致远悲伤地说道。
“可你还是伤害了。你为了她不顾道德伦理娶自己的亲妹妹,而她早就知道我爱的人是你,却还和我做朋友,看着我为你哭、为你笑,为你神魂颠倒、寻死觅活!我甚至还请她帮忙传信给你!我就像一个小丑,在你们面前出尽了洋相。”心月伤心欲绝地说着,眼泪似断线般落在地上。
“不,不是你说的这样。我承认,我是很爱莫言,我们自小青梅竹马,我立誓要娶她为妻。可是多年前我们失散了,我流浪省城也是为了寻找她。可当我再次见到她的时候,她已经快要嫁人了。我曾想带她走,可她不肯,她说她对心云有责任。”致远说着,也陷入深深地痛苦:“我不愿意每天受思念的煎熬,更不愿看到她受人欺侮,才想到以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走进江家。我们从没有做过对不起江家的事,所有的错都在我,和莫言没有关系。”
“怪不得你从不肯碰我,现在我终于知道原因了。三娘真的是莫言的娘吗?”心月问道。
“嗯。”致远用力地点了点头。
“那她们为什么不相认?三娘房里的那个灵位又是谁的?”
“娟姨当年找不到女儿,以为她死了,才做了那个灵位来纪念女儿。你看到的那个灵位上是不是写着张盼儿?莫言就是盼儿,她改了名字,所以娟姨一直没有认出她。她们是在你大哥成亲的那天才刚相认的。”致远解释道。
心月听完,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你们皆大欢喜了,我和二哥成了牺牲品。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你的自私。”心月站起身失魂落魄地走了,致远深深地埋下头,痛楚不堪地闭上了双眼。
大太太彻夜无眠,为江心云诵经祈福,她希望儿子这次像从前一样能转危为安。只要心云能好起来,自己愿用生命来交换。
莫言守在江心云的身边,寸步不离照顾他。江心云这次病得特别厉害,要么昏睡不醒,一旦醒来就吐血不止,莫言心急如焚。
“心云啊,你一定要好起来。心阳不在了,江家不能再失去你!你不是说每年都会陪着我看月亮吗?我们的子轩和一诺还需要你去照顾,还有好多好多事你要陪着我完成,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莫言趴在江心云的床边抽泣着,心中被一种从未有过的害怕所侵蚀。
清晨时分,江心云终于苏醒过来。他看到莫言正趴在床边睡着,便伸出手轻抚着她的头。
莫言睁开眼睛,惊喜地说道:“心云,你终醒啦!”
江心云苍白憔悴地脸上绽放出疲惫地笑容:“现在这个场景好熟悉,我们好像又回到了一年之前的那个晚上。我又让你为我担心了,真对不起。”
莫言握住心云的手,轻轻贴在脸上:“你知道我为你担心就好,不想我担心的话你就快点好起来,你昨天晚上吓死我了。”
“我已经好多了,我有话想对致远说,你帮我叫他来。”心云虚弱无力的要求道。
“致远?”莫言一脸疑惑地问,她生怕心云听信了二太太的话,对致远起了敌意。
“嗯,你放心,我没有恨他,我只是想和他说说话。”心云看出莫言的心思。
莫言点了点头,出门找来了致远。致远听说江心云要见自己,也捉摸不透。
致远来到江心云的床前,看到江心云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望着自己微笑,致远突然感到一阵心疼。
“致远,你坐。”心云用手轻轻拍了拍床沿,笑容有些力不从心。
“你,好些了吗?”致远不知道能有什么话对心云说,他觉得自己像个犯了错的孩子,无颜面对一个对自己至诚至信之人。
“不好,很不好。我是怕莫言担心,不敢告诉她,但我知道我躲不过这一次了。”江心云伤心地说道。
致远听了心云的话,心里也十分难过,但却又找不到话语来安慰他,只能沉默着。
心云的眼里流露出恳求的眼神说道:“致远,我这一辈子太短,我有两个最放不下的人。一个是我娘,一个是莫言。我走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没有痛也不会伤心。对我来说,死并不可怕,那是一种解脱。这么多年来,我活得太辛苦了。可是,我死了,这两个女人一定会很难过,娘的年纪也大了,我还要让她承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还有,还有莫言,她一定会很伤心。”
“你既然舍不得她为你伤心,你就要振作起来,郎中不是已经给你开了最好的药吗?你不会有事的。”致远宽慰心云道。
心云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如果我好不了,我想请你帮我照顾莫言。我知道她的心里有你,她对我同情多过爱。我才是你们之间的第三者,现在我要把她还给你,她还是一个完整的女人!”
致远怔住了,他再也想不到心云会将莫言托付给自己,都说情敌相见,分外眼红。心云非但不憎恨自己,还大度地请自己照顾莫言,这难道就是人们说的“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照顾莫言,是我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事,但我不能趁人之危。莫言她也更希望你能好起来,与她白头到老。”致远神色凝重地说道。
“只要我不存在了,你自然就不是趁人之危了。我是一个不合格的丈夫,即便我活着,也给不了她幸福。你比我更适合她。致远,请你答应我。”心云拉着致远的心手说道。
致远紧皱着眉头,不知该如何作答。
“致远,致远你听我说……”心云正说着,喉咙口有一股热流上涌,心云一张口,“哇”地吐出一大口鲜血。
“心云,心云你怎么样了?”致远抱住心云,紧张地问道。莫言闻声推门而入,扑到床前呼唤心云的名字。
江心云拼尽全身力气,拉住莫言的手,放在致远的手里,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莫言,你要为我……好好活,你要……帮我照顾好娘,致远……你……要……珍惜莫言……”
江心云断断续续地说完,头一歪,身子便瘫软下来。莫言见状,放声大哭,闻讯赶来的大太太看到心云过世,脚一软,一头栽倒在地上,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