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陆缘一根一根掰着生嫩的脚丫子，脑子里还在想着守在帘子外面的新丫头，皮肤不白胜在年轻娇嫩，身材********，普普通通的桃红上衣翠绿襦裙穿在她身上倒也应了那句人比花娇。
陆缘是喜欢美好事物的。两秋长得也算是清秀，陆缘就已经很喜欢了，当然这种喜欢是日日相处中积累下来的。对冬雪这种单纯的视觉上的赏心悦目无法与之相比。
掰完脚趾水也渐温，冬雪的声音自帘外传来。
温温柔柔的带着恭敬。
陆缘又想起刚刚在正堂里，冬雪跟在莲生后面踩着步子一扭一扭向陆维拜下，她说“奴婢一定尽心尽力照顾好二小姐”时声音比现在更细更柔带着甜腻，就像秋色给她吃过的糖稀，腻得要死。陆缘用力一抖肩膀，抖掉了晶莹的水珠子和一身的鸡皮疙瘩。
帘外的冬雪此时正急的跳脚。二小姐进去有半个时辰了，这冰雪连天的，再滚烫的水也会冷却啊。二小姐可是个精贵主子，虽说不是陆家正统的小姐，可是整个陆家都是少爷说了算，少爷宠着小姐，谁敢怠慢？她这才第一天上任要是让小姐冻出了病痛，那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冬雪接连喊了十余声，陆缘才应了声。
冬雪捧着陆缘的家居常服，恭敬地站在一旁。
明明个把时辰前，这是一张赏心悦目的脸，现在看着陆缘心里憋着一股莫名的火气。有种上去扇两巴掌的冲动，可是陆缘做不出那种蛮横无理的事，所以只能憋在心里，狠狠拽过冬雪手上的襦裙也不要她帮忙，自己系上丝带压好佩环。
冬雪站在一旁既莫名又惶恐。
陆维吩咐莲生准备好笔墨纸砚，拿着陆缘前几日写的功课一张一张细细地翻看。祁国盛行笔触刚劲有力收放如行云流水的行楷，可是陆缘的字怎么看都像极了一只只奋力游水的小蝌蚪，又像是弯弯扭扭前行的蛇。陆维觉得陆宝宝真让他伤透了脑筋，给她讲课时她认真乖巧不时还点着小脑袋的模样让你以为她真的听懂了掌握了要诀。回过头一问，她睁着一双滴溜溜的大眼睛眨啊眨，一问三不知。
他生气拿起藤条，陆宝宝会很主动很痛快地伸出小手，咬着娇嫩的唇瓣，无辜又委屈。这个时候他要还打得下去，他的心真是铸着铜墙铁壁。
打又不舍得骂又不忍心，陆维只有扶着额角干着急。偏偏陆宝宝得了便宜还卖乖，一面扯着陆维的袖子撒娇一面笑得像只狡黠的小狐狸。
陆维上百张写满蝌蚪字的宣纸，思绪在最后一张上定格。
“心之忧矣，如匪浣衣。
静言思之，不能奋飞。”
这是前日刚学的，前面还有两节。那天陆维花了很长时间带着陆缘把生字一一扫清，一句一句带着读，陆缘读得倒是朗朗上口，却是如何也背不出来，更别说理解诗人坚定的人格信念和高尚的爱国情操。
如今却出现在这里。还是这样忧思忧愁的半截。陆维的的眉头深深皱起几道明显的褶子。右手轻轻地有节奏地敲击光滑的紫檀桌案。
回廊里传来脚步声，陆维侧耳一听，知道是陆缘来了。再看一眼几句歪歪扭扭的诗，丑丑的字。陆维透过大开的窗，看到陆缘交叠在腹部的手，挺直的身子，这样完美的姿态仿佛是一个从小受过规矩教导的真正的陆府二小姐。天色漆黑一片，廊下挂起了红红的灯笼，照的四周朦胧一片。陆维看着朦胧的微光里向自己走来的陆缘觉得异常的不真切，就像一场梦，等到明日晨光出现，这个美妙的梦就会醒来，这个挥扯着他的衣袖撒娇，趴在他背上留着哈喇子，可爱又可气的小家伙会随着黑夜一起消散，踪迹无寻。。。。。。
落云居正房一明两暗，正中间是会客的堂屋，右边隔着绣高山流水的屏风的暗房是陆维的卧室，左边是一个小型的书房，比不上西厢房大书房的规模，原是陆维日间小憩的地儿，一张深褐色的紫檀桌案，几个小型的书架上摆满了书，靠窗摆了一张仅容一个人安歇的榻。
陆缘跟着陆维读书识字后，陆维让人把小榻换成了一张黄花梨木镂花罗汉床，桌案旁添了一张特制的小叽。
陆缘在前面走着，人小腿短步子小，哪能和身后跟着的几个提着灯笼的长腿丫鬟比速度？这个时候做下人的只需管好自己的嘴默默跟在主子装影子做尾巴就好，偏偏有些人心怀绮念。“小姐，快些吧，别让少爷等久了。”
陆缘本就有些不快，听冬雪这么一说顿时就觉得胸口有一簇小火苗在摇曳。
陆缘进了堂屋，几个小丫鬟在屋外候着，只有冬雪跟着进去。
一脚跨过门槛，陆缘淡淡对身后冬雪说：“你在外面候着吧。”
陆缘说不清自己现在的心绪，很复杂，有些难受，有些愤怒，还有些委屈，就像她最爱的蜜蜡肘子被偷啃了一口，却怎么也找不到偷吃的贼。
冬雪诧异地停下脚步。
陆缘站在绕过屏风，盯着桌案的男人看了许久。四个拳头大的夜明珠把整间不大的书房照得如白日般亮堂。陆缘凑上前一步仔细地打量着眼前的人，英气的眉深沉的眼高高的鼻梁薄如羽翼的唇，她的首先想到的是：原来哥哥还是个美男子啊。陆缘有心将这个突然的发现展示出来，奈何不爱看书的她词汇贫乏，绞尽脑汁也只搜罗出“玉树临风，貌比潘安。风流倜傥，刀砍斧削”之类的被世人嚼烂了的形容。
果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啊。
紧接着，她看到刚刚还在看着书卷的哥哥抬头看她一眼，冲她灿然一笑。陆缘又想到：这位美男子的笑只属于自己。其实陆维时常笑。在商场上，笑容是一种完美的伪装，所有的算计攻击狡猾奸诈都是在微笑的背后汹涌澎湃。陆缘没有出现之前，陆维笑得虚伪而冰冷。陆缘的到来温暖他的同时也丰富了他的面部表情，除了高深莫测和面无表情之外，像是突然开了窍一般愤怒，忧伤，无奈，心疼，雀跃，欢喜时时出现在那张俊秀的脸上。陆缘当然不知道她的到来给陆维甚至整个陆府带来了怎样翻天覆地的改变，她只知道哥哥只有对着自己时才会眉毛眼睛鼻子嘴巴脸颊一起笑，而对着其他人只会扯扯嘴角。这是多么激动人心的发现啊。陆缘觉得自己的心都在飞扬，像是高高挂在空中的纸鸢，自由地享受地飞舞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