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未到,俩人从客栈出来。月牙儿斜挂在西南角上。龙吟和小铃铛来到赌场的对面宓妃馆。白天宓妃馆还冷冷清清;到了晚上,变得喧嚣。来自各地的江湖豪客进进出出,乱哄哄的,带动整个月圆城都热闹起来。
二人迈步进入,是圆形二层建筑,以粉红色和红色为主。正中两根大柱子上写着一副对联:
“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俩人傻立当中,不知如何是好。这可是两人头头一次来此场所。宓妃馆的生意繁忙,过了好半天才走上来一粉红衣女子,年龄有些大,脂粉抹得多了一些,试图遮住脸上已现的皱纹。满脸堆笑地老远喊道:“二位道爷来啦。您是要熟姐呀,还是要生姐?”
“什么熟姐生姐?”龙吟问道。
“熟姐呢,就是您认识的姑娘。生姐呢,就是您不认识的姑娘。”粉红女子问道。
“你是谁?”龙吟问道。
“我是这里的鸨姐——呦——难道不成您相中我了吗?”鸨姐一低头,拿出手绢抿着嘴偷笑,眼角处的皱纹横竖交叉。
“胡说八道,是你们媚娘请我们来做客的。”
小铃铛四处睥睨:一楼二楼到处是嫖客、以及艳妆女子。心道:“风月场所原来是这个样子。”也许多是庸脂俗粉,竟然没有令小铃铛失态的女子。
“是老大的客人。”一听说是媚娘的客人,鸨姐的嘻皮笑脸的表情立刻消失,非常严肃的转身冲着一猥琐男子喊道:“龟二,带着二位道长去媚娘处。”
龟二过来,冲着龙吟和小铃铛一伸手说道:“请。”
龙吟一看,龟二的手指头是指向身后门外。
二人跟着龟二出门来到一旁边小门,正是白天敞开着那扇偏门。
龟二并不进去,只是冲着里面喊道:“老大的客人。”
从门后边闪出两人,定睛一看,二人长得一模一样。
龙吟几乎没有听到二人的脚步声,心道,看似没人把守的门,竟然藏了两位高手。这个媚娘果然不一般。
二人傲慢的看了一眼龟二,吓得龟二只是点头哈腰道:“他们说是媚娘请来的。”
二人这才正眼看了一眼龙吟二人,抱拳躬身道:“龙吟道长、小铃铛道长,我们家主人在里面恭候二位。”
二人来到后院,院内放着几口大木缸。
琴声从亮堂堂的屋内断断续续传出。
两位在门外喊道:“客人到。”
屋内千娇百媚的柔声:“请进来吧。”
两位看门人推开正屋门后,即躬身退出。
进得门来,灯火通明,一股浓浓熏香扑鼻,龙吟和小铃铛只见一年轻女子端坐在正中央,两旁各有几个桌凳,在她的右手边站立的就是曾经见过的盈盈姑娘。再看此女子,面若春花,眉如秋月,眼光点点十八九岁的光景,手抚一古琴。见两位进入,便站了起来。
龙吟和小铃铛相互看了一眼,上前一施礼:
“龙吟和小铃铛见过媚娘。”心存疑惑,这么年轻怎么可能是媚娘呢?
“二位道长请坐。”声音柔柔地,说着用手一指左边上手的位置。龙吟和小铃铛便顺次坐下。小铃铛心道:“乖乖,她说话的声音真好听。”
扭头对盈盈说道:“开宴吧。”
盈盈一点头,冲着内屋一拍手。
从内屋走出三位女子,个个如仙女般。只是眼珠通红,露出的小肚、手臂、有一些红、绿、青、黄等条纹。走起路来轻盈踱步。将酒菜上齐后,便侍立两边。
“我就是媚娘,是不是比你们想得年轻好多?”媚娘道。
龙吟点点头。回答道;
“受媚娘邀请,不胜惶恐,你我素无来往,不知道为何如此盛情邀请在下?”
“我虽是女流之辈,却愿结识天下的英雄。如今江湖闻名的龙吟道长来到月圆城,能够邀请龙吟道长到我这‘蛊楼’一起共进晚餐,荣幸之至。”媚娘柔声道。
“来,我们喝一杯,欢迎您来到月圆城。”说着媚娘端起了酒樽。
龙吟沉默,生怕酒中有毒,小铃铛一看师兄没有动,他也没有端。
媚娘一看龙吟与小铃铛没有端酒樽,便知原委,笑道:“江湖上令人敬畏的龙吟道长,今天也怕我给您摆的是鸿门宴么?”
龙吟道长道:“人在江湖上,总要处处小心。”
“放心吧,龙吟道长,今天您是我的贵客,我怎么能给您下毒?”媚娘道。
龙吟端着酒樽,看着媚娘,媚娘倒是一脸诚恳,于是微微抿了一口,心中想的是小抿一口,就是有毒的话,凭他的太乙真气,也能将毒素逼出来。在一旁的小铃铛也如法炮制,微微抿了一口。
酒入肚后,龙吟暗运内气,内气运行如常,放下心来。冲着媚娘一抱拳道:“实不相瞒,我二人是为调查被拐卖的两位姑娘来到月圆城,如果媚娘能够帮助在下,在下一定感激不尽。”
“天下闻名的龙吟道长也需要别人帮助么?”说着抿嘴而笑,看了一眼盈盈姑娘。
盈盈笑道:“是啊,龙吟道长是当今豪侠,一向扶危济困,仗义疏财。”
龙吟道:“扶危济困是本道的原则,这仗义疏财则就很惭愧了,我一贫道,无财可疏。”
“嗷?是么?”媚娘娇声道。
“确是如此。”龙吟如实回答。
媚娘道:“素不相识之人的几句话就能够令东岳青龙拔刀相助,奔波一路来搭救两个不相干之人,实在让人钦佩。”
“江湖人管江湖事,既然有人以赶尸之名,干着拐卖妇女的勾当,我当然要管上一管。”
“只是——”媚娘莞尔一笑:“呵呵,难道你不怀疑颜羽那个老家伙和阿娅这个小妞子是在骗你么?”媚娘道。
“骗我?”龙吟心中打了一冷战,此女子竟然对自己这一路来的行踪了如指掌。于是惊问道:“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根本就没有被拐卖的女子。”
“没有被拐卖的女子?”
“是呀,根本就没有。有人想诓你,故意编造出来的故事。”
“骗我做什么呢?”
“骗你来到月圆城呀?”媚娘又是莞尔一笑:“有句话不是请君入瓮么?”
龙吟一听头嗡地一下,脑子在飞快的思考。
但听媚娘继续说道:“呵呵,你和我到现在见面不到半个时辰,你也说我们素未谋面,就真地相信我没在酒里下毒?”媚娘双眼似火,盯着龙吟。
龙吟心中又是一惊,赶紧暗暗地再运气试了一下,真气在体内还顺畅。
“哎,可怜的龙吟道长,我知道您不怕死,您中毒死了,你师弟能活么,你想过没有?”媚娘看着小铃铛道。
“这——”龙吟无言以对,只是缓缓地说道:“我的确不怕死,但我自信在我死前,可以将你们五位击毙。”边说着边将右手放到了腰间拂尘把上。
媚娘嘴角抿笑了起来,后端起酒樽道:“豪情的龙吟道长,没曾想今儿个被我问住啦。来喝一杯啦。”
龙吟哪里还敢喝?
旁边的盈盈掩嘴笑道:“龙吟道长,我家主人给您开玩笑呢。”
龙吟还是不敢喝,她说得对,他要是有事,小铃铛也危险,他可以不怕,但是小铃铛是他的师弟,他是无论如何不能让小铃铛出危险。他们手足情深,自从下山以来,吃饭等事情都是师弟一手操作,自己从来没有操过心,而每次,小铃铛都是将饭食安排的妥妥当当,舒舒服服。
但见媚娘从凳子上座站立起来,缓步走到了龙吟桌前,端起龙吟桌前的酒,一饮而进,说道:“我敬重您还来不及呢,如何又会害您呢。”说着,将自己喝了一半的酒樽放到了龙吟道长跟前。
“您猜猜这是什么酒?”媚娘端着龙吟的酒樽回到座位上。
龙吟第三次运气试了一下,依然顺畅,放下心来,暗忖:“真是毒药,早已经发作了。不知道这个媚娘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对方短短的一段话,已经让自己无言以对。”
龙吟端起酒杯,将媚娘未饮尽的酒一干而净。旁边小铃铛刚想端起酒来喝,龙吟伸手按住小铃铛的手,摇了摇头。媚娘知道龙吟的想法:如果真是毒酒的话,就毒他一个人。
“你们真的是和颜羽以及宋阿娅合伙骗我来月圆城?”龙吟胸中已经略微有了一些怒意,已经有些不耐烦,他害怕这是真的,但他又相信这不是真的,多年的江湖经验告诉他,颜羽不敢保证,但是阿娅看他的双眼是热切、是纯真的,绝对不是骗他的。
“你如果告诉我这是什么酒呢,我就告诉你答案。”媚娘狡黠道。
“在下平日很少饮酒,不知道是什么酒,请媚娘原谅。”
“真是可惜呀,这酒可是您曾经喝过的呢。”
龙吟平日只管少喝点酒,再说最近吃饭喝酒都是小铃铛安排,根本都不问是什么酒,端来就喝,哪里分这么细致。
小铃铛趁着龙吟不注意,端起刚才放下酒樽又抿了一口,略微一沉思,于是道: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
媚娘双手一拍,道:“妙、妙、妙,正是这杏花村酒。小铃铛原来比你师兄还会品酒呢。”
小铃铛心道:“我这还是第一次喝呢。《酒经》记载的杏花村酒就是这个‘香气馥郁、甘润清冽,口味醇厚柔绵’的味道。”
龙吟以为小铃铛瞎猜,不以为意。
等侍立的苗族女子倒上酒,媚娘继续说道:“虽说是小铃铛猜到,也算你答对了,那我就告诉你吧。”
龙吟问道:“颜家小姐和阿娅的妹妹阿娸是不是被你们拐卖了?”单刀直入,问最主要的。
媚娘用手抚摸着茶几上一盆景中正开着的梅花道:“是,目前就在月圆城中。”龙吟奇怪:八月十五不到,腊梅竟然开着花儿。
“月圆城中哪里?”
媚娘又扭头看了一眼盈盈,道:“这个不能告诉你。”
“你们拐卖她们是为了骗我来月圆城的话,就请将他们放了吧。我已经来了。”龙吟心想,只要他们放人,他自己一定会有办法脱身。
媚娘道:“龙吟道长果然是人中龙凤,一心想着他人。”一顿道:“难道你不想知道骗你来月圆城是做什么吗?”
“做什么?”
“请你加入我们帮,否则——”
龙吟道:“否则如何?”
“否则杀你夺剑。”
“夺什么剑?”龙吟质问。
“夺你背后包袱里的木剑喽。”媚娘道。
“就凭你们几个?”龙吟刷的一下抽出了拂尘,拂尘丝在龙吟内劲的鼓荡下,已经微微飘动。
媚娘看着龙吟的囧样,扑哧掩嘴一笑,道:“龙吟道长好大的火气。宫主说了,只要您入帮,不光放了那两位女子,还让您当副宫主,宫主多么有诚意。”媚娘依然摆弄着那朵开在花盆中的淡粉色的梅花花瓣。
“做梦,就你们这种邪恶帮教,龙吟岂有兴趣?”龙吟道。就他们几个毛丫头,何足惧哉?
媚娘叹了一口气,道:“龙吟就是龙吟,总能与众不同。”
侍女上来添上酒。媚娘扭头对盈盈说道:“也别站着,拿酒樽,替我敬一杯。”
盈盈在旁边一点头,从侍女手中拿过酒樽软软道:“道长,请啦。小女子先干为敬啦。”
龙吟和盈盈都将酒喝了,盈盈道:“龙吟道长,为了素不相识的人来月圆城着实令人仰慕,满饮此杯然后,由我家媚娘陪您共枕如何?”那勾魂的眼睛却盯住了小铃铛。
盈盈端起酒杯还未完全站起,便天旋地转,道了一声:“迷……”即噗通歪倒在地上。
媚娘冲着几个侍女说道:“怎么这几杯就醉了?快扶着盈盈姐姐上床歇息,她喝醉了。对了,你们也不用过来了。”
“是。”几个侍女答应着一起扶着盈盈上楼去了。
屋里只剩下媚娘以及两位道长,还有——浓浓的香气,明亮的灯火。
“哎!”媚娘叹了口气。
“如今略施小计,让她回避一下。”媚娘道。
小铃铛好奇问道:“怎么略施小计?”
媚娘指了一下茶几上的那盆梅花花瓣道:“梅花花瓣上涂抹了一点点曼陀罗迷香粉,这点迷香粉对一般人不起任何作用的,对花粉过敏的盈盈姑娘来说,闻上一点,就肯定如醉倒一般。”
小铃铛恍然大悟:“怪不得媚娘在不停的抚摸着花瓣。”
龙吟茫然,不知道媚娘为什么这么做。
媚娘看出龙吟的疑问,说道:“她是宫主派来监视我的。”
龙吟与小铃铛相互对视,不明白刚才媚娘所说的话。
“看来您一直未曾喜欢过奴家了。”媚娘蓦地一低头。似有叹息,似有羞涩。
“我和媚娘刚刚相识,怎么能谈论喜欢与否呢?”龙吟道。
媚娘伤心道:“哎,是啊!刚刚相识怎么能谈喜欢与否呢。多年不见,您心中根本就没有过奴家,而奴家心中何曾忘记您过半分呢?”眼眶上已经明显挂上了泪水,在烛火的闪烁下,泪水在跳动着。
龙吟唬了一跳道:“我何曾和姑娘见过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