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本是先祖颜之推的后人。祖籍琅琊,只是后来战乱,我们部分族人避世于此。渐渐形成气候,外人都称呼我们这里为颜家堡。
一个月以前,我们族人一起商量着想将先祖遗训《颜氏家训》手抄一本,放于祠堂,作后人叩拜祭祀。”
“胡管家,还是你来说吧。”颜羽冲着门口侍立着的老者道。此时,龙吟二人方知道这个请自己到颜宅的人姓胡。
胡管家一点头,慢慢道出其中的经过:“颜老爷打算将《颜氏家训》找人精心手抄一份,一可以作为我们这支颜家后人继承祖先遗志,用以警示后代;二可以作为一部书法作品,予以收藏,放之与祠堂中祭拜,也不算辱没先人。终于在附近赵家铺找到一位落第秀才,写得一笔好字。据说本姓赵,后因几次乡试不中,心灰意冷,自号陌阡子,笔力清秀。”说罢,指着墙上书法道:“这就是陌阡子书写的《颜氏家训》中的部句子。当时我们老爷怕他徒有虚名,于是让他先书写了这几句话,带回来瞧瞧字法如何。老爷一看,甚是喜欢,当即决定就是陌阡子了。于是花重金,从赵家铺请来,专门腾出东厢房,作为陌阡子的书房、卧室。”
胡管家表情漠然,冷冷道:“陌先生用了十来天时间,就完成《颜氏家训》前六卷,字体清秀、工整。老爷非常喜欢。于是有一天特意邀请陌阡子喝酒消夏,并让我家小姐云秀出来倒酒。陌先生一见云秀,当即被小姐的豆蔻美貌所迷,不能自拔。
这一晚上,陌阡子先生就开始痴痴呆呆魂不守舍,就像变了一个人。无论如何也不写《颜氏家训》最后一卷——第七卷。从此后,一天到晚痴痴傻傻,疯疯癫癫的唠叨魂没了,魂没了。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反复唠叨魂没了,魂没了。这样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大约又半个多月后,老爷到他的书房一看,除了前六卷《颜氏家训》以外,第七卷还是一个字没有写。老爷很是生气,责问他为什么不写,哪里知道,陌阡子更加糊涂,眼神散乱,嘴里只是嘟噜——魂没了,魂没了。老爷认为他对我家小姐有非分之想,于是对陌先生说,小女年幼,不宜婚配。说完,气愤离去。”
“就在第二天一早,丫鬟去敲陌先生书房门,半天没动静。仆人推门进去,才发现陌阡子已经死了。”
龙吟心中奇怪,道:“陌先生犯相思病没什么奇怪,相思而死,却是稀奇。”
胡管家道:“犯相思病而死古已有之。”
“话是不错,可见一面而垂涎美貌,犯下相思,却闻所未闻。贫道出家人,感情之事却是从来不懂。陌阡子既死,可报官请仵作来验伤。”龙吟道。
“官,当然报官了。县衙派了仵作验尸,也没有查出死亡原因,最终定了个无疾而终。将陌先生厚葬后,本以为事情到这里就结束了。哪里知道,事情才刚开始。”
龙吟与小铃铛仔细听着。
颜羽性情已经稳定不少,接着道:“剩下却是我所经历,还是我来说吧。”
颜羽年纪四十几岁,语气和缓,道:“当天到了半夜里,陌先生生前居住的东厢房里,传出来了读书声音,朗朗顿挫,却是在背诵《颜氏家训》。当时还以为是幻觉,我轻轻地起来,透过窗户纸向外一看,吓了一跳:发现东厢房的灯竟然亮了!自从陌先生死后,就没人敢进这个屋子,谁会半夜里点灯?”
颜老爷定了定神:“于是我悄悄到偏院叫醒老胡,还有几个年轻的家丁,一起又悄悄走到东厢房窗户地下,慢慢直起身从窗缝里往里看,一看不得了,原来书桌后边,坐着的正是一团青烟围绕着的陌阡子。
我当时惊出一身冷汗,一不小心踩到枯枝,弄出声响。就听屋里传出来声音:‘魂来了,魂来了。’吓得我们几个拔腿就跑,等天快亮的时候,才没有了动静。”
众人屏气。
忽然小铃铛道:“哦了,此鬼并没隐身,如果隐身,你们便看不见了。”
众人一起瞧着他,心中啧啧称奇,暗道:“小道士出语不俗,有点邪门,驱鬼有望。”
颜羽接着道:“从那以后,每天晚上都是如此,折腾得鸡犬不宁,人心惶惶。谁也不敢靠近东厢房,我让老胡将东厢房锁上,我等都搬到了这个西院一起集中住。这期间请了几位道士,不仅无人能够降服,反而被他戏弄的狼狈不堪。我前几天请了个道士,才终于将它制服住,谁知道道士前脚刚走,后脚又闹鬼,原来不仅没有收服,反而激怒了它,晚上就跑出来掳走了我的女儿。今天您来了,还请您出手救小女则个。”说着又滴下泪来。
龙吟道长沉吟了一下,说道:“今天晚上,请颜老爷替我准备几样东西:茶几、清水、朱砂、干净砚台以及黄纸几张,黄纸要三分宽,七分长。我先去休息准备一下。”
颜老爷一边安排丫鬟带着龙吟去休息,一般则吩咐下人去准备那几样东西。
吃过晚饭,龙吟道长沐浴更衣。小铃铛自从出门以来,第一次见师兄这么隆重,也是头一次遇到师兄抓鬼,虽然很想跟着去看,怎奈师兄不肯,只能随着颜羽、颜夫人、二位公子以及胡管家依然躲回到西院。只留下龙吟一人在东院东厢房门口。龙吟本想将包袱交付给小铃铛,可仔细掂量了一下,穿戴整齐后,自己又重新背上。
龙吟盘膝而坐。面前摆着一张桌子,桌子上点着蜡烛,整齐摆放着拂尘、砚台、朱砂、一碗清水以及几张黄纸等物品。
龙吟看了看北斗七星,确定一下时辰。屏气凝神伸手拿起一块朱砂,放入砚台中。然后端起碗倒入清水,轻轻的研磨开来。朱砂缓缓的和水融合到了一起,粘稠度正好。又摆好黄纸,伸出右手指,沾了一下朱砂,在黄纸上飞快画符,同时嘴中念念有词:“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写出几道飞行符。又写出四道符:
一道镇妖符,托塔天王塔镇妖;
二道降魔符,齐天大圣棒降魔;
三道定鬼符,二郎神君枪定鬼;
四道收怪符,南海观音瓶收怪。
四道符画完。龙吟道长拿起拂尘,在空中继续画符挥舞,嘴中念到:“太上老君,大道主宰,万教宗元,出乎太无之先,起乎无极之源,经历天地,不可称载,终乎无终,穷乎无穷者也。其随方设教,历劫为师,隐显有无,罔得而测,然垂世立教应现之迹,昭昭然若日月……”
不等龙吟念毕,东厢房灯忽然亮起,声音传了出来:“谁人骚扰我?快快离去,否则屎尿伺候。”
龙吟道长看到时机成熟,挥动拂尘,抄起刚画好的道符,飞奔东厢房。到得跟前,龙吟右手一挥,拂尘扫中东厢房的锁头,锁头便落在地上,又抬起左脚,一脚将门踹开,箭步冲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