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泡在水中,蜷缩在一角,看着氤氲的雾气在水面勾扯一瞬,腾升而出,千丝万缕。锦丰屏上,红艳的衣衫上,牡丹花开得烈焰,如今,浸满墨渍,唯剩那粉色花瓣的一点……我又缩在水里,眼睛落在那红肿的胳膊,原本的颜色已经被嫣红的覆盖,布满清晰可辨的血点,一如我的全身,传来的隐隐的接连不断的刺痛,如千万银针穿破皮肉。是不是,可以撕掉这一层惨不忍睹的皮囊,是不是,撕掉了,就不脏了,撕掉了,他就不会厌恨我了……
我伸手,将指甲扣在手腕上如同手镣的青紫上,用力刺下去,划——皮肉翻开,顺着狭长的的划痕,滴下艳丽的血,落在水里,晕染一片——不痛吗?不痛。
“如果我死了,你会想念我,原谅我吗……”
我看着水中的倒影,苍白的、灰败的脸色。看着她慢慢浸入水中,感受到温热的水窜进我的鼻,灌进我的耳,剥夺我的空气,阻止我的呼吸,喘不过气,难受,身子却越发的沉入水底。再过一会,再过一会就会结束一切了吧……真好……
肮脏的存在,本该消失。血液中流动的是彻底的冰渣子,睡在热,也捂不暖,化不开。他是恨透了我的。
“噗!咳咳咳咳——咳咳——”
头发猛地被扯住,整个身子瞬间被提出了水面,突如其来的水呛进我的肺腑,我剧烈的咳嗽,肺腑传来的辣痛使得整个人都开始恍惚,战栗,眼中热泪滚滚,我看不清眼前的一切,只觉得身子一冷,整个人被钉在床上,浑身上下传来的钝痛,我不禁叫出声来。
“你在做什嘛!”
“怀……咳咳——”
“你在做什嘛?!要死吗?!你怎么能救这么容易的死,怎么能!我告诉你,你生,是我景怀锦的人,死,是我景怀锦的鬼!你凭什么死!有什么资格去死!”
那双原本温柔的眼中,酝酿了如何的狂风暴雨,似要将我卷袭进去,生生绞碎。冷,还可以更冷,骤然压抑的空气,堵在胸口吐不出,他眼中,是我可悲的倒影,我在他眼中变成了灰色可鄙的老鼠,苟且于此。我胸中一窒,猛然的任职将我的心砸的血肉模糊,浑身起了一层冷汗,我紧紧咬住下唇,住不住的颤抖。
“卢萌婉,今天你死,信不信,明天,整个郢京都会知道当朝相爷有个怎样的女儿!我景怀锦有个怎样的夫人!你到底敢是不敢!”
“你休了我吧!休了我吧!求你,求你!不要这样看我,不要!”
“妄想!”
肩膀似要被捏碎了一般,分不清是我在颤抖还是他的手在战栗。我抬眼,闯进他漩涡般的眼,夹风带雨,满满的恨意,层层的堆雪,冰冷凌冽。
“不要!不要这么看我啊!不要!景琛,不要这么看我啊!求求你,求求你啊!”我颤抖着伸出手,想要去抚上他的脸,然后眼睁睁看着他嫌恶的避开。
“看,我的戒指已经变得血红了,同心戒,痴迷情网,用情深处,翠色褪去,化为血色……景琛,我再如何不堪,我也是爱你的啊!求求你,不要这么看我,不要!”
肩上的痛更甚,他紧紧攥住我肩膀的手倏尔松了开去,压抑的分为猛然撇开,我大口度喘气,虚软着手,拖过团花的锦被将自己****的伤痕遍布的躯壳包裹住,我看着他双手垂在身侧的笔直的背影,在昏暗的烛光中忽明忽暗,周围凝结的空气窒闷、酷泠。脑中紧绷的那根弦突然间崩断了,心口被生生扭扯,眼泪啪啦啪啦肆意涌出,原来,我从未靠近他,原来,我从未走近他的心里,原来,我再也没有资格了!踏出一步,我已经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我哪里也不回去,我会安安分分,绝不会侮了景府的名声。”
我双手死死攥住锦被,骨节咯咯作响。
我看到他稍稍偏过的脸,线条冷硬,紧抿的嘴角如失调便僵硬,“如此最好。”
我看着他的身影,一晃而过,赭色的衣角消失在屏风后,打开的屋门,窜入一阵阴寒的冷风淬灭虚弱的烛火,整个世界彻底昏暗下来。
《上邪》的情意缱绻万千,却终究是我的痴心妄想。
我愿倾尽所有,换你我姻缘长久——呵,我到底要拿什么来换!
构筑的美好轰然坍塌,我颓然弯腰,将脸埋在锦被中,再也忍不住彻骨的痛,死死咬住锦被的衣角,呜咽难停。
夜寒凉,浑身裹着水汽冰凉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