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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上邪

“小姐!请您回去看看少爷吧!少爷他……少爷他病的很重!求求您,小姐,您去看看少爷吧!”

他病了,我为什么要去呢?他是为我病的么?那我因为他伤心欲绝下不了床,形容枯槁,他何曾来看过我呢?可是我现在心里为什么这么痛,扯得我心就要裂开了般!

“他病了……”我轻声如叹息般说道。

“小姐,我知道我这个请求过分,可是,少爷真的病得很重!少爷一心想念着小姐,请小姐去看看他吧!再这么下去,少爷他恐怕,恐怕……”

“你闭嘴!什么叫做天天想念着小姐!他若是如此,小姐也不会心痛到如此地步!小姐受得苦,你不是不知道,你们家少爷才病了几天,你就这般模样!那我们小姐呢?!你可知道当时我们多么的着急!你家的少爷当时在哪里呢?!你倒是好意思过来说!你给我出去!出去!”

文思冲出来,一把采住平安的领子,拼命的扯着他。我看到她红色的眼眶包了一包晶莹的泪珠,眼中的怒火似是要溢了出来,夹杂了那满满的悲伤,她心疼我。

“文思,别闹了!小姐还在这里呢!”

“罢了,文思,你和平安好好谈谈吧,你们的事情你们自己商量着。”我回头,看着文源,还好,她现在很平静,我心里暗叹,她当真知道我的,“文源,景府的东西,你都带回来了?”

“小姐,还有几件小东西,那件你最爱的珐琅鎏金彩绘贴花花瓶还在那里没带回来。”

“也好,我去一趟拿回来……走吧。”

“是。”

“是!是!小姐,平安给您带路!”

平安一下子从地上爬起来,恭敬的跟在我身后。

文思狠狠的瞪了平安一眼,也跟在我身后,与平安并肩走,却又故意隔开一段距离。文源知趣的先走一步,与我隔了不到一个肩膀。

由平安驾车,我们很快便到了景府。

平安为我撑开车帘,我抬头,看到匾额上的“景府”两个大字,心里鼓出一股酸涩——该是我最后一次踏进这里吧。

平安为我带路,却一路进了我原本住的院子——乐华院,我本想他会先带我去看景琛才是的,我纳闷。

平安似是看出我的疑惑,道“自小姐离开,少爷便搬进了乐华院……”

我眼里闪过一丝惊讶,转头看向文源,她前几日为我收拾东西,想来她是知道的。文源轻轻点头,我知道,平安说的这是真的了。只是文源不愿在我面前提起景琛,所以一直没说了。

走进乐华院,看着眼前的景物,当真是没有一丝变化的,但是,看着既熟悉又陌生,以前的种种恍若隔世,想来这就是所谓的物是人非了。

我也有这样感慨的时候。

我迈开步子,一步一步走进去,却像是踩在了棉花上,脚下绵软的很,似是使不上力气,心里也憋了一口气,闷闷的难受。

轻轻推开那扇屋门,抬眼望去,屋里的东西少得可怜,原本属于我的物件,已经基本全没有了,空荡荡的——他竟也没重新制备……

铺面而来的草药味让我眼睛酸涩起来,里面的平宁看到我显然是很吃惊。他望望床上,带着平安出了屋子,我示意文源他们也跟着出去。

门被合上了,我慢慢向床边靠近——我在这里住了多久了,连我都不记得了。

如今,床上躺着的不是我,是我以前思思念念的人。我在的时候你不在,我不在了,你为什么出现在这里,我心里当真酸涩难耐。你这是要表达什么呢?是想告诉我你对我多么的留恋嘛?那张和离书又是怎样?

我坐在床边,看着如今安睡的景琛,他瘦了。

我看到他散开的乌发下愈发苍白的脸,失了血色的唇,还有凹进去的眼,原本光滑的脸颊,如今稍稍凹了进去,他呼吸平静,却是虚弱的。整个人隐藏在这厚实的锦被下,显得异常的单薄。

你这是何苦?

我心里默默叨念着,手不自觉的抬起,抚上他清瘦的面颊,触感冰凉,从手掌凉到我的心里。他微微颤抖的睫毛,显得瘦弱、寂寞。

“我来了……”我不知道是笑是叹,发出轻轻一声,“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见到我……”即便是和离书也未曾亲手给我。

我手指轻轻向上,扫过他的眉毛,慢慢描绘着。

“你瘦了……”我抬头,望着窗外明媚的阳光,射进屋子里来,窗口的那盆君子兰,幽幽的颤动,“你要早点好起来,要不,景老爷和冯嬷嬷要为你担心。再者,你看,我都走了,再也不缠着你了,你不是应该高兴呢?况且你新添了宝贝儿子,也应该是该高兴的时候。”

我声音逐渐轻了下去,伸手抚上我平坦的小腹,嘴角勾起一抹苦笑。我当时怀了你的孩子,你都不知道吧。不知道也好,反正也没了,而且是我亲手打掉的……我感受到他从我的身体里被撤掉,很痛啊,痛的我都要疯掉了。我看了看躺在那里的景琛,他还是那样平静的睡着。你都不在我身边……你知道我当时有多恨么?你不知道,对,你一点也不知道。

一滴泪顺着我的脸颊滑下来,从我的下巴滴下,在我手背上开了花,滚烫滚烫,烫的我想要尖叫。

“我当时的疯狂,你可是看在心里?你可是将我放在心里。你记得那支簪子么?你第一次给我的礼物。我知道,那本不是给我的,是你要给浣真的吧……我看到浣真从那里出来,她是找你的。可是你知道么,你说要给我的时候,我真的好高兴!我告诉自己,即便当时不是给我的,现在你给我也是你真心的!现在想想,自己真可笑,不是自己的,即便得到了,也终究不是自己的……”

我双手撑在床上,放在身子两侧,背对着他,我怕看到他这样,我会心软到不能自拔。

“现在我放手了,伤到遍体鳞伤,一纸和离书终究是断了你我的姻缘,我也该死心……你知道么,我把你放下了,不是因为突然就舍得了,而是因为期限到了,任性够了,成熟多了,也就知道,我们这一页也该翻过去了。如今,我翻过去了……我改变,让你接受我,却没能成功,那就只剩下离开……不是我不爱你,是你不要我爱你。景琛,我走啦。你……好好的。”

我的声音变得黯哑,眼泪断了线,汇聚在下巴尖,大滴大滴落在衣襟上,啪啪的作响。

我随意摸了一把脸,将泪水悉数擦干,起身,回头,看着那里一动未动的人,眼角微微渗出的泪,我微不可闻的向他道别,“我不爱你了,我反悔了,我愿与君绝……”

我打开门,看到门口他们焦虑、担忧的目光,我淡淡一笑,径直走出乐华院——我今生不再踏入此处。

“丫头!”

我下车,便看到敏皓紧走几步来到我的面前。对上他的焦急,我欣慰一笑,“我去向他道别,如今,一切都结束了。”

我轻轻伏在他的胸前,听着他坚韧的心跳声,莫名的安心,“我要做你的妻子,安心陪你一辈子。”

我感受到他的热烈,他环着我的手臂紧了紧,他的气息,将我缠绕,进入我的肺腑……

“咳咳……”

我听到文源的提醒,脸上一片晕红,敏皓也松开了手臂,脸上一片尴尬。

我掩着嘴,轻轻的笑。

牵着他温暖的大手进了府。

“我们的婚事都定下了,可是我的嫁衣,还没准备秀呢……我要做的漂漂亮亮的,做你最好看的新娘,让他们看了都嫉妒的要命,羡慕你娶了我,绝不给你丢脸!”

“傻瓜,你在那里一站,我便觉得骄傲了!至于嫁衣……我已经准备好了……”

我抬头,看着他羞涩的笑容,“你哪里来到嫁衣?!”

“我早就准备了……五年前准备的……嘿嘿……大小应该也是不错的……只不过,是我金缕坊买的……你别嫌弃才好……”

“五年前……我才十三岁啊!你!你!你——”我愕然,甩开他的手,“大小还差不多?!说!你给谁准备的?!”

“我给你准备的啊!真是给你准备的!”他赶忙拉住我的手,紧紧的握住了,“真是给你准备的!我的心你又不是不知道!要不是……你早就是我的人啦!那年我在金缕坊买衣裳,看到那嫁衣很是好看,便瞒着你们买下了!我钱不够……还是跟爹借的……给他做了大半年的劳力才还清的……”

他又偷偷看了我一眼,发现我盯着他,赶忙垂下了眼睛,“就是不知道你喜不喜欢,而且……放了这么些年,也不知道你会不会嫌弃……”

“你!你——我是这样的人吗?!”我瞪着他,脸上却红热的很,“你都准备了,也省了我再做……重要的是,那是你准备的……我是一定要穿的……哎呀!我就穿那个了!”

我猛的甩了他的手,背过身去,低着头,双手绞着腰带环扣,心里直打鼓,羞涩便蔓延了过来,心脏扑通扑通的敲的心口痛。

“好!那就好!你穿了一定好看!我……我这就回去,将那衣裳收拾好了,等整理好了就拿过来!你,你等着我啊!”

他抓住我的肩膀将我身子扭过来,正对着他,他兴冲冲的说完便跑了出去。

我愣愣的站在那里,看着他一步一回头匆忙的跑了回去。

等我再看到敏皓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了,想来他来这一趟是十分不容易的,毕竟,有婚约在身,我未过门前,男女见面还是隔了些礼数的。

不过想想,崔伯伯和爹也真是着急,当即定了下个月初六,说什么万事皆宜的大好日子,到时候便把这婚给完了,也算了了心里的大事。

我看着敏皓一脸的喜悦,将一精致的紫木盒子放在了桌子上,我打开那把精致的小锁,手指一挑,便挑开了盖子——大红色的嫁衣,整齐的叠放在里面。

我可以看到那上面栩栩如生的秀纹,那镶花的银边袖口,七彩络丝,团花簇纹秀,当真的漂亮。

我抬头,眼中满满的幸福,转着眼珠子看他,“金缕坊的东西当真是极品了!”

“那是!不是极品中的极品,也不配上你的身!”

我看着他自信满满的骄傲神情,脸上绽开了大大的笑容,指指书案上的名琴——柳色,“你会弹琴吧?带着它去百花园等我!”

我看他发愣,又瞪了他一眼,敏皓抱了琴一溜烟窜了出去。

我在屋里抱着嫁衣,咯咯的笑个不停。

我换好嫁衣,支开了文源和文思,一个人来了百花园。如今,百花园里百花争艳,花枝丛丛,交相掩映。尤其是满园的桃花,灼灼其华,远远看去,融化成一片粉色的海浪。

我用衣袖扫过片片花海,卷起花香簇簇,飞乱了一地的桃花……

我看着敏皓,在桃花树下,愣愣的看着我,怀里紧紧抱着柳色。

“怎的,被我的倾城之貌给迷住了?!”我整整衣衫,径步走去,在离他十步的地方停下,面色严肃的说,“《舞动上邪》你可会?我跳给你,可好?今生只为你跳,你可愿意?”

“我的心,只为你情动,你可愿意?《舞动上邪》,我只为你弹,可好?”他嘴角上扬,眼角弯弯,我看着他的笑,温柔似水,淌进我的心头,又似一片柔风,将我裹得紧密。

他盘腿坐在桃花树下,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上拂过,音符跳动着,飘散开来……

我回他一笑,轻轻起跃,鲜红的广袖,扫过满枝的桃花,脚下似乘风,卷起尽落的花瓣,将他们裹起,看他们绕着我的嫁衣偏飞,随着我的舞步翻腾。

我沉醉在敏皓的琴声中,沉浸在这片桃花的灿烂中,我的嫁衣如火,比飞花还要艳烈。

我回眸一眼,隐约中看到树后那苍蓝色模糊的身影……

我终是转身,闭眼,吞下那份苦涩。

今生,我要陪伴的人,是眼前为我抚琴的人,你是我的痛,再不会解开的伤。

那一年我吟咏的《上邪》,那一年我舞动的《上邪》,那一年我许下的诺言,便随风而去,化作齑粉,在空中飘散。

那似水流年,那过往情怨,便如同这一夕的桃花雨下。

我驻足而立,看着敏皓,桃花纷飞而下,飘落在他的衣衫、发丝上,我轻笑,脚步轻抬便跑了过去。

他愕然抬头间,我在他脸颊灼上一个吻,我偷笑着转身,逃向桃园深处,衣袂翩飞,我看到他膝头的柳色滑下,晃身在我身后追逐——我的笑声,似化作了今生的承诺——沧海桑田,共听一曲似水流年;今生不变,愿与君偕老同眠!

(正文完结)

对于什么没交代的事情将全部交代到番外里。具体时间待定,可能时不时就上来一章。填坑完毕!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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