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此处,闫好戏有意地顿了顿。黄因缘瞧着他好似写着“问我呀问我呀,问我我也不告诉你”的脸,忍笑再欲开口,却仍被闫好戏打断道:“诶!我刚说了,你还是不要开口的好。可是我又知道,让你黄因缘有口不开除非母猪会上树。所以,为了我与郝兄有戏可看,只好委屈黄兄了!”说完,竟是出手点了黄因缘的哑穴。
黄因缘自然知道闫好戏这是要对自己发难,却不料竟是如此发难。笑,却不能发声,不笑,又实在忍不住。正不知如何是好时,却不知从哪驶来一阵劲风。劲风过处,飞石走砾,迷了众人的眼,还顺手解了黄因缘的穴道。
黄因缘心中正暗道不好,便有一个浑厚而磁性的声音好似从千里外传来一般客气道:“各位,本座来迟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七个字,淡然而威严。众人心中一落——如此高高在上,若不是此次集会的召集者,青梅教教主方余恨,又能是谁!
谢灵之不是第一听这个名字,相反,他听得很多。但比这个名字听得更多的,是另一个名字,青梅教前任教主方幽幽。此人不但名字听得多,见得也多,只因此人是无眉老人之友。无眉老人朋友不少,但能出入谢灵之所居之地的人,一只手都可以数得过来。而方幽幽,便是这一只手中的一个。
方余恨乃方幽幽之子。三年前,方幽幽不知所踪,青梅教易主,自此,谢灵之便再未见过方幽幽。
狂风过境后,众人面上皆是一片狼藉。独谢灵之与黄因缘二人有扇遮面,而谢灵之更是有赵子骞将其护在怀中,莫说石子儿,便是沙尘都不曾沾上他的衣角。待沙尘过去,赵子骞退开,谢灵之瞧着众人一身从泥土中滚出来似的模样,俯身便笑,只笑得起不来身。众人面上挂不住,待要去拍,又觉江湖中人不拘小节,拍了反而矫情,便索性都不去管它,只往那崖边处方石上看。
只见耸立的方石之上,一黑衣立领黑袍的男子,头戴龙佩抹额,手持一把黑剑,立在上头。他的身下是青幽幽的深渊,背后是阴沉沉的天,当中是穿云的风,乍见之下,仿若从天而降的煞神。众人心中一抖,均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谢灵之自小也未曾见过方余恨,对此人倒甚是好奇,索性也好好地打量了一番。
方幽幽长得很是端正,人却调皮得很。可眼前这位方余恨,人生得很是漂亮,却又一本正经得很。谢灵之当即心里便对方余恨的母亲没甚好感——儿子长得如此,母亲不知如何妖孽。
谢灵之在看方余恨,方余恨也在看谢灵之。在场之人,能值得他看上一眼的,也只有谢灵之。
方余恨从未见过谢灵之,但家中却有无数谢灵之的画像。从蹒跚学步到翩翩而立,或笑或怨或怒,挂得家中处处都是。仿佛在自己父亲眼中,谢灵之才是他的儿子。方余恨一直想见见此人,却一直未曾见得。他设想过许多种自己可能会有的反应,但此刻真的相见,他却觉得,若他是父亲,他也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如谢灵之。
“方余恨。”谢灵之媚眼一眯,唤了一声。方余恨一征,虽无甚表情,却也是暖了调子应一句:“谢灵之。”
“没大没小!”谢灵之脸一拉,背了手,向左前踱一步,抬高音调,“你父亲唤我兄弟,你倒直呼我名讳?”语气中多是埋怨,仿若真真是方余恨的长辈一般。
谢灵之这话一出,方余恨心中顿时便一“咯噔”。以方幽幽对谢灵之溺爱的程度来说,确有可能。正当方余恨内心挣扎,面上无恙之时,谢灵之这面却突的“噗嗤”一笑。方余恨一愣,谢灵之笑得更大声。待方余恨终于开口说话之时,谢灵之已笑出了眼泪。
“你说谎。”方余恨轻咬牙,语气听起来淡淡的。
“没错。”谢灵之笑,笑得眉眼都甜腻起来。
方余恨握剑的手猛的一紧,原本湿冷的山顶,好似刮过一阵风雨,冻得众人心揪得更紧。方余恨明显是在生气,谢灵之却像未察觉一般,走上前去,仍旧笑着,语气却天真起来,仰头道:“你下来。”说完,竟伸了手,好似等着方余恨下来,便要去接。
方余恨握剑的手一僵,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谢灵之如此,若是自己不下,显得自己小气;若是下去,又着实没了颜面。正当方余恨为难之际,谢灵之却又收了手,甩了袖,赌气一般转身回了赵子骞身边。方余恨一愣,心忽的就软了下来。若是他人有如此脾气,必然招人恼,可这人是谢灵之,如此脾气只让人觉得理所当然。谢灵之就是如此,便是他坏,都可以让你认为坏得漂亮,坏得可爱。
二人这番你来我往,在座看戏之人也看了个七七八八,明明白白。在此期间,先前在山下闹脾气的二老也上了山。人已到,戏已完,接下便是正事。
此番汇集,乃是方余恨所为。这话,自是他来说。他虽是一人前来,身后却好似有千军万马,教人不得不信服。只见他将长剑往方石上一落,天地间顿时一阵翁鸣。
“本座于十日前发布召集,定于今日在此一聚。一为见见诸位,二为商讨云海阁一事。”
方余恨言语间,一板一眼,面色也是严肃非常,若不是青梅教乃魔教教头,怕是有人要将这位魔教教主,认作武林正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