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刃尖斜切,锋刃打磨得雪亮耀眼,与黝黑狭直的刀身形成强烈对比。配上刀柄前后的虎头铜镡,这把出自名匠之手的横刀光是外形就吸引住了吴茗。
拿在手中挥舞几下,沉甸甸的极有手感,细麻缠绕的椭圆握柄特别锲合掌心。听着利刃特有的尖锐破空声,吴茗心里十分地欣喜,更是下定决心,要苦练刀法,免得糟蹋了如此宝刀。
想要学得实战刀法,光靠自己摸索肯定不行,最起码也得找位刀法名家指点指点。可自己受禁足令不能出府,吴茗便把心思打在了几位护院身上。
平素常舞枪弄棒,吴茗和府中几位护院混得极熟,对他们都是知根知底。其中一位叫做癞头老五的,年轻时混迹于京兆府一带,在绿林道上也算小有名气,手底下有两把刷子,尤其擅长五虎断门刀。
吴茗找到他后,只用一壶凤翔老白干的代价,便说动他指点自己练刀。这样,每日除了操练枪法和驯马外,在晚饭之后,吴茗又多了项运动----挥刀劈砍、横削、直刺各五百次。
营养丰富,筋骨扎壮,吴茗根本就不知道疲累,日日勤练不缀。转眼间,从红崖子回来后已满半月,大帅所下的禁足令已经解除。
这日清晨,做完晨练后,吴茗刚想去寻二兄姚琥他们去城外散散心,便听得外面人欢马叫,似有大队人马进到府中。片刻后,就听到管家仁伯那独特的粗哑嗓子在那欢呼:“老爷回来啦!”
老爹回来了?吴茗稍一愣神,接着大喜,赶紧窜了出去。刚到前院,便见到一群亲兵簇拥着位中年将领走过来。红色戎服下身材魁梧,眉毛浓黑,双目明亮有神,唇上两撇八字短须,加上那一抹温暖的笑意,正是老爹平虏军副统制右武大夫吴磐。
“老爹!”吴茗欢叫一声,冲上前拉住吴磐衣袖,喜道:“您怎么有空回家啊。”
吴磐身为高级将领,在外领兵多年,早已养成一副不怒自威的大将风范。这时面对儿子,却忍不住亲情涌动,揉了揉越见高大的儿子头发,微笑道:“好小子,半年没见,又长高一大截了啊!再过几年,岂不是比老爹还要高?”
父子相见,自然欣喜,一边说着话一边往里走去。而吴夫人杨慧心也听闻喜讯,不顾仪态急步迎到前院。轻喊一声“老爷。”吴磐抬头望去,立即甩开吴茗的纠缠,走上前拉住夫人素手,笑道:“辛苦你了。”
“前些日和党项又干了一仗,今日来向大帅缴令,正好回家瞧瞧。承蒙大帅额外开恩,特许我过几日再回平虏军。”吴磐新立战功,心底喜悦自然流露,解释了几句后,便先去沐浴更衣,然后一家三口齐聚正厅,摆上酒席,互诉半年来的种种思念,其中温暖自不消说。
翌日凌晨,吴茗起来后照例去花园晨练,却见老爹早已等在那里。
“茗儿,演遍枪法给老爹瞧瞧,丑话说在前头,要是无甚进步,可是要挨抽的!”吴磐三十岁方得子,虽然疼爱非凡,教导起来却决不手软。说抽十鞭绝不会只抽九鞭。
干巴巴答应了声,吴茗可不愿屁股开花。当下提起白蜡杆大枪走到场中,枪头冲下斜指插地,先摆出个滴水势,然后深深呼吸平稳心神。
“起!”随着一声爆喝,笔直修长的大枪立时被赋予生命,如条愤怒巨蟒般猛地仰头前挑,带出阵布帛被撕裂的声响。
翻身弓腰,绕步连环,连使苍龙摆尾、灵猿拖刀和叶底偷桃三招,大枪呼啸着左右挥舞,在身前左右点出一片寒星。紧接着一拧枪杆,枪尖红缨耀出朵朵梨花,同时绽放,夺人耳目,待凋谢时却有一抹锋刃突厄而出,极速突刺的破空声尖锐刺耳。
“杀!”
滴水式开始,锁喉式结束。只十数息呼吸时间,前后不过五招,便已凝聚了吴茗对枪法的所有理解。
额头微微出汗,吴茗将大枪平举倒插入地,然后转脸期盼地看向老爹吴磐,等待对方的评点。
没料到老爹吴磐双臂环抱在胸,瞧着自己皱眉不语,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老爹?”又等了会,见还没有反应,吴茗只能开口提醒、
“哦。”吴磐被儿子一叫,才回过神来,嘿嘿笑了下,摸了摸胡须,点头赞道:“不错,颇有老爹当年三分风范。”
“才三分?”吴茗有些不服,虽然你是隆兴年头科武榜眼不错,但十五岁时就比自己厉害三倍?完全是在吹牛吧。
天下间哪里会有老子与儿子纠缠这些,只见吴磐避开这个话题,皱眉问道:“茗儿,你杀人了?”
“最后一招锁喉式杀气外泄,光靠自己练习使不出这等威势。老实交待,是不是在外面惹下祸事了?”
吴磐在枪法上的造诣已到巅峰境界,儿子最后那招一使出,他就察觉不对劲。杀机毕露,自己未直接面对都能感受到,他心中得有多大的杀意,才能如此?
有杀气?吴茗呆了呆,自己却是也隐隐有所体会,近几日来枪法凌厉了些,每一招都下意识地想着这一枪该捅敌人心口,那一枪要扎敌人腰眼。难道,自己不经意间将心中所想表露了出来?这就是杀气?
半月前在贺兰山的惊险遭遇,吴茗并不想隐瞒老爹。当下坦诚交待,面带丝羞愧道:“是杀了人,不过都是党项士卒。”
“哦?”吴磐眼睑跳了跳,捻着短须的右手不自禁加力,竟拽下了一根。“在哪杀的?杀了几个?”
吴茗头略微低下,愧意更重,“贺兰山里遇见的,孩儿也没数清楚,总有十几个吧。”
……
后院书房,爷俩隔着书桌相对而坐,任凭一壶昂贵的碧螺春凉透,也未动上一动。
细听吴茗讲述在集市遭人暗杀,到追进山中,滑落雪谷后意外遇见背嵬军,直到突出重围得大帅布下的伏兵搭救。连在帅帐中发生的事情,也一个字不漏地重复了出来。
吴磐已至中年,各种勾心斗角见得多了,对于暗地里的阴谋诡计极为敏感。此时听完儿子的叙说,不由得沉默良久,最后长长嘘出口浊气,感叹道:“茗儿你真是好运气,有机会一定要报答那位秦背嵬的相救大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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